天快亮的时候师姐才回来,两边衣袖都破破烂烂的,墨青色的长裤沾了泥灰之余还没了一大截,修长的大腿上沾着点点血污,尽是厮杀过的痕迹,在黎明的重重雾色下显得几分可怖。
我见状马上就打了盆温水端过去给她擦擦脸和手脚,这盆水不消一会儿就铺上了淡红的血丝,温暖柔软的毛巾轻轻地擦拭她的伤口时她都忍不住“嘶”了一声,看着就觉得疼。
“别擦了,疼死个人!”师姐一把甩开我手上的毛巾,气呼呼地“你知不知道,我在绛湖看到了个可恶的人贩子!老子追着他打了几条街!
“是他把你打成这样的?”我捡起被打飞在地上的毛巾,搁到了一旁。
“他?放屁!就他?”师姐越说越激动,激动得连手臂上的伤口都裂开了渗出了血来,“嘶!”我忙拿着毛巾洗了遍后,浸了温水帮她擦拭:“嗯嗯,冷静点!”
师姐便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说:“我是追着他不知道追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好像是中了陷阱了,有种奇怪的笛声,听着就让人头晕。”
笛声!?我闻言一惊,“是不是听着不像是中原的笛?”
“对!这笛声就是我家乡的那种笛!”师姐说,“我本来还以为遇到老乡来帮忙的,可没想到这老乡和这人贩子是一伙的,合着来算计我!”
“他们有多少人?”我问。
“大概十来个吧?突然就都冒出来,我没时间去数啊抡起棒就是干!”师姐耸耸肩,“然后我就这个样子咯!”
我便叹了口气,刚开口:“师姐……”甚至那个“姐”字的音都没发完整,师姐就马上打住了:“你是想说要我下次别这么冲动对吧?”
我眨了眨眼,点点头。
“没事没事,又没有多疼!”师姐潇洒地拎掉搭在她伤口上的湿毛巾,“不过就是我还没好好教训那些孙子,大师兄就来了,还赶我回来。”
“你伤成这样是肯定要赶你回来的……”我无奈地笑笑,“对了,大师兄?他是和你一起去的吗?”
师姐摇头:“不是啊,就是打着打着师兄就突然出现了,估计他在这附近打探这些人贩子吧?”
“喔。”我点点头,再打了盆新的水来给她擦拭下伤口,便收拾一下这些用具,“师姐一夜未眠也很累了吧?去补个觉吧?”
“嗯好哒!”
这几天我听师父的话呆在苑里,也没什么事发生,只是大师兄回来后,告诉我们他打探到这人贩子团伙在几天之内完成的人口贩卖交易达三十桩以上。
师父闻言叹了口气,看向大师兄:“你想去管吗?”
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看向师父的眼神里是满目坚定。
“去吧。”师父微微勾起嘴角,“注意安全。”
“好。”大师兄笑了笑,一把拉上我就往外走,“走啦,再见~”
“……师兄你拉我做什么?”被他扯出去后,我才反应过来。
“因为我知道你也想去管这件事。”大师兄看向我,眨了眨眼,“不是吗?”
我便只是笑笑,没说话。
我好像在想些什么,也确实是瞒不过他的。
事实上我听着他回来说的人贩子这几天的人口贩卖,心里就有股无名火,想去教训这些人一顿,替无辜的孩子们讨个公道。
“怎么了?我陪你去还不乐意啊?”大师兄见我没说话,挑了挑眉。
“没有什么不乐意的。”我笑着拉起他的手,“走啦,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啧。”大师兄扯了扯嘴角,“怕走丢。”
我们这便下了山,一起来到绛湖,此时已是午时,绛湖的街上人来人往的挺热闹。
大师兄拉着我绕了几条巷子,来到一块空地上,地面是碎石,还有俩石堆,估计是建筑工地。
这空地并不大,还有堵墙围着,除了我们进来的巷子,好像没有别的通道。
大师兄见我把“疑惑”俩字写得明明白白在脸上了,笑了笑,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到一个比较矮小的石堆前,另一只手掌间凝聚起气力,立刻往这石堆上一推,石堆整个儿就移开了,不掉落任何一块碎石。
石堆被推开后,原本的地方现出了一个方形的洞口,还有通往下面的石阶。
“走~”大师兄走在前面,拉着我就往洞里走,等我整个人钻下去后,他又用掌劲把石堆移回原位,封了入口,周围瞬间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唰”地一声,大师兄亮起了火折子,照出了面前的路——看样子这个洞不深,十几层石阶就走到了底。
火折子的光线不大,但能看得出这里的大致轮廓,甚至两边凹凸不平的墙壁,可见这通道挺窄的,两个人并行的话会感到拥挤。顺着通道走了不久,大师兄的火折子照到前方是条分岔路,于是我便好奇地问大师兄:“这地道是不是就是那些人通往各地交易的?之后还有很多分岔路?”
“你想多了,就这一条路,通往聚集地的,另一边的是死路。”大师兄说罢,随手拿了块小石子弹到左边的分岔路上,下一刻就传来了利箭的“嗖嗖”声和刀切的声音,顷刻间,石子都碎成粉了。
可以想象要是进去的是人的血肉之躯的话……光是想我都忍不住手心冒汗。
“这不过是皮毛,我带你去看刺激的。”大师兄苦笑了一下,拉着我往右边的分路上走。
不久,他停下来,修长的手指在右边的石壁上叩了两下,紧接着马上转身把我整个人扑倒在地,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箭支的“嗖嗖”声在上方飞驰而过,而后掉落在我头顶再往后一些的地方,乒乒乓乓的。
这些箭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里没由来地慌,连呼吸都不禁屏起,直到箭支全都掉落在地,再没有飞驰出来的声音了,我才松了口气。
这感觉也太渗人了,要不是大师兄知道这些机关,估计我就成箭猪了……等等,大师兄是怎么知道的?他就算之前来过,那他来的时候也没有中招吗?
“江湖经验。”大师兄悠悠地起身,理了理衣衫,“第一次来这里我也是没有中招。”
“真好。”我也小心地站起身来,可随即就听到他轻声一句:“有什么好的,所谓江湖经验不过是刀口下淌的血积累起来的。”
我一想也是,点了点头,但又听见他轻飘飘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倒希望你们永远不要趟这血路,要学的话我来教,有什么事我护着就好……”
我当下一愣,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透过火折子的光,他额前过长的碎发遮挡了他侧脸,只隐隐看见他明亮的眼眸,此时此刻满目认真严肃,可暖黄的光照着他的脸庞轮廓是温暖的。
“看这里。”大师兄拿着火折子照向他刚才叩过的石壁,随即,另一只手轻轻推了那个位置一下——一大块方形的石壁忽地就裂了开来,露出了一条能通人的缝隙,透进来了外面午时猛烈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