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陆喆还是没让李唯擦,他拿着湿巾站起来,独自去了洗手间,李唯则走出病房给谢延打电话。
“我马上上来,”电话那头的谢延应道,“对了李先生,王Sir那边该怎么交代?”
“他就在巴黎,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他,”李唯思考了片刻,“你先上来守着我哥,王Sir那边交给我。”
陆喆从洗手间出来,谢延已经在房间里了,看到他便走过来,低声问道:“陆总,您没事吧?”
谢延还是用着从前习惯的称呼,不过陆喆没心思去管这些,他望向床上的人:“有他在,我没事。”
谢延说:“您安心去录口供,这里我会看着。
绕过谢延走到床边,陆喆弯腰看了看李致,再为他掖好被角。
“有任何情况都要马上通知我。”他叮嘱道。
“您放心,我会的。”
陆喆离开了病房,几步开外正在打电话的李唯回头看过来,挂断电话到他身边说:“走吧。”
他们坐警车去了警察局,到了以后,陆喆被Henry请进了询问室,李唯在外面等着,录完口供陆喆又被带去做人像模拟画,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签完字,Henry说有情况会马上通知他们,并送他们到了警局门口。
陆喆归心似箭,大步跨下台阶去外面拦车,李唯跟在他身后,叫他都没回头。
坐进出租车后排,陆喆报了医院的名字就没再说过话了。李唯两次转过脸看去,他一直望着窗外,晚风与月光拂过他的面庞,虽然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他的眼神,但是想也知道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李致,在担心李致的情况。
李唯也很担心李致的状况,不过到了这一刻,心里难免有点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能被陆喆这样惦记着,在乎着,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两个之间就容不下任何人。
车子开过一半路程时,李唯让司机在路边停下,陆喆皱着眉看他:“干什么?”
李唯下了车,绕到他那边打开车门,让他下来后吩咐司机等一下,走向街边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
“我不喝了,你想喝自己买吧。”陆喆抽回手想回到车上,李唯拽住他的手腕不放:“你今晚肯定睡不着,没有咖啡顶着,他醒来只会看到你一脸有气无力的样子。
“你要他反过来担心你的状况吗?”
李唯神色严肃,黑亮的双瞳盯着他,陆喆握紧了手指,片刻后才松开力气道:“我知道了,你先放手。”
李唯放开他,帮他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这家街边咖啡店的整体色调都是深咖色,有一整面墙高的巨大格子柜,里面装满了世界各地各个品种的展示用咖啡。店内香气缭绕,是那种一闻就能让人静下心来的浓郁咖啡气息。
店员用法语打招呼,看清他们是亚洲人后,便换英语问他们需要什么。
陆喆本来没有心思,扫了一眼菜单发现这里竟然有Geisha的品种,便要了一杯金标Geisha,李唯点了和他一样的,也给谢延带了一杯。
店里沿街的一面玻璃墙上贴着品牌自创的LOGO窗花,卡通图案看着很温暖,又有几分可爱,与店里整体的基调很搭配。陆喆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坐了一会儿,听着机器研磨咖啡豆的声音,看咖啡师熟练地冲泡咖啡的过程,一个晚上都紧绷着的情绪缓缓松弛了下来。
等到接过绿色纸杯装的Geisha,他揭开盖子闻了闻香气,是熟悉的烘焙花果香。和过去这一年多他越来越随便挑选的咖啡不一样,这是李致曾经让他习惯的味道。
双手捧着纸杯,氤氲的热气蒸着脸颊,被风吹得冰凉的皮肤逐渐回暖了,眼睛也被蒸得有些模糊。
李唯接过店员递来的纸袋,一转身看到他抬手飞快地擦了下眼角的动作,便从桌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巾塞到他手里,过去帮他推开玻璃门。
陆喆低着头,直到坐回出租车里都没再吭声过。
李唯也没打扰他,两人在后排坐着,喝着各自的咖啡。等到了医院,陆喆的杯子已经空了,他上去看李致,李唯则把谢延叫出来,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原本明天中午李致约了巴黎这边建筑协会的负责人吃饭,商谈郊区一座大型废弃工厂的改建问题。现在李致这种情况肯定没办法去,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不能浪费,好在他全程都有参与,且有王Sir在,谈下来的问题不大。
刚才离开医院前,李唯没有将李致意外受伤的事告知王Sir,只是推掉了今晚的见面。虽然王Sir一手把李致带出来,现在还带着他,但是王Sir毕竟是中楷的元老股东之一,且和李宗晋关系要好,在没有弄清楚李致的想法前,受伤的事不能传出去,尤其李致还是和陆喆在一起受伤的,李唯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不能牵扯到陆喆身上。
谢延心里也没了辙:“到了明天李总不能出现也一样瞒不住。”
李唯盯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看到一点陆喆的背影。刚才进去后,陆喆就在床边坐下了。
“明早看看我哥会不会醒,没醒就说他临时有事赶不及,我和王Sir先去谈。”
“可是要用什么借口让王Sir信服?”谢延问。
双手抄进西裤兜里,李唯摸到了打火机,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谢延离开后,李唯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助理,再回到病房对陆喆说:“喆哥,你今天也受了惊吓,去沙发上躺一下吧。”
陆喆仍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看着李致。
李唯没有勉强他,去外面找护士拿了床毯子搭在他肩膀上,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坐下,闭着眼睛休息了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林助手里提着两个公事包站在外面,李唯关上病房门,和他在外面的椅子上看明天的资料。
陆喆在床边陪了一个多小时,腰酸得厉害了才想要站起来动动,起身时肩上的毯子滑落在地,他捡起来,回头没发现李唯的身影。
把毛毯放到沙发上,他开门出去,对面墙边的一排长椅上放了两台笔记本电脑以及一些资料文件,林助后脑靠着墙壁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看过来,对他点头致意:“陆先生。”
陆喆见过林助,这个年轻人比李唯大了三岁,是谢延一手带出来的。人看着年轻,不过能力突出做事细致,李唯能在短时间里迅速掌握中楷的业务,离不开他的配合。
“辛苦了,”陆喆对他说,“李先生呢?”
“李先生在前面抽烟。”林助指了指不远处的安全通道门。
陆喆走过去,隔着玻璃看到里面烟雾缭绕,一身藏蓝色西服的李唯站在墙边,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大拇指在按眉心,脸上疲态尽显。
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别说李唯,他自己都觉得头昏脑涨。
听到推门声,李唯看了过来,问道:“怎么出来了,我哥醒了?”
“还没有。”陆喆说。
李唯抽了一口烟,对着另一侧喷出烟雾,陆喆看着他的后脑,问道:“你哥之前在菲律宾是怎么受伤的?”
李唯神情错愕地回过头:“他没告诉你?”
“没有,”陆喆皱着眉,“到底怎么回事,我想听实话。”
气氛安静了下来,李唯又抽了一口烟,在喉咙里压了压才说道:“出事那天下了一天的暴雨,但是事发前没有任何征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块坡地就塌陷了。”
“后来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救出来了,我也是听谢延说的,他被埋了3个小时,还好没有窒息,只是不能动。”
顾虑着他的情绪,李唯简要地叙述了当时的过程,可他仍听得胆战心惊。不知道那三个小时李致是怎么撑下来的,后来他看到李致身上那些紫黑色的淤青,可见当时得有多痛。
“喆哥,我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担心。”李唯试图安慰他,被他打断道:“我没事。”
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陆喆继续问:“你哥的咳嗽一直断断续续,这又是怎么回事?”
“咳嗽这个毛病,是他前年从北京回来以后落下的。”
李唯打量着陆喆的神色,果然在听完自己说的之后,陆喆的表情比刚才更复杂了,放在身侧的手指也收拢了握拳。
“其实好好休息就能康复,只是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公司的事,后来就拖成习惯性的咳嗽。”
“不过他平时也不怎么咳,医生说过只要把身体养好就没大碍了。”
“那他上次受伤有没有后遗症?”
“没有,上次就是内伤,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你说的都是真的?”陆喆紧盯着李唯的眼睛。
“真的,”李唯坦然地与他对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刚才的医生,还有没有检查出其他问题。”
垂下眼睫,陆喆说:“我信你。”
李唯把烟头掐灭在灭烟筒里,听到他问:“明天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有王Sir在,没什么大问题。我也让谢延找了两个靠得过的保镖过来,这几天会在病房门口守着。”
陆喆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李唯看着他打开门,身影消失在门后,明明想要叫住他的,却又不知道叫住以后可以再说些什么。
回到李致的病房,陆喆继续在床边坐着,五点左右他熬不住了,趴在床沿睡了过去,等到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医生和护士正在李致床边做检查,而他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昨晚那条毯子。
顾不得去想自己怎么会躺到沙发上,他立刻走到床边问情况。
医生给李致做完检查,让他放心,李致的身体各项数值都差不多恢复到正常了,今天上午应该能醒。
听完医生的话,陆喆一直悬着的心又落下了一些。医生离开后,他去洗手间洗漱,出来看了一眼门外,那两个保镖尽职地在外面守着。
到了九点,宋言豫打电话过来,他才记起还没来得及请假。
得知他们昨晚出了事,宋言豫和朱晓荟立刻赶来医院,隔着病房玻璃看了眼李致的情况,宋言豫问道:“怎么出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
“是啊小陆,你太见外了,”朱晓荟也担忧地说,“李致真的没什么问题?”
陆喆并不想麻烦到他们,不过面对他们的关心,心里还是觉得很暖:“医生说已经没大碍了,没伤到要害,上午应该就能醒。”
“那就好那就好,我之前听过欧洲这些国家晚上的治安不太好,没想到真的这么差。”朱晓荟叹着气,又瞥了一眼后面墙边站着的保镖,“不过你这里已经有人守着了,应该就安全了。”
宋言豫道:“你在医院陪着他吧,自己也好好休息,这两天别再想着工作的事了。”
陆喆谢过他,送他们离开后便回了病房,一进来就发现李致醒过来了,尽管脸色还很憔悴,但是目光缓缓地转向了他。
作者有话说:
瑰夏就是Geisha的中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