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由不得你

柳繁奕凝望着月下的花海,月光映照在花朵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方小巧精致的木亭立于其中。亭子四周悬挂着白纱轻帐,轻纱随着微风飘散在花海里,宛如仙子飞舞的裙摆。银白清冷的月,姹紫嫣红的花,轻柔飘逸的纱,美的如仙似幻。

他顺着石子路,随着侍女来到木亭前,抬步登上台阶,步入亭内。亭中的小方桌上已摆满了酒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叶心婵坐在桌前,托着腮痴痴地望着花海,眉宇间满是疲态,一双凤目亦有些神色黯淡。

柳繁奕走到桌前坐下,赏着满院月色,嗅着浓郁花香,沐着清凉晚风。心中一阵惬意,一扫烦扰。酒意大盛,他端起桌上酒壶,自斟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叶心婵目光转向他,唇角微微上扬,眼中浮起笑意:“给我也满上呀!怎么只顾自己喝。”

柳繁奕提起酒壶,轻轻倾斜,将她的酒杯斟满,举起自己的杯子,与她轻轻一碰,随后一饮而尽。

二人酒意正酣,你来我往,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直喝得醉眼朦胧。

花海中一名身着黄衫的侍女缓缓走来,她行至木亭前顿住身形,躬身道:&34;小姐,大司官有令&34;

“住口!我今夜哪都不想去,只想在此!”叶心婵未待她话说完,便厉声呵道。

黄衫侍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34;由不得你想不想。&34;她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丝毫情绪。

叶心婵冷笑一声,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是吗?我不去又能如何?”

黄衫侍女不语,转身没入花海之中。

柳繁奕凝视着眼前的女子,她眸中星光点点似含着泪,嫣红的唇角微微地颤着。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便默默地提起酒壶,再次为她斟满酒杯。

叶心婵抬起眼眸,目光迷离地望向他,唇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繁奕声色温柔地问:“你不去,当真无妨?”

叶心婵轻描淡写地答:“大不了一死呗!玄青都不怕,我又有何可惧。”

柳繁奕的脸色霎时如月色般苍白:“玄青怎么了?”

叶心婵伏在桌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酒杯,悠悠地说:“昨夜大司官传她侍寝。你应知道她的,自然是抵死不从了。”

柳繁奕紧张地伸出手,托起她的脸,急切地问:“她现下如何了?”

“受了点伤,死不了。”叶心婵用力推开他的手,将脸颊贴在冰冷的桌面上,口中呢喃着:“你可真关心她呀!不知这世间还会不会有人如此关心我。”

柳繁奕闻言,僵直的身体松懈了下来:“大司官放过了她?”

叶心婵抬眼看着他,眸中含着笑:“没错,你应谢我,是我拦住了他,救了你未来嫂嫂一命。”

柳繁奕疑惑地问:“你为何要帮她?”

“也不是为了帮她,我只是不想这世间再多出一个如我这般的女子罢了。”叶心婵的眼角闪过一粒银光,她又将脸颊贴回桌面,似想藏起眼中的伤。

柳繁奕静静地注视着伏在桌面上的柔弱身影,心中不禁生出怜悯,声色换作温柔:“你是极好的女子。”

叶心婵淡淡一笑,一双纤手托起潮红的脸腮,迷离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娇声道:“是吗?那你为何不愿娶我?”

柳繁奕手中的酒杯滞在了月光下,他不忍再伤她,又不知如何作答。

正当此时,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月下的花海之中。那身影高大威猛,身姿健硕挺拔。他静静的伫立于月色之下,目光冷冽地盯着亭中的两人。

柳繁奕只觉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令他心中不由升起惧意。

叶心婵看着月下的身影,挑衅似地说道:“我竟有如此大的面子,劳动大司官亲自来杀我。”

“我怎会舍得杀你?”大司官轻声说着,缓缓向亭子走过来,每一步都带着莫名的威压。他的目光从叶心婵身上移开,落在了柳繁奕身上,眼神变得似鹰般锐利:“是为了他吗?确有几分俊朗,些许气概。不过还是个毛头小子罢了,有何趣味?”

叶心婵柳眉微挑,声色娇媚:“是呀!你有那样多的女人,我为何不能多一个男人?”她今日当真是置身死于度外,不知是昨日玄青抵死反抗给了她勇气,还是今日的酒令她失了心智。

大司官神色轻松了几分,唇边渐浮起笑意:“原来你还在为昨日之事吃醋?女子应学会大度才是。”

叶心婵亦是挂着笑,笑里带着几分嘲讽,几分挑衅:“男子才更应学会大度才是。”

“乖,莫要闹了!天下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你为何突然如此?”大司官脸上现出些许不耐神色,他不明白一向温顺似猫般的女子,为何出了趟门竟似变了个人。

叶心婵指了指柳繁奕:“哦?是吗?你问问他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想三妻四妾?”

柳繁奕闻言,倏地低下了头,心中只想速速离了此地,巴不得立即钻入地缝中,躲开这场纷争。

“他年纪还小,此时所言不能作数,谁不曾年轻过?”大司官沉声道,他的耐心似已用完,面色阴冷。

“那若是当初黄栀意愿意嫁给你,你是否还会如现今这般?”叶心婵终于还是说出了那禁忌的三个字,她今日有着视死如归的气势。

大司官静静地伫立在月下,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冰冷寒气,他背对着月色而立,面容完全淹没在了阴影之中。

柳繁奕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汹涌而来的死亡气息。他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大司官,时刻准备着与他拼死一战。

整个庭院中一片死寂,空气也似凝结了一般。

叶心婵则安静地伏倒在方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神色悠然。她已将压在心底的话全部说出,她从未以如此平等的姿态与他对话,这种感觉令她感到无比畅意。她早已厌倦这样的生活,若他要她死,那便死吧!她的命本就是他的,还他便是!

许久之后,大司官紧绷的身体逐渐松懈了下来,似卸下了怒气。他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迈步走入亭中,将叶心婵揽入怀中,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柳繁奕望着那渐渐消失的黑色身影,长舒了一口气,今夜真是生死一瞬间。此刻他醉意尽消,也失了酒兴,他从酒桌旁站起身来,大步走向房中。回到房中,他一眼便看见了哥哥仍在专注地研究着手腕上的扣灵金环,脸上露出一丝焦虑不安。他想了想玄青的事还是莫要说于他知道的好,于是,他迅速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神色,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你莫要急,我已能控住心丝,不久便可恢复灵力,到时即可破你扣灵金环。”

柳繁生闻言心中稍安,继而又皱眉道:“如今不知那些修士被关押在何处,寻他们还需费些时日。”

柳繁奕道:“无需寻,到时叶心婵自会送你去,她说你必须死。届时,你只需装作灵力未恢复即可。”

柳繁生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眸中忧色未消:“还未寻到玄青……”

柳繁奕道:“待到那日,你去解救众人,我去寻她。我已经记住了负责送餐食的侍女的模样,只需找到她,便可寻到玄青。”

柳繁生疑惑道:“你不用死吗?”

柳繁奕略一挑眉:“叶心婵说我挺有趣,要保我性命,留在此陪她解闷。”

柳繁生不禁感叹道:“她对你竟是真情。”

柳繁奕轻摇了摇头:“未必,她或许只是太寂寥了吧。”

柳繁生沉默了半晌,未再言语,心中杂乱烦闷。

“你不必如此忧心,玄青如今修为不在你我之下,或许她根本不需要你我相救。即便一时寻不着她,她亦无性命之忧,大司官还要留着她对付王安之。”柳繁奕看透了哥哥的心思,他放不下责任,亦放不下心中牵挂。

柳繁生沉默了片刻,轻声道:“繁奕,谢谢你!”

柳繁奕撇了撇嘴,一脸不以为意地说:“莫要如此矫情,她厨艺确实不错,若就这么死了也着实怪可惜的。我还想多喝点儿鱼汤呢!”

柳繁生脸色一正,沉声道:“好!既是我领他们来的,我便定要领他们回去。”

柳繁奕点了点头,又道:“我今日见到了大司官,此人修为高深莫测,怕是你一人难以敌他。待我寻到玄青,我们再一同前去助你。”

柳繁生微微颔首,而后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系着的小巧木雕:“届时,你我可在这木灵雕上同时施以会念术。你只需催动灵力,激发你那块木灵雕,便可寻到我的位置。”

“好,看来这次是免不了一场血战了。”柳繁奕叹了口气,而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一下子瘫倒在了床上,今日他饮了许多酒,此时脑中已开始有些昏沉。

柳繁生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为何会见到大司官?”

“大司官传叶心婵侍寝,她不愿去。大司官便寻了过来,将她带走了。”柳繁奕想起那落莫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她亦是个可怜的女子,在这世间竟无一个亲人可以依靠,大司官待她如待心爱的宠物一般。”

柳繁生闻言,亦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世间可怜之人何其多。

柳繁奕又道:“不过,我今日听他们提及王安之的母亲黄栀意,好似这大司官与她之间还有些牵扯。”

柳繁生沉思片刻后道:“相传,大司官年少时苦恋花迎宫黄栀意,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竟有此事?早有耳闻王安之为外室所出,未料到他的母亲竟是花迎宫最后一任宫主黄栀意。其中想必又是一段恩怨情仇。”柳繁奕已是困极,话音未落,已沉沉睡去。

而柳繁生则神情凝重地站起身来,移步到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透过门缝窥视着外面的天象。他望着天空中缓缓亮起的暗红色六芒星,面色一沉,心中暗暗想道:时日已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