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句“别动那些是幻影!”还没说得出口,转眼间身旁的师姐一棒子敲去离我们最近的那道幻影里,一棒穿透!我马上一把扯开她试图躲过那道气劲——但我失败了,眨眼间,我手里抓着的手猛地往下一坠,我立刻使劲捞了一把才扶起了整个人往下扑倒的师姐,她抬头看向我后,她脸上的血迹很是清晰,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脚一滑就栽我身上了,我忙伸手过去以免她摔倒。
她的头就靠在我肩上,以致于我闻到的血腥味格外的强烈。
我心里似乎是因为我的反应慢而产生的愧疚感,和看着他们一个个伤成这样的难过混合在了一起,一时之间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但我能清清楚楚提取出来的感觉是奇怪。
刚才我拉开师姐的时候明明都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及至她坠倒那一刻,我们的位置已经离开原本幻影所在的地方挺远的,它攻击范围那么广的吗?
我不禁用求助的目光寻找张潋的身影。
我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两次张潋说的都是“快撤”而不是“快躲”,那么说,老家伙这招是躲不了的吗?
……怎么会呢!我不相信,我再看向周围,似乎大家都受到这幻影和掌劲的攻击,个个胸口一抹红色,不少人跟师姐一样摇摇欲坠的,张潋把好几个摇摇欲坠的兄弟拉到相对安全的空地休息,才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
就连离我们远一些的卜渊,师姐打穿了那个幻影后,刚站起来的他又是一个趔趄……
可二师兄似乎不受影响,依旧贴着老家伙尝试拖着他。
“看来那最初的掌劲只是障眼法。”张潋靠近了过来,递给师姐一块干净的帕巾,“之前大伤我们的也是出的幻影,没人能躲过,我就想会不会和他之前的掌劲有关。”
他说完,我回想了下,刚刚的确在幻影出现之前,老家伙给了我们一道掌劲,那会儿张潋就喊了第一声“快撤。”
“不过我也猜错了。”张潋眼神黯了黯,“就连你们大师兄也躲不了这掌劲,说明问题不止这个。”
“对,刚刚大师兄也疑惑了,他肯定有经验知道怎么判定招数过来的位置的,那道掌劲过来时他就一把将我们俩按地上去,吃了一嘴的沙子。”师姐用帕巾擦了擦脸,“没想到我们招数也挨了,沙子也吃了。”
“嗯,他之后还说明明这个位置能躲的。”我点点头,“这说明了这个掌劲也是不能躲的?”
张潋却摇摇头,脸色有点沉重。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有内鬼。”
这一刻,我不知道卜渊是不是也感觉到什么,他抽起重剑站直身子转而望向张潋,眉头微皱。
张潋对上卜渊的目光,敛了敛神色,向卜渊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两个字说得清晰响亮,似是故意的,我觉着他要计划些什么。
“好。”卜渊便利索转身,转向已打得被扬起的滚滚尘埃淹没的两人,单手提起重剑,冲向了那团尘埃。
很快,我们这边也加入了战斗——没有内力的大师兄孤身一人固然不能拖住那近百人(他也根本用不了气场来隔断我们),即使他已经放倒了一片片的人,但我们才喘上口气,转眼就又要开打。
为了不让师姐再添新伤,我挡在她身前,拿起竹笛奏起了《望乡》。
这会是场恶战,我们不仅要打眼前的绝霄阁的人,还要提防老家伙四处分布会游走的幻影,时不时就背脊一凉一阵气劲刮来,一个不注意又是一记火辣辣的伤口。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绝霄阁的人推向那幻影,把幻影撞散。
奇怪的是,我明明努力地奏出《摄魂笛曲》让一个绝霄阁的人撞散一个幻影,可消散的气流并没有攻入他体内,而是直接散去。
我奏了一遍又一遍的《摄魂笛曲》,控制一个又一个的绝霄阁人去撞散那些幻影,那笛曲的灌耳魔音响彻整个场地,连师姐都终于忍不住开口骂了一句:“你他娘的吹的啥子玩意!”
可直到我控制着他们把幻影全撞散了,也不见那冲散的气流对他们造成什么攻击。
但我也确实没时间去深思这层问题,幻影确实是解决了,我就反手扫起叶舞投入眼前的战斗。
待我扫下面前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抬眼再看,天色已近黄昏,落入寂静的房屋上面飞过一只暗灰色的鸟,嗷嗷的叫声卻显凄然。
我把目光从上方收回,周围是一大片倒地的躯体,血迹斑驳,满目尽是苍夷。但所幸的是我们这一行人并没有减员。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不会让我们减员的人,抬手一抹脸,慢慢地走了过来,那道血红的身影被西下的斜阳拉得更加修长,却仍是挺拔不倒。
他一路走来,一头黑发散落下来,发尾处沾着星星点点的血珠,手上拎着的有刚剑“滴答滴答”地滴了一路的艳红血迹,仿佛是个修罗场的归客。
此时此刻,这个看似是修罗场归人的可怖形象的人,到了我们面前后却是歪头一笑,溢了满目的柔光:“辛苦了。”
但我心里清楚,最辛苦的人其实是他,完全用不出内力的他仍是一招一剑都处处护着我们,甚至这地上许许多多的躯体,大部分都是他放倒的。
我们这边平静了,转而看向老家伙那边,依然是三个人纠缠不下。
不过,据因为早先受伤休息的兄弟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少主和谁这么有默契:老家伙赤手空拳地一挑二,对抗轻剑和重剑,就算他多强大也占不了上风,那一轻一重的剑在两人手上流转自如得来配合得天衣无缝,就好像不久前那重剑劈向老家伙身前,老家伙一个后仰想躲,却被在后面的轻剑狠狠地刺了一通……
“这默契,就是十多年的师兄弟也及不上一个姓卜的。”大师兄温柔地笑了笑,“还同门情谊呢,真不给面子。”
“大师兄,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样满身血的笑起来真的很诡异很吓人?”师姐不禁道。
一个看到刚才情况的兄弟告诉我们,这默契“简直是神了!”——就在卜渊唤了我二师兄一声后,单手提起重剑卷起狂沙飞卷之势,劈向交战中的两个人,挥动的声音极响,几近是轰炸的声响,当重剑差一刻碰上两个人时,我二师兄一下子舍弃手中剑猛地退开,重剑恰好砍中老家伙,之后卜渊另一只空着的手接住半空掉落的君玉剑,抛给二师兄,二师兄一手接住,两个人继而继续二打一。
“少主简直太帅了!”那哥们感叹,“那得是绝对的信任和默契啊!”
“看样子是没问题了。”大师兄放松地舒了口气,“我歇会儿……”
我也觉得是,老家伙在一挑二的情况下开始节节败退了,却又因两个人的无缝配合无处可逃,我看着单手舞重剑的卜渊,由心里地觉得这个人认真起来杀伤力是很高的。
老家伙最终死在卜渊的重剑下,重重地倒在地上,扬起一阵染红了的灰尘。
之后,我明白了杀伤力更高的是什么——收剑之后,二师兄对卜渊淡淡一笑,虽为“淡”,但二师兄笑起来后平时的冷意一扫而空,眉眼弯弯的,眼底的一双卧蚕也鼓了起来,眼角自然流露出的温柔,仿佛是一阵春风拂过,吹散了万里霜雪……
效果就是卜渊双眼一瞪,手里的重剑“啪!”地一声摔落地上,整个人像是雕像似的愣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