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大师兄和师姐去往上一层楼,挑了一个便于看见下面情况的位置,扮作茶客坐在椅子上实行观察行动。
除了小二递上来的菜单差点把我吓得弹起来之外,暂时还是很顺利的。
这其实也不能全怪我,这里的菜品可谓是“天价”了,就连大师兄用目光扫了一遍那菜单后,眉毛也跳了跳——但他还要强作镇定地把整个钱袋的钱抖出来,递给店小二,说先要一壶普洱茶。
我目瞪口呆,他整一个钱袋的钱才够买一壶普洱茶!
但为了不惹人注目,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也只得静下心来看看楼下那层,卜渊是个什么情况。
卜渊理了理他头顶的马尾,往上绑紧了些,更显得精神奕奕的,他又整了下衣领,一手拉着戴着黑纱斗笠的二师兄,从容地走向一个穿着紫金大氅的人面前,坐了下来。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自从我认识卜渊以来,见过他笑,见过他认真,见过他生气,却从没见过现在他这般严肃得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我知道此时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就是他口中的“老家伙”了,这老家伙并不是很老,大概四十多罢,粗眉细眼的,嘴唇很薄,长得算不上好看,开口时语气有点痞:“小兄弟,别来无恙呀?居然真能进来了,还真有几分本事。”
卜渊只是轻扯了嘴角,“别来有恙吗?老兄弟。”
他的神情还是很严肃,但就是这么不正经地回了话……这个感觉有点可怕。
甚至,我还能看到他伸手摸向了身后的重剑——只不过还没摸到重剑,二师兄就伸手握住了他那只手,微微晃了晃,示意他注意点。
老家伙没应他,倒是注意到了二师兄,问:“他是谁?”
“他保镖。”二师兄反应迅速,可那老家伙好像也不是省油的灯,卜渊落他面子,他也要扳回一局,朝着二师兄勾起了唇角:“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卜小兄弟你该不是带了个歪瓜裂枣来吧?”
“……”听到他这么说,我嘴角都不禁抽搐了下,老家伙找错人了吧,如果二师兄都算歪瓜裂枣,你倒是找个好枣出来啊?
卜渊听罢咬牙就要发作,二师兄及时按住他,回敬了老家伙一句:“究竟是歪瓜裂枣到什么程度才会在戴着斗笠的人身上找自信?”下一刻,卜渊就乐了,嘴一咧就笑了起来。
老家伙一看,不服气地:“都歪瓜裂枣得不敢见人了,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我歪瓜裂枣,有自知之明不祸害公众,总比歪瓜裂枣得来无自知之明跑出来伤害民众眼睛的人好,还影响市容。”二师兄言语犀利,让对方一时间目瞪口呆,莫名就有种解气的感觉。
不过,他怎么可以说自己是歪瓜裂枣啊……
大师兄对此表示那老家伙是自找的不快:“小玉这人疯起来连师兄都怼,对他更是不客气了。”
这下,卜渊笑意更深了,之前的严肃都仿佛烟消云散:“对了,提醒老兄弟一句,如果我家保镖都算歪瓜裂枣的话,你可是连歪瓜裂枣的百分之一都没有。”
“是不是一看就知道了。”老家伙说着,他身后忽地冒出来人,出手迅速地试图拿掉二师兄的斗笠,但二师兄不必用武器便一一躲过,斗笠依旧稳稳的,老家伙便招手让那群人重回他身后,我快速算了算,貌似有十来个。
“十五个。”大师兄道。
“哈,别在意我家……”卜渊顿了顿,“保镖的相貌啦,我怕你自卑,说吧,找我谈什么?”
“呵,”老家伙冷笑一声,“卜小兄弟,在此之前,我也给你个提醒,我这里都是我的兄弟,你只有两个人,我想谈什么便谈什么——而你,好像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说罢,他把面前桌子上的木筷立了起来,“啪”地一声飞向卜渊,卜渊立刻竖起瓷碗来挡好,下一刻,碗就碎在了他手上,带出了一丝丝红艳。
“卜小兄弟,你手流血了啊~”
“不就点小事,你可真是大惊小怪。”卜渊松开手,碗的碎片哗啦哗啦地掉下来,他就这么随手往衣服上一抹了事,“说吧,你想怎样?”
“不如换我问你吧,你这次回淮安为了什么?”老家伙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
“你把我营地里的兄弟怎么了?”卜渊直接道。
“不是有小兄弟给你送信了么?怎么,那小兄弟——嗤,死了?”
下一刻,卜渊站起来把茶杯狠狠一摔,“别绕圈子,他们要是死了你就偿命吧!”
“别急呀,我只是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营地,看着像计划谋反,便派人去铲了而已。”老家伙依旧不紧不慢地啜着茶,而卜渊立即掀桌,但老家伙悠然自在地捧着茶起身,身上并未沾染任何痕迹,“别急嘛,茶水都翻了,多浪费,我又没说他们都死光了呀!”
“你!”卜渊气得拎起重剑,但随即被显贵楼的小厮打断了动作:“客官,请不要在本店闹事,否则后果自负。”
这显贵楼还真是不一样,连小厮都那么有底气!
“卜小兄弟,我忘了提醒你一件事,这显贵楼的保卫可是属于皇军的,身为江湖中人,你可不想得罪朝廷吧?”老家伙微笑道。
卜渊便深呼吸尝试冷静下来,“你到底想怎样?”
“你有一个小兄弟在我手上……啊不,不止一个,不过我可以让你见一个,但有个条件。”
“说!”
“不急,来,”老家伙让店里小厮拿了茶杯,然后往里倒满了茶,“先喝了这杯茶,我再让他出来见你。”接着把茶杯递给卜渊。
一想便知道这是有毒的,我心想他怎么用这么低级的手段,但下一刻我差点惊叫出声——在卜渊接过茶杯的一瞬间,茶杯竟猛地爆开!有毒的茶水立刻飞溅出来!
还好赶在毒水溅到卜渊身上之前,二师兄一手把他推开,一手飞速拔剑,剑法竟快至将毒水切碎切没,收剑时安然无恙,只惊出了我额前一层冷汗。
“你就是想杀我吧?还好我有我家保镖。”卜渊上前对老家伙道。
没想到,那老家伙笑了一声,“小二,这位客人在你们店里舞刀弄剑,怎么办?”
随即,一群身穿铠甲看上去就是“皇军”的人围了过来,一致的把长.枪指向二师兄。
“喂!还讲不讲理了?明明是那老头要用毒害我们,我保镖只是出于保护自己而已!”卜渊立刻解释,身子也挡在二师兄面前。
大师兄见情况不妙,手抓向腰间的有刚剑,皱了皱眉就要跳下去,却听见那老家伙道:“你说有毒就有毒,没证据可别乱说,这不污蔑人嘛!”接着皇军也附和:“对啊有证据吗?”
这时,我见大师兄额上都暴起青筋了,他跟我们表示这些皇军和那老家伙就是一伙的,叫齐了同样在这楼的卜渊的兄弟就准备杀下去,没想到在此之前,二师兄却道:“有。”
接着,在一阵短暂的安静中,二师兄伸出手,利索地拉起衣袖,手腕位置包的白纱布上有一大点泛黑的痕迹,尤其在他白皙的肤色之下衬托得尤为显眼,“刚沾的,还湿着,不信可以摸一下。”
皇军似半信半疑地摸了一下,点头,“是湿的,可你怎么证明有毒?”
“啊?你眼睛瞎了看不见发黑了吗!”卜渊极度不满,瞪大了眼睛,手里握着重剑,就差爆发了。
这时,二师兄默默摘下黑纱斗笠,露出了如白玉般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竟安静了下来。
他平静地把头发上的白玉簪取下来,把内里一根银针抖出来——接着竟然猛地扎向手腕上那点泛黑的地方,再拔.出来的时候银针针尖沾血的部分呈现出黑色,“可以证明了吗?起事的是那老头,你们找他去。”而后,他手腕处流淌出来的血很快就穿过白纱,一点一点地掉落在地上,光洁的地板上绽出的艳红血花,看着真有几分触目惊心。
虽然皇军面有不愿之色,但碍于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只好对老家伙挤眉弄眼似是要表演一场戏,然后众多皇军用长.枪追着老家伙那帮人把他们逐出显贵楼了事。
只是,老家伙离开前跟卜渊说了句:“我在绝霄阁等你。”后,接着也不忘对二师兄道:“小美人,算你狠,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这毒既然可以直接泼在人身上杀人,你可得悠着点,可别为了个傻小子害了自己。”
“你……”卜渊虽是生气,但更多的是着急,连忙看看二师兄手腕的伤口,“要不要紧啊!?”
“没事。”二师兄平静地放下袖子,垂下了手,可卜渊根本就不信,拉着他的手就出去,“走,找个大夫看看。”
最后,这显贵楼会谈的结局就是二师兄手上又添了层白纱,卜渊的火气又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