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沐对太子的两面三刀心知肚明,也不得不陪他出演。“太子真是折煞奴才,皇上说了,太子做得好极了。”
“李公公谬赞,这是粮仓的图纸,你按着这个去办就好。”太子将改了又改的图纸递给李沐,又试探地开口,“我听说你手下的人很擅长侦察?”
“是有那么几个能做事的。”李沐垂着眼回答,太子不轻易开口,一开口一定是棘手的事。
“我想劳烦李公公查查常遇春的过去。”太子也不拐弯抹角,他担心常遇春娶了三公主会成为四皇子一党,不如趁他还未成气候就先下手为强。
李沐未想到会是这么个请求。
凭自己和常遇春共事的经历来看,他极为正直,甚至可以说得上死板,只会效忠皇上一人,太子大可不必担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上自然考量过,太子多虑了。”李沐淡淡地拒绝,皇上要用常遇春打压世家大族的势力,谁要是和常遇春过不去,那就是和皇上过不去。
和皇上过不去,可没什么好下场。
太子一愣,又很快恢复正常,“呵,李公公说得有理。我也是为父皇担忧,才会关心则乱。”
这些日子又是准备太子的婚礼,又是筹建粮仓,宫里宫外都忙做一团,倒是唐棠难得清闲。
她正悠闲地度步,突然听见一阵尖利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不禁皱了皱眉,再往前就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对着一人责骂,嚣张不似宫里人。
“我见不得这些,你偏偏还在这儿弄这些玩意来刺我?”萧贵人跳着脚骂道,秀丽的小脸上有些红点,虽说是瑕不掩瑜,但到底有损容色。
这般年纪的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容貌,容色有损,难怪易怒。
“本宫竟然不知,现在宫里人做事得按着萧贵人的喜好来了?”唐棠说着走过去,想看看是哪个倒霉宫女撞到萧贵人气头上。
“臣妾见过纯妃娘娘。”地上跪着的女子连忙向唐棠行礼,有如见到救星一般,一边说行礼一边忍不住抽泣,楚楚可怜。
见那女子自称臣妾,便不是宫女了,衣着这样低调,应该就是和萧贵人一同进宫的林答应了。
伺候这么久也才是个答应,只怕已经不记得上次侍寝是什么时候了,性子又软弱,难怪被萧贵人这样欺负。
唐棠生出一丝怜悯之心,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逆来顺受、任人摆布,她很明白这种感觉。“起来吧,大小是个小主,奴才们还看着呢,别动不动就跪,也得看看那人配不配。”
林答应感激地站起,不敢看萧贵人的反应。
听唐棠这话里话外都是讽刺自己,萧贵人自然按捺不住,“我遇见鲜花便会觉得不适,她还佩戴这些迎春,到底是何居心?”
唐棠冷哼一声,直叹萧贵人莽撞无知,从前自己不愿趟这趟浑水,但现在可不同了。
“你见着本宫也不行礼,还这般放肆,若不是看在你姑母的面子上,本宫本可以令人掌掴你。”唐棠轻描淡写地说出威胁,一手惬意地扶了扶金钗,一面看着萧贵人的脸色从白到粉,从粉到红。
“萧贵人并非有意,还请纯妃娘娘宽容。”林答应见唐棠严肃的模样,有些害怕萧贵人事后迁怒自己,忙开口求情。
萧贵人这样的脾气,怎么会知道感恩?为她说话,倒不如去喂狗,狗可比人忠心。“只怕萧贵人看不上你的好意啊。”唐棠笑着回道,让林答应一时没了话说。
“请纯妃娘娘安。”萧贵人见唐棠大有肯善罢甘休之势,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臣妾不过是和林答应生了几句口角罢了,不劳纯妃娘娘操心了。”
“萧贵人是新人,又得皇上宠爱,本宫自然要将萧贵人的大小事都放在心上。”唐棠走近一步,笑着说道。
明明是关怀之语,却让萧贵人听得不寒而栗。
果不其然,唐棠又一副轻描淡写地模样接着说,“既然萧贵人身子不适,便好生休养,这个月就不要再出长乐宫了,也免得缠绵病榻耽误了伺候皇上。”
“你?”萧贵人听唐棠想要禁足自己,一时间气地说不出话。上次禁足还没过去多久,那样难捱的滋味她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
“你不必谢本宫,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唐棠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爽快得很,恃强凌弱之人就得要比她更强之人教训。
怪不得人人都要做上位者,权力果然让人舒畅。
萧贵人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回嘴。自从唐棠有了五皇子之后,便好像是变了个人,不仅不再任人拿捏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皇上却越来越宠爱她了。
要向皇上哭诉,皇上定会向着纯妃,要向姑母哭诉,姑母只怕会训斥自己言行不端。萧贵人思量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老老实实在长乐宫熬一个月。
唐棠转身离去,没走多久就听见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
“臣妾谢纯妃娘娘搭救。”林答应怯生生地说道,扑闪扑闪的睫毛还带着依稀可见的泪花。
“本宫搭救得了你一回,搭救不了你一辈子,你好好想想吧。”唐棠本意不过是要挫挫萧贵人的锐气,搭救林答应不过是偶尔。这样的人也不能帮上自己什么,不必费心思去拉拢。
但林答应虽然出身寒门,性子懦弱,却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
消息传到容妃耳中,倒让她吃了一惊。她不像自己有母家的靠山,居然也这样直晃晃地打萧贵妃的脸?
“既然她这么会站队,那本宫日后就厚待她几分吧。”容妃心满意足地笑着,似乎已经看见四皇子登上皇位的场景。
夜深了,李沐刚从东宫回来,正在案前习字,突然听小夏子通传,说是侍月请他去清棠轩一趟。
唐棠难得主动找他,尤其是这么晚的时候,只怕她有什么急事。李沐这样想着,连衣裳也来不及换就匆匆出发了。
紧赶慢赶到了清棠轩,见唐棠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来。
“你找我何事?”
“无事。”唐棠轻描淡写道,拢了拢披风,站起身与李沐视线相接,“只是我想你了。”
普普通通的六个字却让李沐浑身一震,看着唐棠深情的眼神,娇软的音调,一日的劳累好像都烟消云散,但尚存的理智催促着他发问,“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今日瞧见林答应被萧贵人欺负,柔柔弱弱地看着可怜。”唐棠对李沐的疑惑早有预料,偏过头看向窗外回忆道,“我原来做答应的时候大概就是她那个样子吧,如果没有你,只怕我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她叹息着说着,又抱上李沐的腰,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李沐胸上,听见李沐强健的心跳声,“砰砰砰”地越来越快。
“所以我想明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唐棠轻声念出两句诗,踮起脚猛地吻上李沐的唇瓣。
方才唐棠不过是提起一个“死”字都让李沐心疼,现在这个吻更是让他头昏目眩。他伸出手试探地拍了拍唐棠的背,却感觉怀中人很快像一条鱼似的溜走。
唐棠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递上。
“我……”李沐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今夜的事情好像有些太过突然,但他也好舍不得这样突然的温情。
唐棠见他要拒绝,忙拉着他坐下,“我知道你要办事不能饮酒,这是今岁的新茶,我亲手泡的,你也不赏这个面子吗?”
她说完扯扯李沐的衣袖,好像撒娇的小猫一般,拉长了音调恳求。
李沐向来拿唐棠一点办法也没有,犹豫了片刻就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那茶杯里确实是金岁的新茶不假,但还有唐棠特意为他准备的好料。
眼见着李沐睡得昏死过去,唐棠轻而易举地从他身上拿到粮仓的图纸,按着容妃找人做的数据一一改过,又按原样折叠放回原处。
“你可真够好骗的,李掌印。”唐棠托着下巴打量着李沐的睡姿,连睡着了都这么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真够没意思。
侍月和采颦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李沐送回去,小夏子见师父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竟神志不清,摸不着头脑也不敢多问。
他也不是傻子,师父和纯妃娘娘的那些事儿他多少也能猜着。或许这又是什么新情趣呢,那纯妃娘娘看着可不像是个省油的灯。
小夏子扶着李沐进了房,囫囵地擦了把脸,将他安置在床上,离开前喃喃自语,“师父可真是好福气,平常太监找个对食都得被宫女嫌弃,纯妃娘娘这大晚上的还挂念着师父。真是人不同命啊!”
这福气可不是人人都要得起的,没点真本事、受不了折磨、狠不下心可都要不起。但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李沐也舍不得丢了他这份“福气”。
作者有话要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李澜依:“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jpg”
我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