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和赵太医离开冷宫后还是按捺不住开口,“唐姑娘的腰痛当真无碍?仅仅是劳累的缘故?”李沐不甚信服,在宫里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察言观色。
“臣方才已经诊治过了。”赵太医回答道,他虽知道李沐也算是容妃的人,但此等大事还是要先禀告容妃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李沐看赵太医一副闭口不提的样子,心中不屑,讽刺道,“赵太医德高望重,奴才自然相信您的医术。”
他说完又有些失落,自己因为弟弟被容家控制而遭人拿捏,不得不为虎作伥,和赵太医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李公公言重了,不过是谋得生计罢了,臣事务繁忙,先走一步。”赵太医对李沐的讽刺之言充耳不闻,不愿和李沐多言,转身告辞。
李沐看着赵太医的背影知道他定是去向容妃复命,如果真有什么不妥,不久容妃就会派人来传自己,现在担心也是无用。
他正满腹心事地走在回自己屋的路上,遇上一个眼生的宫女。
“奴婢长乐宫抱香见过李公公,我家小主请公公一叙。”抱香随主,落落大方也不见一丝怯意。
萧贵人和自己素昧平生,想来只是想拉拢自己,打听些后宫的事,即便是不愿和她来往,萧贵妃的面子不得不卖。
玉常在正在御花园散步,打眼看见抱香领着李沐向长乐宫走去,转头向倚莲说道。
“这人便是皇上跟前的司礼监掌印吧,果然气度不凡,怪道皇上宠爱。”她对李沐早有耳闻,常言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虽说话不好,但道理不俗。
皇上身边的红人也算半个主子,也难怪萧贵人早早派亲信引见。日后恐怕和这位李公公还有得是见面的机会。
倚莲听自家小主这般夸赞李沐心里五味杂陈。她曾和原来蔺贵人宫里的秋霜交好,知道秋霜对李沐的心思,也见识过李沐的手段,实在不算是良善之辈。
如果玉常在想借李沐的手青云直上,恐怕是难上加难。
这玉常在容貌端正,倘若能得宠再好不过,要是走错路连累自己……她可不愿成为下一个秋霜。
这边李沐还在往长乐宫去的路上,那边赵太医已经到了淑仪宫。
容妃瞧见赵太医不请自来心下奇怪,萧贵妃的胎由陈太医负责,自己的人半点风声都听不见,赵太医今日来见自己不知有何事。
“容妃娘娘,李公公请臣为冷宫那位问诊,说是身子不适。”赵太医一五一十地禀报,连唐棠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容妃轻轻挑眉,他怎么对冷宫这个如此上心?不过既然赵太医已经去过了再多说也是无益,自己既然放她一条生路,就不会再为难她。
“她如何了?”她懒懒问道。
赵太医抬头看了看容妃,小心翼翼地接着说,“她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故而会觉得腰痛贪食。不过臣并未向任何人告知,只是给她开了安神的药方敷衍。”
“什么?”容妃猛地坐直,声音提高,手攥紧方帕,这个消息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她居然这般好运,身在冷宫还有身孕,如若这个孩子让皇上知道了,皇上这般看重子嗣,她要东山再起也并非难事。
只是有自己在,她绝对不会有这个机会。
“但她天生不足,腹中胎儿能不能平安生下谁都未可知。”赵太医见容妃有发怒的迹象,又补充道,也确实是实情。
容妃觉得有些失态,静了静心开口,“本宫不要未知,要清清楚楚的结果,你开幅方子吧。”她说完又倚回靠枕上,气定神闲,好似只是要个珠钗一般。
她的话外之音不难明白,她想要的是清清楚楚的胎死腹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襄嫔有一个,萧贵妃肚子里还有一个,她可经不起更多了。
赵太医虽说是容妃的手下,但平日也只是为她打听皇上龙体是否康健,再多也只是为她寻些民间秘方。要谋害皇嗣,他是实在不敢。
容妃看赵太医神色凝重,久久没有回答,额前渗出颗颗汗珠,就知道他没有这个胆子。
“呵。”容妃嗤笑一声,难为他也是无用,“不用你动手,开个方子,管好你的嘴,有人会处理。”
早在唐棠初封答应时,自己便要李沐先下手为强,他那时没做干净都没有计较,如若这次他还要抗命……定会后悔。
赵太医听见容妃这话有如特赦,颤颤巍巍地起身,擦了擦额前的汗珠,“臣这就写。”
在容妃的注视下,他颤抖着写下堕胎的药方交予素琴,接过素琴备下的银票。他只觉得烫手,但倘若不收,容妃必定会不信任自己,只好也就收下了。
学医本想悬壶济世,现在却要手上沾上鲜血,实在是可悲。
“娘娘,这方子奴婢给李公公送去。”待赵太医走后,素琴知趣地凑上去向容妃说道,看着容妃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在自己袖中。
此刻的李沐还不知自己将要被要求所做的事,刚从长乐宫离开,萧贵人所说不过是些要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这些她姑母自然会替她打点,但自己做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
午膳的时候刚过,李沐又去了奉天殿伺候笔墨。上午是小夏子伺候着,这些天他是愈发能干了,也不算自己看错人。
午后炎热,皇上看上一个时辰就放下朱笔,起身远眺宫城,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上了年岁,不比刚登基的时候,坐上好几个时辰批阅奏折都不觉得辛劳,通宵达旦也是常有的事,如今坐上一个时辰就要起身走走。
“又快要入秋了,今岁云南总督新进贡的遮面菊便要开了,听说样式奇特,品状极美。”李沐弓着腰站在皇上身后说道。
皇上没回头,还是看着眼前的红墙,嗓音低沉,“朕记得原来熹妃宫里的菊花开得是最好的。她温顺乖巧,只可惜……”
虽说熹妃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可到底陪伴皇上多年又深得皇上宠爱。佳人已逝,如何不伤怀,况且总是自己对不住她。
李沐听出皇上心中的伤感,熹妃对皇上来说确实是特别的,只可惜时运不济,这份特别没能护住她的平安富贵。
而皇上也是怀念这份特别的吧,李沐看着皇上伤感的神色大着胆子提起,“若要说温顺乖巧,原来清棠轩那位也算是对皇上百依百顺,皇上赐她的封号也是个顺字。”
这话本不该说的,但若是让皇上这样一日日过下去,唐棠这个人就会被彻底忘记,见面三分情,见不上面,提提她的名字也是好的。
“不必提她。”皇上皱着眉头转身回到龙椅上,很是心烦。李沐也不好再提,只得沉默。
皇上对唐棠是有几分情意的,初见时的坚韧温顺,再见的活泼灵动,无一不吸引着他。也正是这样,皇上才会在知道唐棠谋害萧贵妃时如此震怒,自己宠爱的女人居然这般歹毒,实在是可恨。
咸福宫里,襄嫔看着五皇子的模样,鼻子眼睛都像极了皇上,不禁想起皇上已经许久没来看过自己,心中有些悲凉。
哪怕不为自己,只为了孩子日后能有个好结局,也不能失掉皇上的宠爱。
“你去请皇上来,就说五皇子身子不适,思念父皇。”她对身旁的宫女说道,五皇子那样小,怎么知道思念,无非是找个借口想见皇上罢了。
皇上自知冷落襄嫔,也冷落了孩子,到底是亲生骨肉,狠不下心拒绝,传人在咸福宫宣了晚膳。
“臣妾和五皇子都很思念皇上。”襄嫔一面为皇上夹菜,一面含情脉脉地表白。
皇上点点头,五皇子确实是几个皇子里最像自己的,看着也喜爱不已。“你要好好教导他,让他成为能担大任的皇子。”
自己出身异族又不算位高,孩子与太子之位无缘,还有什么可争,只想保一世平安罢了。“臣妾只希望他能为皇上分忧,能在皇上心烦时帮得上忙。”
“皇子要好好习武学文,助社稷安康,才不必忍让旁人。”或许是襄嫔向来没有野心,皇上在她面前也多说了些,“更不会让公主背井离乡嫁去边境。”
他叹了口气,不再接着说下去。
襄嫔听到皇上这样说,心里明白了几分,也沉默着接着用膳。晚膳后,襄嫔为皇上献舞一曲,但生过孩子的女子腰肢不如之前柔软,皇上也不甚惊喜。
入了夜,皇上睡得很沉,身旁的襄嫔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起自己被禁足自至生下皇子后被人暗讽多次,后宫里众人对她拜高踩低,尤其是容妃常在淑仪宫拿自己当做笑话。
而现在她的公主可有要远嫁边境之险,不知她知道了会如何打算?会不会肝肠寸断?会不会失去理智和皇上冲突?
襄嫔想着,竟笑了起来,看来明日要去一趟淑仪宫了,不知容妃看见自己这个稀客会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在开虐的边缘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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