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聂雨菱则先一步反应过来,迅速夺过夕颜手里冒烟的艾灸条塞进马桶,然后按下冲水键。
听到哗啦啦的冲水声,门外的人三两步冲进来,一脚踹开了厕所隔间门。
门内,两个少女显然都被吓到了,都瞪着眼睛缩在墙角看向男人。
体育老师聂力扫视了一下满地的烟头和屋内残余的烟气,一副有你们好看的表情瞪着她俩,“好啊!翘课在这儿抽烟是吧?”
聂雨菱开口解释,“不是,老师,我来例假不舒服。”
“你不舒服?不舒服你不去医务室来厕所?来厕所还要人陪?你忘了上周已经用过这个借口了!!”聂力满脸横肉,小老鼠眼盯在夕颜手中的打火机上,根本不听解释,“不抽烟你带打火机?当老师瞎?”
聂雨菱还想争辩,男人伸手扯住她的帽子把人往外拽,“你说说你能不能给你妈省点心?”
“我怎么了?”
聂雨菱委屈地拉着门框不肯动,眼睛都红了,“我就是不舒服,我也没抽烟!”
“我们没抽烟。”
蛮横不讲理的肥胖男人让夕颜想起了自己讨人厌的大伯,她举步挡在男人面前,“老师您有看到我们抽吗?”
“这厕所都是烟气,你当我瞎?挺会顶嘴啊,你哪个班的?”聂力脸色难看地瞪着夕颜,不等她回答便冷哼道,“管你哪个班的,蛇鼠一窝,跟我去教导处。”
“那不是香烟,那是艾灸……”夕颜伸手去摸艾灸包,却突然想到刚刚情急之下聂雨菱把东西都丢进马桶冲走了。
她皱眉没再继续说话,就沉默着挡在男人面前,猫儿眼直勾勾又满是倔强。
“什么爱久必久,少跟我狡辩!”看她挡在门口不肯动,聂力阴阳怪气地长嘿一声,气笑了,“不肯走是吧?那就在这儿罚站吧。站到你们家长来了再走!”
话落,他便摸出手机拨号,电话一接通,他立马挂上谄笑,“喂,慧姐啊,没啥事,就是在厕所遇到菱菱和一个女同学翘课,教育他们还顶嘴……啊对,复读楼五楼的空置厕所,您过来看一下吧。”
挂了电话,他立马又挂上一副凶恶像,竖着食指对聂雨菱指指点点,“我治不住你,有人治得了你。本来以为你就是个差生,结果品德……”
“请问老师,什么是差生,什么又是好学生?划分的标准是什么?”夕颜挡在门口,细眉皱成一团,“再请问老师,什么是好老师,什么又是差老师?闯进女厕所的男老师是哪一种?拽女孩子帽子的老师又该怎么评判?”
今天之前,她见过最蛮不讲理的人就是大伯,不过大伯也就是嘴巴凶并且脑子不太灵光。
今天这个男人简直集合了所有她讨厌的成年人的标签——势力,两面,粗鲁,专断独行。
“还挺会顶嘴?”男人抱着胳膊,逼近夕颜,“过会看你家长来了,你是不是还这么会说。”
接了电话,聂慧很快赶到,看到挡在门口的夕颜,她脸色一沉,往前走两步,看到靠在门板上的聂雨菱,她按了按眉心。
见她脸色难看,聂雨菱小声叫她,“妈……”
聂慧深呼一口气,劈头盖脸地一通训斥,“聂雨菱,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男人见状赶紧凑过来拉住聂慧,“慧姐别动气,这孩子也就是抽根烟,翘个课,也没啥大事。”
“抽烟?翘课?”聂慧气得脸色冷白,她瞥了眼夕颜,继续瞪向聂雨菱,“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自己荒唐就算了,你别带……”
“我没有!”
聂雨菱委屈极了,她红着眼睛看看聂慧又看看体育老师,莽足了劲儿喊道,“你们为什么不听我们解释?你们就仗着自己是大人,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吗?”
“你们欺负人!”
话落,她一把撞开聂力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夕颜看聂雨菱大哭着离开,也着急地跟着跑了出去。
空荡荡的厕所,就余两个大人面色阴郁地相对而立。
最终,聂慧头疼地先回了办公室,也没多和聂力说什么。
聂力没捞到好处,也不敢逼得聂慧太紧,老鼠眼滴溜溜转了一圈,转进办公室点开了学生档案,找到了夕颜的监护人信息。
聂雨菱他管不了,难不成那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他也治不住了?
——
接到老师电话的时候,陆宗砚刚下完课题会议。
一众学生看着陆教授的神情从平静变得严肃,然后阔步离开了研讨室。
半小时后,陆宗砚看到了站在聂力办公桌前的夕颜,桌子上还摆着一个“赃物”——打火机。
瞥到他进来,少女散漫的猫儿眼微缩,眨眼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抿着唇靠在墙上,不见分毫被叫家长的局促。
“老师,我是夕颜的家长。”
看到陆宗砚一身不菲的装扮,腕上的奢表在抬手间不经意露出,聂力立马挂上笑起身,“您好您好,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这丫头最近和一些学校的特殊分子一起玩,被抓到翘课去厕所抽烟……”
“抽烟?”
捕捉到关键词汇,陆宗砚难得打断了聂力的话。
他紧走两步,俯身凑到夕颜面前,同她平视,“你有吗?”
陆宗砚的面容猝不及防地放大在眼前,惊得夕颜不由站直。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眉心痣在抬眼间稍隐,言辞温和,一八七的身高压下来却带着无声的压迫感。
对于被叫家长这件事,刚得知时,夕颜是有几分不安的。
可真见了陆宗砚,她又不怕了。
她巴不得陆宗砚知道她在学校不学好,好让他改变主意,别再让她待在学校。
在他的目光下,夕颜后退半步靠上墙面,错开脸看着足尖,“你没听到老师说的吗?抽了。”
所以赶紧发脾气,把她抓回家训斥一顿,然后说她孺子不可教,放弃让她上学。
见她这会儿突然乖的不行,聂力心想这孩子还是怕家长的,于是哈哈笑着凑过来,“这孩子还算实诚的,跟她一起那个就是嘴硬的坏学生,也是初次发现,以后别让他们一起玩儿就行了。”
“嗯。”陆宗砚收回审视的目光,直起身淡淡看向聂力,“所以老师叫我来,是想怎么处理这孩子?”
“嗐,也不是什么大事……”
“抽烟太恶劣了!必须得开除!”夕颜站在陆宗砚身后,一脸认真地看向聂力,“老师您刚刚还说我嘴硬刺头,不知悔改,祸害学校,不如开除了省心。您不用改主意。”
聂力脸色一变,“呵,你这……”
“你啊……”
陆宗砚挡住滔滔不绝的少女,抬手按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再度看向聂力,“老师您看这样行吗?这孩子我今天就先带走了,我会先带她去我们医院检验科化验一下她是否真的抽烟。如果抽了,那她随您处置,如果没抽……”
他忽地顿住,眉眼带着几分冷意,看得聂力有些紧张,“没……没抽,怎样……”
陆宗砚笑着看向夕颜,大掌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轻揉一下,惹得小姑娘要往一侧躲,“发型……”
“那就需要您给我们小姑娘道个歉。毕竟学校教给孩子的第一课,不就是平等和公平吗?”
闻言,夕颜理头发的动作一顿,用余光悄悄去瞥陆宗砚。
他这话的意思是,不信她抽烟?
夕颜敛眸,扣着手指头一时间心情复杂,被开除的梦好像碎了,但是心情却好像冒着气泡的碳酸饮料,咕嘟咕嘟,毫不平静……
“这……”
“陆先生,还真是您啊。我在楼下看到您的车了……”
正在聂力脑门冒冷汗之际,聂慧忽然出现,她睖一眼聂力,脸上挂起僵硬的笑,“是夕颜有什么事吗?”
“具体什么事,等我带她去检查了之后再下结论。聂校长,这位老师,我们先走一步。”
陆宗砚领着夕颜往外走,聂慧亦步亦趋跟出来,出门前,她用眼神呵斥聂力在办公室待着。
“唉,陆先生,这小聂老师刚任职没多久,可能有些年轻气盛,您多担待……”
走到楼梯口,陆宗砚顿住脚步,望向聂慧,“聂校长,教育的事我自然没有您懂得多,但是医生和老师应该都是需要进行资质考核的,如果您需要资金支持来进行这项考核请联系复安财务部,我们会酌情支持贵校。今天先告辞。”
他言尽于此,面上带笑话里藏刀,聂慧能坐上如今的位置怎么会听不懂。
送走陆宗砚,聂慧便找出了聂力的转编申请丢进了碎纸机。
不用上下午的课,夕颜自然是高兴的。
她爬上路虎的副驾,看车子真的往医院开,好奇道,“要去测抽烟了没?”
“没有这种测试。”
男人控着方向盘,在黄灯前稳稳停下,“你又没抽,不需要自证清白。”
“可是老师都收走我的打火机了,还说我和坏学生玩也会变成坏学生。”
“没有好学生和坏学生的评判标准,也没有好孩子和坏孩子的评判标注,人各有长。”
红灯变绿前,陆宗砚深深看了眼少女,“一个小孩只需要在健康快乐不违德不违法的情况下长大就好了。所有的标准,都是大人为了约束而凭空制定的。”
没想到看起来行事有规的陆宗砚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夕颜惊讶了一瞬,下意识发问,“那你不约束我吗?”
是不是,她是捡来的孩子,所以不需要约束,只需要活着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说了,我也想要个无条件信任我的监护人呜呜呜
羡慕茜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