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才人哭得涕泗横流,叶思娴却不耐烦。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做什么去了?”
果然娘说得不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阴阳调和方能长久,这样把人家好好的姑娘拘在宫里,其实是有伤人伦。
可惜皇家自古就这样,后宫佳丽三千,仿佛不娶这么多女人,就体现不了皇室的尊贵。
尤其是先帝的后宫,那才叫真正的有伤人伦。
满世界看不见的角落里,不知埋葬着多少女子的眼泪。
和赵氏祖先们一比,赵元汲的后宫才区区一二十人,简直是清汤寡水。
“娘娘,我是个不洁的女子,情愿以死谢罪,可他是个好人,您能不能饶他一命?”
韩才人跪倒在地,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叶思娴慢悠悠起身走到她面前,亲手将她扶起来。
“这件事还没传出去,除了本宫和这几个心腹,谁都不知道,包括皇上”
将她重新扶到床榻上躺着,叶思娴慢悠悠在屋子里踱步。
“现在本宫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服毒自尽,一了百了,本宫不会为难任何人”
“第二,你服下藏红花,将肚子里的孽种驱除干净,从此和他一刀两断,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以后谁也不会再提”
一条死路,一条生路,她简直太贴心了。
韩才人却睁大眼睛,惊恐盯着她。
“这孩子,无论如何都保不下来是吗?”
要么带着孩子一起走,要么把孩子送走,自己一人独活。
可是她怎么舍得?
枯瘦的手颤颤巍巍抚摸着平坦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个新生命,是她和孙大哥的。
他们只逾矩了一次就有了这个孩子,显然上天也心疼他们吧?
可惜……
“不!娘娘,我绝不会和我的孩子分开,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目光陡然坚定,韩才人像一头护崽的母狼,连眼神都犀利起来。
“你确定?留下他,你自己也活不成”,叶思娴慢悠悠的。
“确定,只是嫔妾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韩才人跪伏在床榻上,求叶贵妃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她死后不求哀荣,只求不连累家人。
“你放心,本宫会对外宣称你是暴病而亡,会按照惯例给你的家人抚恤银子”,叶思娴淡淡的。
“多谢贵妃娘娘”
床榻上的瘦弱女人深深拜服,这一拜比之前所有跪拜都要真心。
“娘娘厚德,嫔妾铭记于心,来世必定当牛做马……”
“罢了”
懒得听这些来世当牛做马的废话,叶思娴慢悠悠转身,吩咐圆巧燕。
“找人把她捆起来,不要让她自尽,明溪阁不许任何人出入”
“到时候,本宫会把毒药送来,叫人送你上路”
“多谢贵妃娘娘”,韩才人再拜。
……
回去的路上,叶思娴显得很抑郁。
轿辇也不坐了,神情恹恹在御花园里走了大半晌,连以前爱看的绿菊都提不起兴趣。
“娘娘,那韩才人实在活该,她怀着孽种更是罪大恶极”
“那个孙侍卫也该死,居然胆大包天对宫妃下手”,巧燕愤愤不平。
“是啊娘娘,这事怎么都不合规矩,终究是韩才人扰乱宫闱”,圆月也皱紧眉头。
两人一言一语,叶思娴却始终不说话,在御花园里默默走着,时而停下,时而转弯。
不知过了多久,叶思娴才舒展眉头往储秀宫走去。
……
此时已临近中午,储秀宫的小院里十分热闹。
景珠不知从哪儿跑了一身汗,手里抓着一只皮弯弓叽叽喳喳炫耀着。
四岁的景妍乖乖跟着乳母嬷嬷,照顾两岁的弟弟。
长渊性子沉稳,两岁的娃娃不哭不闹,低头摆弄些东西。
长衍跳脱,满院子转悠一刻也停不下来。
景妍就跟在长衍身边,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牵在一起,倒也不怕跌倒。
叶思娴回来时,远远就听见里头叽叽喳喳。
“母妃,母妃!”
炫耀半天没人搭理的景珠,一见母妃回来立刻扑了过来。
“这是我十一叔叔送的小皮弓,说是用虎皮鹿筋做的,母妃您看好看吗?”
“一眨眼的功夫你又跑去德安宫了?”,叶思娴哭笑不得。
九王爷赵元淳、十王爷赵元淙、十一王爷赵元溢,都在德安宫住着。
赵元淳善武,经常出宫,喜欢收集些新鲜玩意儿,景珠从未空手回来过,所以去得越来越勤。
次数多了,十叔十一叔似乎也喜欢这小姑娘,渐渐也时常送东送西。
景珠跑得更勤快了。
“我昨晚受了惊吓,林嬷嬷说必得找些高兴的事冲一冲,那……还有什么比去德安宫更高兴的?”
三个叔叔宠她一个,偶尔还能出宫玩儿一圈。
“去德安宫高兴也不能一直去,你叔叔们也很忙的?”
嗔怪两句,叶思娴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转身去了内殿。
琉璃窗下的软榻落座,叶思娴盯着院中孩子们欢乐的背影,思绪渐渐飘远。
片刻后,路宝挑了帘子进来禀报。
“娘娘,长宁宫的事有眉目了”
“哦?”
接过春蝉递来的滋补红枣汤,叶思娴不咸不淡问。
“在长宁宫发现血染的白衣,还有假发、鸡血包,用竹竿儿挑着就扔在素贵妃娘娘的床底下”
“知道了,把证据保留好”,叶思娴吩咐。
“出嫁之前,如果她再敢接近我的孩子一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是!”
路宝恭敬离开,叶思娴靠在软垫上慢悠悠喝着补品。
“果然”,她自嘲一笑。
“好人和坏人,是不能同时一起当的,那我只能当个坏人好了”
做不成笑面如虎,只好当一只真老虎了。
……
当晚,赵元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储秀宫。
叶思娴照着往常的样子,替他按摩太阳穴松解疲惫。
“皇上,臣妾终究要食言了”,她语气淡淡。
“哦?”
赵元汲不紧不慢眯起眼。
“宫里又要死人了?”
“嗯”,叶思娴点头。
“这回臣妾可是禀报过您的,不能算偷偷摸摸”
“禀报过又如何?你决定的事,朕还不得睁只眼闭只眼?”,赵元汲打趣她。
“这还差不多”,叶思娴傲娇:“这后宫的女人啊,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