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阳光炙烤,正是家家户户收活回?家吃饭的时候,平安村的田间地头放眼望去,只有三?人顶着烈日站在?稻田间似在?争论着什?么。
陆棠一?瞧着眼前这姑娘左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皮肤却?呈现出一?种长年经日光洗礼的健康麦色,看样子像是经常下田做活,“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既然你知道稻田收获前要断水,却?不知更忌落水过早吗?过早落水出的稻子最易早衰。”
“可是如今这时节,早稻也没几天就该收了,按日子怎么说?也应断水了。”
那姑娘闻言给了她一?个颇无?语的眼神,“那是因为今年干旱,稻田收期也将晚几日,加上生长的时候水润不够充足,因此我们才推迟了断水期。”
“原来如此。”陆棠一?点点头,随即抱拳:“想来姑娘必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啊。”
“好手谈不上,但应该比你强些?。”
闻听这话,陆棠一?同王琦相?视一?眼,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嘛。
三?人正大眼瞪小眼间,田地那头又走?来一?人,瞧着比这姑娘年长几岁,过来便?轻拍一?下那姑娘的脑袋:“禾儿?,你又胡闹什?么呢?”听得?出来,语气中宠溺要多过责怪。
“谁胡闹了,我在?讲道理。”
那男子轻笑着摇摇头,对面前二人略一?拱手:“舍妹年纪小,惯爱胡闹,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还?请二位兄台海涵。”
陆棠一?同样对人一?抱拳:“客气,令妹说?的很有道理,是我见识少了。”
那年轻男子冲二人点点头,瞧着她们二人面生又在?梁家附近便?问道:“你们也是来参加梁大哥婚宴的?”
“正是,不知二位是?”
“我们是梁家的邻居,也正要去,一?起?吧。”
“好。”
二人跟着兄妹俩一?起?往梁家走?,陆棠一?看着远处山田边走?边同那年轻男子聊了起?来:“村中历年来地里的收成如何啊?”
“往年尚可,今年干旱缺雨,咱们这还?算不错的,我听说?外地已经有了流民,你知道干旱时节容易闹蝗灾,想来又不是一?个太平年了。”
“用水问题看来十分严峻。”陆棠一?不由蹙起?眉,走?着走?着经过一?小片菜地,里面菜叶已经被菜虫啃得?斑驳破烂:“咱们这平日都有什?么农肥又可有除虫的药剂?”
“农肥一?般都是家常用的粪水,至于除虫药剂就是莽草鱼腥水之类的。”
两?人讲到农桑之事一?个比一?个能说?,王琦走?在?后面瞧着他们聊的如此投机,自己也插不上话便?想着和那姑娘聊聊。
“姑娘你多大了?”
谁成想那小姑娘竟瞪了她一?眼,“我又不认识你,干嘛告诉你我多大。”
吃了个哑巴亏的王琦抿抿唇,得?了,她还?是闭嘴看田园风景吧。
“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见她不说?话,反倒又来了兴致。
王琦眼皮子都没抬,正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听那姑娘又道:“男子汉大丈夫,可别学小家子度量。”
嘿!这话一?出王琦立刻睁圆眼睛,只见她哼哼两?声,“圣人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大丈夫所为。”
说?话间几人来到梁家门口,前头那男子回?身唤道:“禾儿?,莫要闹了,快来。”
客人此时已到的差不多,几人进去正赶上拜堂,洪喜儿?瞧着她们和一?对陌生男女说?笑进来,走?过去小声问道:“这是谁啊?”
“实哥儿?的邻居,刚才碰上的,聊了几句农田的事。”
洪喜儿?瞧她一?眼:“你还?懂农桑之事?”
陆棠一?摸摸鼻子:“呵呵,只是略感兴趣,诶你看,仪式开始了。”
喜堂上孙萍娘被俞菱初扶出来站到梁实对面,司礼人高喊:“一?拜天地!”
“好!”
行礼拜堂,一?套流程下来新人自是入得?洞房去,梁实没有亲眷,客栈几人便?帮着张罗起?宾客饭食。喜宴是一?早请的村中老婶子们帮忙做的,待到众宾客都坐下开席,一?对新人方从房中出来敬酒。
“实哥儿?,你怎么让新妇出来了?”
“这不是你们都大老远来的吗,我俩想着怎么都得?向你们敬杯酒不是。”
两?人端着酒杯冲客栈众人鞠了一?躬,几人连忙起?身同他们碰杯,口中不住说?着恭喜的话。
因着阮大小姐那张文?书,梁实在?平安村算是安稳扎下根来,不仅如此,里长村正也对他礼待有加,故而此次到场参加婚宴的人着实不少。
“匀哥儿?禾儿?,多谢你们这些?日子的帮衬。”
那被唤作匀哥儿?的正是方才同陆棠一?聊天的男子,正站起?身同梁实碰杯喝酒。
等他坐下,陆棠一?又同他说?起?话来:“在?下陆棠一?,方才聊了这么久,还?不知兄台名字?”
提起?酒壶给两?人杯中斟满酒,那男子举起?杯子对着陆棠一?道:“在?下姓房,名思匀,今日幸会棠一?兄弟,这杯酒我先敬你。”
他话一?出口,在?坐众人脸色皆都一?变,房思匀瞧着忽然严肃下来的气氛,举着酒杯一?时无?措,旁边正吃东西的禾儿?也觉察出不对劲,同哥哥对视一?眼后,禾儿?开口问道:“怎么了吗?”
王琦:“你叫房思匀?那你和房思宾什?么关系?”
房思宾?房思匀张张口,就听他妹妹在?旁哼道:“能什?么关系,除了一?个姓外,我们和那坏蠢蛋能有什?么关系。”
“禾儿?!”房思匀啧她一?句,将酒杯放下,“我祖父乃是安州房家三?子,奈何庶出身份又早逝,分家时我父亲便?只分得?了平安村里一?户田庄几亩地,我兄妹二人自小生活在?平安村,父亲在?时逢年过节偶尔还?和安州家有些?走?动,现如今却?也不太联系了。”
陆棠一?深吸口气,欺弱凌孤,果然这很房家作风。
“你们和房家有过节?”禾儿?性子直率,“不对,你们应该是和房思宾有过节吧?”
说?着她还?朝刚才问话的王琦一?扬眉:“他欺负过你?”
“他敢!”王琦眼睛一?瞪,瞥一?眼洪喜儿?后低了声音嘟囔道:“他要是敢动我们,我非捶的他找不着北!”
禾儿?听罢笑道:“哼,他是欠捶,你要是想揍他我可以帮你。”
王琦一?听来了兴致,“他不是你堂兄吗,怎么?他也得?罪过你?”
“呸!去他的堂兄,我可没那种坏蠢驴哥哥。”
“禾儿?。”房思匀点着她妹妹,却?也只道:“姑娘家,文?雅些?。”
王琦见这禾儿?如此泼辣直爽又同对房思宾看不顺眼,心里便?生出些?亲近意?思,凑到她身边吃吃喝喝聊起?天来。
陆棠一?坐在?洪喜儿?左手边,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覆上她手背。
洪喜儿?侧目同她对视,目光交汇时,似读懂对方的心思,手掌翻转同人交握在?一?处,千言万语皆都在?这对视牵手间,不需再多一?言便?可通晓对方心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另一?边房念禾同王琦俩是越聊越投机,热络的架势就差勾肩搭背划拳起?来,俞菱初坐在?二人对面,眼瞧着两?颗脑袋越凑越近,她这心里又生出那股子莫名烦躁的情绪。
“姐,你怎么不吃啊?我发现村子里的大席还?挺好吃的。”
瞥一?眼只知道闷头吃饭的弟弟,再看人家对面的亲哥哥还?知道帮忙拦着喝酒多多夹菜,俞菱初这股子无?名火似乎更撺掇了:“你就知道吃。”
“啊?”寒时最爱吃肉,此时大肘子啃得?一?嘴油花,无?辜睁大眼睛望望他姐:“姐,你咋了?”
俞菱初吼完弟弟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叹口气软下声音:“快吃吧,多吃点。”说?着还?给寒时碗里又夹了筷子猪头肉。
俞寒时已吃的八分饱,终于有空观察起?四周氛围,掌柜的那里形式尚可,房家小子没惹人生气反倒同棠哥她们聊起?了农田事,再去看那琦哥儿?,嘶!这家伙,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寒时这小子平日虽然看着憨直,但却?不愚钝,早看出自家姐姐和王琦关系似乎不同寻常。他自小便?来到客栈,和王琦算是一?同长大,在?所有人中他和王琦的关系也最为亲厚,有时连同姐姐都不能说?的少男心事却?是能同琦哥儿?讲讲的,如此一?来这么个知根知底又清楚为人的好朋友要做自己姐夫,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但是没意?见归没意?见,可不代?表你能当着我的面就同别的姑娘卿卿我我,不对,还?不止我的面,你还?当着我姐的面!
几杯黄汤肚里装,寒时装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王琦和禾儿?中间,大掌往两?人桌中一?拍:“说?,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与洒,洒家听听!”
他说?的声音不高,但也足以全桌听见,王琦抬眼看看他,平日在?客栈喝多也没听他自称过洒家啊,“好家伙,这是喝了多少啊?”
“我没喝多,倒是你,你怎么和人家大姑娘说?的这么高兴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王琦面上一?红,站起?来扶住直摇晃的寒时:“你说?什?么呢!喝多了吧你,走?走?我送你进后院休息。”
桌上其他人也望了过来,俞菱初走?过去扶住弟弟:“我送他去休息,你继续吃饭吧。”
王琦想说?还?是她来吧,却?见俞菱初兀自低着脑袋,只自顾扶着寒时也不看她,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的模样?
“我没喝醉,姐你,你别管我,让琦哥儿?送我,我和琦哥儿?喝酒。”俞寒时哪能让自家姐姐走?,拉住王琦就往人身上倒。
“我说?!我可托不住你这大坨!”
俞菱初赶紧伸手揽住弟弟,洪喜儿?看一?眼边上寒时的酒杯,再看桌底下并未有空酒坛,洪掌柜不由一?笑随即正了神色指挥道:“还?喝呢寒时,得?了得?了,菱初琦哥儿?,你俩一?起?将他扶到后院休息,别在?这耍酒疯,人家大喜的日子呢。”
俞寒时闻言瞄一?眼他家掌柜,见人正似笑非笑看向自己,当下往后一?仰。
“哎!寒时!”
陆棠一?也要去帮忙,却?被洪喜儿?一?把拉住:“菱初琦哥儿?去就行了,不用那么多人。”
“可是他......”
见人还?要再说?,洪掌柜索性使出杀手锏:“你留这陪我。”
果然,这话一?出陆棠一?立时乖乖不动,看了看洪喜儿?,站的离人又近了一?步。
等到两?人手忙脚乱的将俞寒时弄走?,桌上一?时间安静下来,陆棠一?给洪喜儿?夹了块黄瓜:“你都没吃多少,要是没胃口就吃点清淡的,晚上回?去我给你做乳糕。”
洪喜儿?听话点点头,吃下陆棠一?夹过来的菜。边上兄妹二人瞧着,哥哥心道:棠一?兄弟这么早就娶亲了啊,想到自己早已过了弱冠之年还?是孤身一?人不由幽幽叹气。
妹妹则瞧着陆棠一?对洪喜儿?听话细心的模样,连带着对人的态度也有所改观:看来也不是个自大狂妄的家伙啊。
“棠一?兄弟。”学着哥哥的样子唤了一?声陆棠一?,三?人同时望去,却?见禾儿?一?指两?人,笑道:“你和这位姐姐成亲多久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吃醋这不就来了吗~
ps:关于种田的知识,是在网上查找的资料和看完后自己的一些理解,作者君不是农学生,如果有什么专业上的bug欢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