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许久没有像太子成婚这样的大事发生了,这也是唐棠进宫以来见过场面最大的活动,比祭天还要庄重。
太子居住的东宫一片明黄,灯火通明,在一片祥和中迎来了他的女主人。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年轻的女子会在将来成为皇后,主掌另一场风云。
婚后第二日,王瑛蓉起得很早,准备和宫女一起伺候太子起身,这些礼仪她自从接到圣旨那日就开始学习,已然烂熟于心。
然而她没等到宫女,却等来一个男子。
“太子的起居一向是你伺候吗?”王瑛蓉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东宫居然还有除了太监外的男子。
意诚垂着头,莫名地从女子的声音中听出一丝责备的意思,太子是主子,太子妃也是主子。“臣是太子伴读,每日与太子同去上书房,所以就未麻烦宫女。”
他说完自己也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沉默着等待王瑛蓉的“发落”。
“你陪太子读书已是劳累,这些小事也不必你做了,我身边几个娘家带来的宫女还算能干,以后就要她们伺候吧。”王瑛蓉淡淡开口,女人的直觉让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并没有那么简单。
等太子醒后,她替太子穿衣梳发,极尽淑良之态。
“你别累着自己。”太子将王瑛蓉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含情脉脉地关心着,又想起什么发问道,“意诚今儿没来吗?”
“意诚?”王瑛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太子说地应该是刚刚那个男子,“他刚刚来过,臣妾自作主张让他回去了,今天是新婚第二日……”
王瑛蓉抱住太子,含羞带怯地欲言又止。哪有新婚夫婿第二日早上就在自己面前提旁人的,也太失面子了吧。
“好,我好好陪你。”太子不再问下去,轻轻抚摸着王瑛蓉的后背,温柔地低声安抚着她。
皇家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有不合心意的也是常事,但王瑛蓉容貌出众、性情谦和,太子与她相处下来倒生出几分真心。
然而好景不长,一封信被悄悄塞入常府,几日后常遇春上折子指出京内粮仓建设有缺陷,一个重要的数值计算得不够精准,长此以往不堪重负有可能倒塌,伤及其中守卫及百姓。
这折子还未递到皇上手中就被太子门客截下,送去东宫。
“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弹劾我?”太子扔了折子,瞪圆双眼怒道。
意诚拾起地上的折子,细细看了几遍,“常将军并不是要弹劾殿下,只是针对粮仓的隐患进言罢了,并不是有心冒犯殿下。”
“不是有心?”太子反问,“他背后是谁,你我心知肚明,这事我日以继夜地看着,不会有差错。”若是按他本来的图纸来确实是万无一失,只可惜那图纸被唐棠动了手脚。
即便太子这般自信,三天之后粮仓还是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塌,砸伤数人,一人重伤而亡,城里一片哗然。
皇上得知此事,又知晓常遇春早在三天前提出要检验粮仓的折子被太子自作主张扣下,雷霆大怒。
“你就是这样办事?”皇上将一杯滚烫的茶砸到太子脚下,茶水打湿了衣裳,太子却半步也不敢动。
李沐跪在一旁,如何也不会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故。
“皇儿有罪,只是……只是”太子支支吾吾道,面红耳赤,他明白这并不是小事。
“只是什么?说话也这般含糊不清,半点不像朕的儿子!”气头上的皇上看见太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更加来气。
太子一狠心,十分激动地开口,“皇儿寻来的工匠都是最上等的,尺寸绝对不会有错,所以皇儿才会这么自信,求父皇让皇儿解释解释吧。”
皇上稍稍冷静些,也觉得太子不像是粗心之人。“那你说的图纸现在在何处?”
“在李掌印身上。”太子如获大赦,急急回答。
这般紧张的时刻,李沐不敢有半点疑迟,拿出图纸就要递给皇上,却被太子一把抓去。
太子像攥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着图纸,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着,突然激动地大喊,“父皇这图纸是被人改过的!”
李沐心猛地一跳,直觉不好。
“这尺寸数据被人改了几个才会酿成大祸啊!皇儿给李掌印的图纸绝对不是这样的,东宫还有样稿可以证明皇儿所说句句属实,是有人要谋害皇儿啊!”太子言辞恳切让人半信半疑。
待差人去东宫拿来样稿之后一一对照,皇上才相信了太子的说辞。
“你又要如何解释?”皇上冷哼一声,将图纸毫不留情地砸到李沐脸上。
“奴才没有理由要改这数据。”李沐回道,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图纸会被人改了,他明明日日贴身带着,怎么会有人有机会得手。
若说是李沐要谋害太子也太过牵强,若说他故意要粮仓出事也太没道理,即便是真的要做什么,他不至于那么蠢笨,在图纸上动手脚。
“或许是有人偷盗了图纸,奴才疏忽,请皇上赐罪。”李沐重重地磕了头,心中觉得耻辱非常。
自从爬上这个位置,他就很少行这么大的礼,今日给皇上结结实实磕了这么几个头,还不知道是被谁使了绊子。
“你玩忽职守,罪该万死!”皇上怒道,“念在你是无心之失,便只罚你半年俸禄,待你处理完粮仓之事再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还好只是罚俸和杖责,并未削去他的官职。李沐庆幸道,不过是杖责五十,自己身份低贱的时候也不是没挨过。
“父皇!可这分明是有人要谋害皇儿,若不细查……”太子显然对圣裁并不满意。
“若不是你掉以轻心,谁能害你?”皇上打断他的话,面有愠色,“李沐有罪,你也并非无辜,回东宫好好反思吧!”
“谢父皇。”太子见状只能闭口不提,丧气地谢过皇上便灰溜溜地退下了。
李沐随太子回东宫共同商讨安置受伤百姓一事,还未开口便被太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太子心中有气,发出来就好了,李沐想着,不曾回嘴。
“怎么就这般凑巧?我刚请你查常遇春,他就上折子挑我的错?”太子气急败坏,怀疑李沐串通三皇子一党,“你不忙也是情理之中,又何必要告知常遇春,让他谋害我?”
“奴才未和常将军有来往,还请太子明察。”
“你和他没有来往,你和容妃也没有来往吗?”太子咄咄逼人道。
李沐闻言心中刺痛,容妃杀害自己亲弟,屡屡言语羞辱自己,自己和她早就是势不两立,恨不得杀其挫骨扬灰,谈何来往?
“奴才没有,太子不信也罢,往后奴才不会再插手东宫诸事,这是皇上的旨意。”太子坚信自己有鬼,多说也是无益。
“好啊!”太子未想到李沐居然如此硬气,“那从今往后我就住李掌印步步高升,前程似锦了。”
此事过后和太子的梁子就算正结下,皇上也迁怒自己,谈何前程似锦?李沐自嘲道,刚刚一路从奉天殿到东宫还是未想出到底是哪个环节有误,果然是不比从前了,居然会这样被算计。
皇上震怒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这时候唐棠正在淑仪宫里和容妃喝茶。
“皇上没罚太子?”容妃挑眉,颇为不满。
来报的小太监回道,“只是罚了李公公半年俸禄和杖责五十,至于太子,只说要他回东宫反思。”
听到皇上对李沐的处置,唐棠喝茶的手微微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以为会是降职这样的处罚,没想到居然是杖责。
“他终究还是太子,皇上再失望也得顾着他的面子。”唐棠胸有成竹地开口,语气坚定,让容妃心中爽快不少,“太子反思的日子就是四皇子出彩的日子,再说了,常将军这次有功,皇上又赏了吧。”
“那是确实,没想到你办事这么利落,本宫该早些和你聊聊的。”容妃感叹道,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做起事来这样爽快,若早些利用,是不是太子之位也不会偏落旁人了。
唐棠看容妃口蜜腹剑的样子就觉得恶心,既然事情尘埃落定,她一刻也不想和容妃虚情假意。“现在也不迟。姐姐好生享受这运气吧,本宫先告辞了。”
伤者和死者的后续事宜倒也不难处理,没几日就办好了。李沐按规矩去慎刑司领罚,行刑的小太监本会看李沐的面子上下手轻些,谁料太子居然亲自来监刑,不得不结结实实地打了五十板子。
大概是养尊处优,太久没挨过大,也大概是不比以前年轻能折腾,杖责五十下去竟让李沐觉得丢了半条命。
衣裳和皮肉被血水黏在一起,脱下衣裳时居然生生带下皮来,疼得汗水打湿了枕头,下唇也被咬出血珠,即便是这样,李沐也一声都没叫过。不许旁人近身,哪怕是小夏子也只能递个药膏进去,半点不许帮忙。
“纯妃娘娘这时候怎么不来帮帮啊。”小夏子急得只打转,全然不知这正是纯妃娘娘的功劳。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到吧,我二更啦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