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皇上来说,此刻有比襄嫔早产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忧虑。
西北边境不甚太平,匈奴人又回到集市打伤了一些中原商人带回他们的领地,大放厥词要官府亲自前来赎回并给他们一个说法。一时间人心惶惶,集市的商铺纷纷关门,路上也瞧不见行人。
“朕派了张振去边境处理此事,他做事稳重但性子古板,你和他一块儿去吧,宫里有小夏子。”皇上合上奏折,转头对李沐说道。
李沐对皇上的决策早有预料,他是最多疑的,不会放心让臣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独当一面,一定会派信赖之人陪伴。
说是陪伴,实为监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李沐只是个奴才,皇上也只是派遣他去边境。“奴才领命。”他和往日一样应下皇上的所有旨意,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从前他也奉皇上的命令出宫过,但现在不同往日了,宫里有了个他牵挂的人。从皇宫到西北来回数月,他不怕一路风尘仆仆,只怕见不到唐棠,不能陪着她身边。
“五日后便出发吧。”皇上雷厉风行,不容拒绝。
待听完皇上的交代,又和张振见过面,李沐来不及收拾行囊就去了清棠轩告诉唐棠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突然?”唐棠难以相信,攥紧方帕呆坐在榻上,眼里笑意瞬间逝去,换上一抹幽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是数月不见。
她心中难受,李沐也是一样,“也不算突然,匈奴一直对中原的丰饶土地虎视眈眈,皇上也心中有数,自然要敲打敲打,否则便会养虎为患。”他慢慢解释着。
“嗯,我明白了。”唐棠咬着下唇,站起走向李沐,看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容,心中万般担忧。
“我听说匈奴人很是野蛮,现在和中原的形势又剑拔弩张,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她听过许多民间传说,说匈奴人力大如牛,残暴如狼。
李沐在宫里是独掌大权,但出了宫到了边境,那就是匈奴人的地盘,她如何不担心他?
李沐不愿看唐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自己五日后离宫,唐棠就是孤身一人,若再添些忧思自己更加放心不下。
他伸手摸摸唐棠的一头青丝,温柔地笑着,像哄小孩儿一样哄着她,“别乱想,我又不是去上战场,能有什么事儿?”
唐棠噘着嘴,并未应答,他又接着说,“倒是你,更让我放心不下。”
宫中嫔妃人数越来越少,唐棠也就重新回到皇上视线之中,不久前皇上还生出封她为嫔的心思,树大招风,难免有人会嫉妒。不过,挑选新的官家女子进宫侍奉的事儿也开始办起来了。
唐棠见他不以为然,还把话扯到自己身上,有些急,“我能照顾好自己了,我只是担心你…担心…”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沐揽入怀中,不算宽广的胸膛给唐棠无比的安心之感,好像那颗为李沐悬着的心又掉回原处,和他的心一块儿跳动着。
她确实能听见李沐的心跳,很强健,很清晰。
“我都知道。”李沐拍拍唐棠的脑袋,安抚着她,他知道唐棠对他的担心,知道唐棠对他的爱,知道只有自己安好她才能安心。
这几日,李沐一得空就来清棠轩看唐棠,把琐碎的事儿都说给她听。
李沐不在的时候,唐棠就对着窗儿发呆,要么就一心一意地给李沐秀着一个护身符。
“小主,您流血了。”侍月将熬好的甜汤搁在一旁,看见殷红的血滴从唐棠手指上渗出,滴在白绸上,染成一朵小小的红花。
听到侍月叫出声,唐棠才意识到自己又伤到了手,方才太过入神,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没事,你把汤放下我一会儿就用。”
她盯着还快要绣好的护身符愣神,想到入宫前有婆婆和她说过,女子的血可以为心爱的男子挡灾。
“女子的血可以为心爱的男子挡灾。”唐棠想着就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在李沐离宫的前一日,唐棠终于绣好护身符。
李沐身着便装,看起来和寻常民间男子无异,只是更文弱些。
“这个给你。”唐棠说着伸手撩开李沐的外衣,自顾自得为他系上,看见腰上带着自己原来送他的海棠荷包,心里暖暖的。
李沐站在原地,宠溺地望向唐棠,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动作着,就像一对恩爱夫妻。
待唐棠动作停下,李沐才温柔地回答,“我一定好好地回来见你。”他眼中化不开的柔情,都全部倾注在她身上。
“让我再抱抱你吧。”唐棠把整个身子沉在李沐怀中,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上的独有味道,此去路途遥远,下次见面就不知是何时了。
李沐勾起嘴角微微笑着,“又不是再也不能抱了。”
“呸呸呸,这话也能乱说吗?”唐棠听见李沐此言,猛地抽离身子,伸手捂住他的嘴,脸上现出责怪之色。
她方才相拥时因为感伤离别而流下眼泪被李沐尽收眼底。
还是个小孩子啊,李沐在心中感叹着,伸出手为唐棠拭去眼泪,却越拭越多,过了好久唐棠才停下哭泣。
唐棠只能在清棠轩和李沐道别。
安和十八年八月十七日未时,李沐离开皇宫,和张振以及一队军队骑马前往西北边境,留下皇上在奉天殿时刻等待前方消息,留下唐棠望穿秋水。
“听说匈奴最近又有些不安分?”桐常在喝着茶和愉贵人说道,这是她从襄嫔家书里看来的。韩氏一向在中原和匈奴之争中依附中原,故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知晓。
愉贵人并不关心这些事儿,她只关心熹妃姐姐,算来熹妃月份也近六月,虽然已至平稳期,但到底是有身子的人,完事都要小心为上。
“前朝的事儿咱们说不上话,皇上英武,一定能国泰民安。”愉贵人敷衍的明显,桐常在觉得很是没趣。
自己离了咸福宫和愉贵人同住,知道愉贵人不是个爱争抢的,原以为自己可以和她交好,谁料她是个万事不管的。
每日就是看看书,喂喂鸟,再就是念叨着熹妃娘娘,确实是个古怪的人。
桐常在又接着说,“皇上正是烦心的时候,姐姐要多为皇上分忧才好。”
大树底下好乘凉,襄嫔这颗大树对她不屑一顾,她得找棵新的枝繁叶茂的大树,哪怕还是个树苗也值得等待。皇上在自己和愉贵人之间,显然更加宠爱愉贵人。
“为皇上分忧的人可不缺我这一个,我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妹妹若有心,自己去便是。”
桐常在要真有这般本事也就不必日日想着依附他人,愉贵人这话分明就是戳她痛处。
不过为皇上分忧这事却不是她所想的美差,伴君如伴虎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对于根本不爱皇上,心里藏着别人的女子更是如同煎熬。
奉天殿里,皇上宣了唐棠伺候笔墨。
“朕看你脸色不好,有什么心事?”皇上看着奏折,撇了一眼唐棠。她极力做出一副温婉贴心的模样,但奈何心系李沐,还是让皇上看出她的哀愁。
她有些惶恐,宫里人都知道皇上近来脾气不好。“臣妾只盼着皇上好,能有什么心事,或许是昨晚没歇好的缘故才有些倦容。”
唐棠低着头很是乖顺,皇上也就不再多问。
“去替朕把那边的书拿来。”他又全神贯注看起折子,直到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抬头。
一个不起眼的白瓷花瓶落在地上碎成几片。
唐棠见皇上面有怒色,慌忙跪下,心里埋怨着自己怎么就这般笨手笨脚,连本书都拿不好,还碰碎了花瓶,虽说这花瓶很不起眼,但皇上如此愤怒一定是有特别的意义。
“臣妾无能,请皇上恕罪。”
“你确实无能!”皇上也不留给她半分情面,听的唐棠心颤。“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也不必来了。”
本就心烦,偏偏还来这么一遭,皇上自然动怒,不惩罚她已是开恩。
唐棠见皇上勃然大怒,本就是提心吊胆,如今皇上只是责骂并不罚她,不敢多言,只小心翼翼地退下。
往后几日来伺候笔墨的多是愉贵人,也有桐常在。
棠贵人惹怒皇上被赶出奉天殿的事儿不胫而走,虽然无人知道她到底是为何惹怒皇上,但并这并不妨碍她成为宫里人的笑柄。
对唐棠来说,她并未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李沐已经到了边境,一路舟车劳顿,他从小是受苦长大的,故而只是稍稍感到有些疲乏。但张振一介文人,自然是受不了的,浑身酸痛,早早就歇下了。
“招了那么些会读书的,偏偏来折腾我。”李沐揉揉额角,抬头看着皎洁的月色洒满院子,古人说千里共婵娟,或许唐棠现在也在宫里和他看着同一轮月亮。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西北的风貌和中原大不一样,吃食也吃不惯,但他还是逼着自己吃下了。
唐棠常常念叨着要李沐多吃些,看着弱不禁风的,抱起来也有些硌人。他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
下次抱自己的时候或许会舒服些吧。
再者,他目光沉了沉,“就让我陪你多些日子吧。”遇见唐棠之前他从未有什么期盼,但现在他很想活长些,便对自己的身子也上心些。
自己本就比她大上不少,又是阉人,要是真死在唐棠前面,他如何放心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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