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还有话要说。”唐棠抬起头,眼中泛着泪光,“今日臣妾为国而死,没有半分畏惧,就好像在冷宫那次为皇上挡刀,臣妾这条命早就是皇上的了。”
李沐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皇上是否会被唐棠的话打动。
“朕知道了。你,很好。”皇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不愿和唐棠的目光相接,心中感触良多。愿意以命保护自己的女子怎么会生出不臣之心?
他最后一国之主,不可能承认自己有错。但他明白无论是从前芳答应一事,还是将唐棠打入冷宫之事,都是自己亏待了她。被数次冤枉的唐棠居然还对自己一片真心,是何种难得,一时的真心可以伪装,但到生死关头是装不出来的。
皇上到底还是小看了唐棠。“皇上初见臣妾说过海棠不失胭脂色,独立濛濛细雨中。但愿臣妾这朵海棠给皇上留下的都是幸福的回忆吧。”她哀怨地说完,横了横心咬牙用力向剑上扑去,瞬间溢出一抹血水,脑子一白就晕了过去。
李沐万万也没想到唐棠居然会这样冒险,手一抖剑就掉落在地上,还来不及思考就将唐棠一把抱在怀中。他知道这伤不足以要人性命,但出现在唐棠身上还是让他心如刀割。他宁愿让自己身中数刀,也不愿让唐棠受到一丝丝伤害。
剑落在地上的声音让皇上下意识转过身来,就看见李沐抱着昏迷的唐棠。
“皇上,纯妃娘娘她自裁了。”李沐后知后觉,将怀中的唐棠轻轻放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和皇上解释。
他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要抱起唐棠的手。
“快,快传太医!”皇上顾不上计较李沐的失礼,看见唐棠的脖颈还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也慌了神。不过是要试探一二,他从来也没想过要真要了唐棠的性命,她怎么偏偏这样死心眼。
“回皇上,纯妃娘娘伤口不深,臣已经上药包扎过了,只要好好休养就无大碍,方才晕倒只是因为忧思过度。”
太医的话让皇上又喜又哀,喜的是唐棠不会有什么事,哀的是“忧思过度”四字。唐棠是替自己忧思过度,自己却还要猜忌她,以至于闹出这样的事。
李沐揪着的心也算彻底放下,唐棠脱险,看皇上的模样显然已经不会再追究唐棠的错处。“皇上今儿也累了,先就寝吧,若是不放心,奴才守着就好。”
“好,等纯妃醒来务必即刻通知朕。”皇上叹道,留下李沐和唐棠二人在房中。
“这是怎么了?”侍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主子好好地去见皇上,怎么回来就伤成这样。
李沐低下头,看着榻上闭着眼的唐棠,“已经无事了。”他总觉得是自己的错,侍月和唐棠姐妹情深,对自己无比信任,自己却让唐棠在眼前出了这么大的事。
“无事?这也叫无事?”侍月对李沐含糊其辞的回答并不满意,又不敢与他争吵。
“我本就无事。”二人正说着,唐棠悠悠地睁开眼虚弱地说。
“你醒了。”李沐俯下身伸手为唐棠拨开额前的碎发,言语里抑制不住的欣喜。
“嗯。”唐棠挣扎着坐起,看见侍月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何事,“你出去吧,一会儿我自己喝药就好。”
哪怕也有再多委屈再多不情愿,主子发话也只能听从。
一睁眼看见的不是皇上而是李沐,也真是幸运。唐棠还是觉得有些头疼,不过好歹是脱身了,这下皇上总不会还疑心自己吧。
李沐拿过药碗,轻轻搅拌着,疼惜地看着唐棠苍白的面容,他不想埋怨,又实在忍不住,“怎么突然干出这样的傻事,你真想吓死我?”
“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唐棠笑着说,其实她也拿不准,不过是赌一把罢了。她晕过的前一刻心里想的是好久没有吻过李沐了,这样死了真有些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狡辩。”李沐轻声叹道,“以后不许这样了。”他说话间带上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我知道了。”唐棠应道,饮下李沐送到嘴边的药,含糊不清的接着说,“等我拉下容嫔就不闹了。”
“你还想着要拉下容嫔?”李沐皱眉。
“是,趁皇上对我心怀愧疚,现在是拉下容嫔最好的时机。”唐棠点点头认真地说道,“如果皇上知道我因为容嫔在冷宫失去一个孩子一定会更加怜惜我。”
李沐听着有些不舒服,但什么也没说,一勺勺地哄着唐棠喝完了一碗药。直到最后一勺药喝完,李沐转头将碗放到一旁,正准备开口突然眼前一黑,毫无防备地被唐棠吻上。
虽然不知她在想什么,李沐还是由着她来,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后脑,温柔地加深这个吻。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让李沐很是放松,似乎让他忘记一个时辰前惊心动魄的一幕。过了许久,唐棠才离开他的唇。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吻,也不想解释,“这伤会留下疤吗?”她担忧地问,抚摸着自己的脖颈,伤口处有些刺痛让她忍不住蹙眉。
“皇上不会在乎的,看见你的疤痕反而会想起你的忠心。”李沐解释道,以为她是怕失去皇上的宠爱。
“我才不在乎他怎么想。”唐棠没好气道,自己的身子是自己的,爹娘生得这样好,留下一道歪歪斜斜的疤痕,像大蜈蚣一样多难看啊,她噘着嘴有些委屈。
女人天性爱美,刚刚捡回一条命,现在就担忧起容颜。或许是方才那个莫名其妙地吻给了李沐勇气,他笑着开口,“我也不在乎。”
谁要你在乎了,唐棠腹诽,对他稍稍和蔼些就蹬鼻子上脸了。但或许是劫后余生,或许是伤着得人更觉得脆弱,她现在真的很想要李沐陪在她身边。“你今晚能留下来陪我吗?”她说话的声音小到听不见,低着头拉住李沐的衣角。
“你要我怎么陪你啊”李沐也明白唐棠的反常大概是因为方才的惊险,轻抚她的秀发低声问道,好像是故意在逗她。“我还要去给皇上复命,不能陪你了。”说归说,闹归闹,还不知皇上刚刚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抱起唐棠时眼中的关切,如果迟迟不回奉天殿复命,皇上只怕会不悦。
“那是什么时候行啊。”唐棠像买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一样嘟囔着,问着李沐又像是问着自己。
“等你成为皇太后,我就日日夜夜和你不分离。”李沐看着唐棠的眼睛承诺,其实说是给唐棠的承诺,倒不如说是他自己的心愿。
借着这个机会说出自己心中最期盼的未来。他好像是春日宴里的那个女子,一愿卿卿千岁,二愿自身常安,三愿犹如梁上燕,年年岁岁大得相见。既然不能此生没福气做一对平凡夫妻,那经历这么多磨难之后难道还不能日夜相守吗?
唐棠又何尝不想和他日日夜夜不分离。但这日日夜夜不分离还有个条件-成为皇太后。李沐既然说出这句话,就已经是让他的让步,准许自己拉下容嫔、准许自己在皇宫中掀起风浪。
“娘娘,纯妃已经醒了,太医说没什么大碍。”
萧贵妃刚准备歇息就听闻奉天殿出了大事,一直等到现在才得到唐棠苏醒的消息,“怎么会伤着脖子,她莫非要在皇上面前自裁?”现在她可是炙手可热的存在,怎么会舍得。
“奴婢也不知,或许是纯妃触怒了皇上?但听太医说皇上很是担心纯妃的伤势,也许只是个意外吧。”银环猜测道。
“哪里有这么多偶尔,所有的偶尔背后都藏着必然,只怕纯妃的心机比我们想的还要深,或许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萧贵妃叹息道,听见银环说皇上为唐棠的伤势担忧,心情有些低落,“你让太子过几日有空来趟延禧宫吧,也不知他和太子妃闹什么呢。”
“是。”银环答道,又忍不住问,“要真是纯妃自导自演的戏,她难道不怕伤着自己吗?”苦肉计并不少见,但大多是做做样子,真要玩命哪里可能。
“对自己越狠的人对别人也越狠。”萧贵妃缓缓站起身,扶着银环向榻边走去。
想也是白想,皇上只怕还在为唐棠的伤势担忧呢,不如早些歇息。
翌日,唐棠刚喝过药,林常在就登门拜访。
“臣妾听闻娘娘受伤,本想昨晚就来看望,又怕打扰娘娘,所以现在才来。”林常在怯懦地开口,看着榻上的唐棠脸色还是不好,心中感叹,果真是高处不胜寒,自己一向仰慕的纯妃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唐棠笑着让她坐下,这么多年过去,陪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今儿能有林常在看望已经是意料之外。“你既然有身孕就不必特意来一趟了,不过是一点小伤,养几日就好了。”
“臣妾的父亲略懂医术,这舒痕膏和宫里的不同,更加温和些,娘娘要是不嫌弃可以试试。”林常在递给侍月一个小巧的淡黄色瓷瓶,看起来十分别致。
“林常在有心了。”唐棠示意侍月好好收着。不过当然她是不会用的,凡事都要留个心眼才好。
“娘娘对臣妾有恩,臣妾记挂娘娘也是应该的。”林常在浅笑道,要不是纯妃照拂自己,又让张太医日日为自己诊脉,细心调养,自己的生活只怕还是风刀霜剑严相逼。
若是平日,唐棠或许会和林常在聊上一些时打发时间,可惜今日林常在来的不凑巧,今晚上可有正事要办,唐棠可没心思和她闲话家常。
没说上几句,唐棠就借口身子不爽,让侍月送林常在回宫,自己则静静等待愉嫔的到来和夜色的降临。
锣鼓一敲,粉墨登场,这戏就算开唱了。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蜜蜜的写起来好流畅orz明天容妃就要领盒饭了,有没有留念她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