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清泉山下有一小镇,因着清泉山三山相连云雾缭绕,又似天然屏障般将其环抱于中,山上的神仙庇护山下的凡人,平安无争已是百年,故而这小镇便成了远近闻名的“桃源福镇”欢喜镇。

欢喜客栈的老板娘洪喜儿,镇上人称洪三娘,是欢喜镇出了名的金算盘,有这名号倒不是因为她这算盘珠子拨的有多好,而是......

欢喜客栈。

“琦哥儿,给李掌柜沏壶茶。”

“哎,来咯。”

随着一声前堂吆喝,柜台后面走出一提着白瓷茶壶的少年,笑呵呵地往堂中走去。

“李掌柜,您的茉莉花儿。”

将茶给人满上,少年站直身子笑问道:“您老今儿个想吃点啥?”

“老三样,再给我烫壶酒。”

“得嘞。”少年一点头冲着厨房方向吆喝道:“卤酱肘子炒腰花再来一盘花生米呦。”

喊完,少年取下胳膊上的抹布,将本就干净的桌子又抹了抹,“今儿这么高兴,大买卖是成了吧?”

李掌柜的也不答,只捋着胡子笑得一双小眼眯成一条缝。这李掌柜家是开绸缎庄的,县太爷嫁千金,钦点了他们家的布。

站在柜台后的洪喜儿也笑,摇着扇子走来坐到他的对面。

“这大喜事,不得喝点?”

“这不就来你这喝点了吗,哎,给我烫壶好的。”

“自然是要好的,琦哥儿,给李掌柜烫壶上好的女儿红。”

这琦哥儿本名叫王琦,此时听得这话心道:嘿,李掌柜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平常过寿也就喝个烧刀子,今天直接上女儿红?不过她也是个有眼力价的,瞧一眼李掌柜没别的反应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赶忙应道:“好嘞!上等女儿红一壶诶!”

“哎呀三娘啊,会做生意啊。”

“哪里,还得您这样的老主顾多帮衬,才有欢喜客栈的今天不是。”

“嘿,好说好说,都是老街坊邻居的。”

菜上的不慢,待李掌柜吃喝起来,洪喜儿又摇晃着她的花折扇飘到了前堂招呼起其他客人。

日子一天忙忙碌碌过的也快,待到夜间,王琦取来门栓正准备关门打烊,李掌柜却再次登门,只不过这时他已不似白日那般喜气得意,而是拧眉皱脸一副愁苦模样。

“哟,李掌柜,这是出啥事了?”将门栓放到一旁,王琦连忙将人请了进来。

“唉,给我来两坛烧刀子,我带走。”

正在算账的洪喜儿见状走出来问道:“怎么了这是?上午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个下午就愁眉苦脸的了?”

“唉,别提了,洪掌柜。”说着,他望望门外,见没人经过方才压低声音道:“出事了!”

“出事了?”洪喜儿一听也瞪大了眼睛,“出什么事了?”

“我今儿个下午去了趟县太爷家,本来是打算先送去一批布样让小姐挑选,结果去到了管家才同我讲,布样先不急看了,这婚事啊,暂时延期了。”

“延期了?”

“对啊,我当时听的也是一愣,心道县太爷嫁女能有什么差池啊?再一想,新郎家不是武将吗,可能是要出兵耽搁了?就跟着问了句是不是武护官有差事要办啊?”

“然后呢?”说到这,王琦也凑过来,听着李掌柜讲的认真。

“然后啊,这管家神色就不太对劲了。我这一看,别是新郎家出了什么问题亲事结不成了吧?这么想着便问了缘由,管家倒是告诉我了实情,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声音是自后方传来的,洪喜儿是女子,王琦可能因着还是少年的缘故声音听着也较文弱,这冷不丁出来的低哑男声吓了李掌柜一跳,回头一瞧来人,当下伸手拍上对方脑袋:“混小子!吓我一跳。”

来人是后厨房的帮厨伙计俞寒时,也是掌勺厨娘俞菱初的亲弟弟。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只见他揉揉脑袋,憨憨笑道:“然后呢李掌柜,怎么着了?”

李掌柜押口茶,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也不惆怅了,小眼一睁颇有些眉飞色舞道:“管家说啊,上头出了能捅天的大事。据说,这犯事的钦犯已经逃窜到了咱们县城一带,可能就藏在这清泉山上,不仅武护官要奉旨拿人,连县太爷都得跟着搜捕,各个镇口都设了盘检逐个严查。你想,老丈人和新女婿都出了公差,那这亲事不就自然耽搁下来了吗?”

众人“嘶”了一声,各有所思,片刻,洪喜儿问道:“上头这能捅了天的大事,是什么事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管家没说,可能他也不太清楚。不过你想啊,什么事能这般劳师动众?”说着,他又向上一指,继而压低声音道:“作天的,大事。”

和众人白话一顿后,李掌柜拿了酒照老规矩记账离开。王琦跟在后面送人出去再将大门关上栓好,她心里泛嘀咕嘴上也就跟着说起,“什么大事能给天捅个窟窿?还能是造反不成?”

洪喜儿刚拨弄两下算盘珠子,闻言一啧道:“啧,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这话也敢浑说!咱们镇这么多年都太太平平的,能有什么大事,别瞎想了,早点睡吧都。”

俞寒时跟着应和道:“就是,能有啥事嘛,别胡思乱想了。琦哥儿,我姐喊你去厨房呢。”

听得这话,王琦也不顾瞎想了,乐颠颠地就往厨房里奔,洪喜儿望一眼她背影,笑着摇摇头,只是笑容不过片刻,又若有所思地蹙起眉。

“掌柜的,我也回屋睡去了。”

“嗯,去吧。”

俞寒时同洪喜儿招呼一声,便回了后院小屋。待到大堂只剩下她一人时,洪喜儿再次思虑起李掌柜方才的话。自她记事起,欢喜镇便是远近闻名的“平安镇”,镇上连盗贼行窃都少有,就更别说这般惊动八方的大事了。这么想着,她便不由忆起那年金钗礼时老道士说过的话......

自己如今正好双十年华,父母接连亡故姻缘坎坷不顺,连一向太平的欢喜镇都出了怪事。难道,那老道士说的都是真的?她越想越心乱,账本是看不下去了,索性收了东西吹熄蜡烛准备回屋歇息。

算了算了,不想了,该来的跑不了,该遭的躲不过,随缘吧,反正洪家已然如此,看老天爷还能将她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