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二师兄戴上斗笠,换了一身干净白衣打算出去。
“师兄,你去哪?”我问。
“旋风寨。”二师兄回我一句后就乘着轻功出苑了,一眨眼就没了影。
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我有点担心地想着。
“小青砚。”这时,大师兄走了过来,“有没有兴趣陪我出去走走?”
“散心吗?”我笑道,大师兄还是不解气吗?
“去逛街哇?带我一个!”花花师姐也跟了过来。
“好。”
其实大师兄是想找方凌风的,但找到又不能怎么样,他越想越郁闷,就想出去走走,恰巧看到我一脸纠结样,就随口问问。然后,我发现花花师姐的脸好像也黑黑的,也有点郁闷?
——不对啊,她脸上黑黑的是泥巴!她又去哪打滚了啊!?
入夜了,山下城镇的行人不算多,比较安静。
正确来说是普通老百姓不多,当中掺和了不少来“做大事”的人,比如说突然拦在我们面前的女子——
这位女子面容清丽,乌黑的头发全挽起来,束了一侧马尾,配上一身深紫短衫墨色长裤,干净利落。
她的声音也很干净:“你们可是绿苑的?”
花花师姐:“有什么事?”
女子:“首先,这位姐姐,你的脸没擦干净。”
“……关你什么事!”师姐闻言抬起手两三下胡乱地擦了擦脸。
“好好好,就当我只是提个醒呗!这个不关我的事,可我要找你们的事,可是很‘关’你们的事哦!”女子随后笑了笑,有道:“各位大晚上的出来散步可真是有闲情,不如先随我到客栈一坐?”
大师兄对我和师姐道:“先看看她有什么事。”
于是,我们就跟那女子到了一间客栈,见那女子对掌柜巧笑盈盈地说了什么,之后又领着我们到她那房间。
“各位,我这里备了几道菜,赏脸不?”她笑吟吟地端出几道菜放到桌上,邀请我们。
花花师姐直接就是一个“不!”又道,“有什么事快说。”
“好。”女子倒也不气,仍笑道:“有一个人叫做‘方凌风’。”
大师兄:“那个江湖大盗?”
女子:“是呀!”
大师兄:“那也算是人吗?”
女子:“……”
随后,女子说她的名字叫做婧嫀,是从外地来的,这次来找我们是因为方凌风这个人。
“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眼光居然这么差。”闻言后,大师兄轻轻叹了口气。
“放心,就算全天下的男人死剩他了,我也看不上他。”婧嫀敛了笑容,换上了浅浅的怒意,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他现在人在我手上。”
“那又如何?”花花师姐问。
“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否则……”婧嫀忽然冷笑一声,“你猜。”
师姐:“那你就杀了他吧反正和我们又没有……”还未等她说完,大师兄却打住了她,朝婧嫀笑了笑,“好的,我们会来的。”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让师父难过吧。
不过,我一直默不出声,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我在想婧嫀所说的话可信度是多少——因为就在她和师兄师姐谈话的时候,我悄悄拿出了绿苑的试毒纸,沾了沾离我最近的那一碟红烧鱼,发现纸变成了浓浓的黑色,如墨染一般:这菜里毒性极大,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轻轻戳了戳身旁的大师兄,给他打了个眼色向他示意。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望进了我的眼睛里,只需这么一眼,他懂了我的意思,转头就跟婧嫀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先告辞了。”
婧嫀笑了笑:“菜都要凉了,你们真不赏脸?”
“不用了。”大师兄说罢就和我们走出客栈,本想着马上回家就和师父说这么一出的,但不料刚走出门口,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来,似在骨上刮过,我顿时感到有什么东西袭向我背后——我忙闪到一侧,回眼只见婧嫀挥着鞭子快速冲过来,她衣衫让夜风吹得翻飞,手里鞭子在月光下银光闪闪,细一看竟是一条铁鞭。她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已经全然消失了,月光映照得她的神色更加凌厉。
大师兄早已拔出有刚剑,月光跳落在本就锋利的剑身上,然后被几剑挥洒弹跳出去,下一刻,铁鞭就缠绕上了有刚剑,两人对峙着。
与此同时,我和师姐一同握住武器上去帮忙,许是婧嫀知道形势不对,抽回铁鞭就想跑,可她一使劲,缠着有刚剑的铁鞭“呯呯”地叫嚣着,似在告诉它的主人它即将折断的脆弱。
在我和师姐的武器打到她身上前,不知是她用尽力气还是大师兄故意放的水,她成功地抽回了鞭子,接着几个疾退,后翻了好几下,拉开和我们的距离,接着运起轻功就跑。
“别追了。”大师兄叫住我们,“明天会见到的,我们回家吧。”
月光映出了大师兄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的温柔,让我确定了刚刚是这货故意放水的事实。
其实我刚刚一眼看去,婧嫀的铁鞭选料和构造都属于上等,可不到一会儿就出现要断的节奏?
我不禁把目光移去大师兄手上的有刚剑上,借着月色,看着这有刚剑朴素的外表,它看起来很普通,就算在普通的剑堆里,也是不起眼的“路人脸”的一把剑,但听说当时的铸剑师是以千年寒铁铸造的,只是铸剑师万事喜欢从简,制作出来后的剑是个“路人脸”。
但这把剑,是货真价实的削铁如泥。
我记得关于这把剑,有这么一句话:
“有刚乃无坚不摧。”
清晨,我和师父说了昨天的事情后,二师兄就回来了,他经过的时候只看了师父一眼,没说什么就直接回屋了。
师父脸上仍是愁云密布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我跟他说的事情听进去。
“师父,你还在想方凌风的事情吗?”我问他。
“唉,小青砚,你不懂的。”他叹了口气,伸手就要揉我头发,我由着他了。
我说:“我知道的,师父不欠他些什么。”
师父闻言先是惊讶地看着我,“那小崽子都跟你说了?”
我心想着要不要仗着“童言无忌”说一说师父呢?虽然我算不上“童”了,可在师父眼里我们不都是长不大的吗~
“嗯,他还说师父你脑袋里关了只机关猪,我也这么觉得的。”
“什么?什么意思?”
“师父,那时候那个姑娘也是自愿跟随你的,可你也安定她了呀!后来她嫁给什么人,本就和你没有关系啦!而且她不幸病故了,也不是你的责任啊!还有,这些年你都这么照顾方凌风了,就算有什么恩怨也该两清了。”
可他却还是叹了口气,“青砚,你还小,还不懂的。如果为师当年让她跟着为师,她就不会发生那种事,说到底,为师还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再说了,凌风现在的样子,是我教育失败……唉,人都死了,我又该如何弥补?”
“人都死了,又怎么能弥补呢?你再怎么弥补对她也没有意义了。”我说着,心里忽然冒出了个想法,“就算、就算师父对她动了情,你给她上了柱香,可方凌风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凌风是她的孩子。”
“又不是你的孩子。”
“那至少让他平安。”师父的眼睛里透着坚决,“你就当,为师脑袋里塞了只机关猪吧!”
唉……
我早该料到是这样的劝说结果,也是,我的三言两语就有效的话,那大师兄就不至于劝了那么多年都动摇不了他了。
这只猪的机关材料质量一定很结实。
唔,钢铁机关猪。
从师父那儿出来,我怀着一肚子的郁闷,便到处走走散散心。
走着走着走到了流溪边,水流潺潺的,我就顺便清洗一下竹笛,清凉的流水冲到手上很是舒服。绿苑的景色很不错,清水、翠竹、绿树、繁花……师父的“归隐”可谓是选了个好地方。
事实证明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优美的景色很容易就会胡思乱想:
既然绿苑都归隐了,为什么又总是被卷入莫名的纷斗中?还有,绿苑以前是名门正派是事实(只不过自我懂事开始就已经是归隐的了,貌似已经归隐十七、十八年了,可我如今也就十七吧),但为何外人如此提起的时候,大师兄会生气?我不禁猜想绿苑归隐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会和我有关——想到这里我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怎么可能,我不就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弟子,真是想太多!
我隐隐有一种感觉:绿苑是想摆脱尘世的枷锁,但无奈一直摆脱不了,就像是注定要和世俗牵连在一起,怎么也挣不掉。
师父可能瞒了我很多事——我的这种感觉又涌了上来。
想到这里我就感觉郁闷,捧起清冽的溪水拍了拍脸,驱散这种郁闷,再看看清澈溪水中倒映的,摇摇晃晃的自己的脸,哎!其实我还是这么的帅!
回到屋里整理好东西,天色渐晚,夕阳就挂在山头那边,似还舍不得走,洒下昏昏黄黄的光。
我想到大师兄答应婧嫀的事情,就去找大师兄了。
当我来到大师兄屋前,大师兄已经准备好就要下山了,见到我的到来,也不惊讶,不等我想好措辞,就对我笑了笑:“我自己去就行了,小青砚不用太担心我。”
“可是,她昨天又在菜里下毒,又攻击我们……她见打不过,今天肯定会找帮手。”
“那么,小青砚是来当我的帮手的?”他笑道。
“什、什么?我可是你师弟啊!”什么帮手不帮手的,师弟帮师兄,天经地义!
“可是现在要入夜了,很危险的。小青砚的心意,师兄我心领啦~”
大师兄你是不是不加“小”字心里不舒服……
“师兄,多个人多两只手。”
“嗯,‘只’。”
“那你就是同意带我去啦?”
“嗯,不同意。”大师兄正色道,“危险是真的,没唬你。”
“那不是有你在吗?”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拍马屁也不行,你不去就是最安全的。”
“可大师兄……”
“难道你去了我就没危险了?”大师兄摊手道。
……噢!一记暴击!
“那我去呢?”这时,一把清冷干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一看,是二师兄。
“咦,小玉?怎么一整天没见人?”
二师兄抬眸看着他:“你又答应了什么奇怪的约定?”
大师兄:“……奇怪是奇怪,不过你这个‘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不差带我一个啦?”我趁机道。
“那就不差带我一个啦!”咦?哪来的回音?不对,这声音是女声。
“各位晚上好~”花花师姐走了过来,一手拿着银月棒,一手拿着冒着热气的包子一边啃一边走。
“走、走吧……”大师兄的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