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御驾书房

芳答应如今有了身孕,又被众人想起,锦华轩也热闹起来,无论情意是真是假,东西倒是一件件往这边送着。

母凭子贵的道理她们自然懂得,况且若是个皇子,芳答应的尊荣还在后头呢。

芳答应的宫女霖儿替小主把送来的礼收好,送走来道贺的人。回房看灶上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煎好了,便端来给芳答应。

这安胎药在芳答应喝来格外苦涩些。“小主,”霖儿心疼地看着芳答应皱着的眉,“既然有了这孩子,便放宽心生下吧。”

“生下与不爱之人的孩子有什么好的。”芳答应一口饮尽,把药碗递给霖儿,连蜜饯也没有用一口,其实这孩子也未必是皇上的血脉,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她倒很想和绣春有一个孩子。长得像绣春就极好,一定很好看,但性子可不能像绣春,他有时太过冲动些,实在不好。

“如果这个孩子是皇上的血脉,我便与皇上之间有了不可断绝的关联。如果这个孩子不是皇上的血脉,”芳答应神色哀婉,“我怎么能拿绣春的命去赌?”

她摸着还未显怀的肚子,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法子,想得头疼,连午膳也不想用,正听见霖儿和她说棠贵人来了。

“姐姐恭喜的话就收起来吧。”芳答应怏怏地说,桌前的午膳一点也没动。有身孕本就胃口不好,她又是心事重重。

“都是要当母亲的人了,还这般任性,不吃饭怎么行。”唐棠在她跟前坐下,自己不过也是个孩子,竟开始劝慰芳答应。

芳答应心中所思所想,唐棠又何尝不知道,不过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

“玉儿没事,只是胃口不好,晚上或许就能吃些了。”芳答应不忍看唐棠为自己担心,挤出微笑,但明眼人都知道她不过强颜欢笑罢了。

唐棠见芳答应郁郁寡欢,只好嘱咐她好好用膳,放宽心思,又嘱咐了霖儿一句便回了清棠轩,留芳答应好生歇息。

芳答应对唐棠坦诚相待,无话不说,但霖儿对唐棠并不信赖。

芳答应不是她跟的第一个小主,这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姐妹反目的事情她见多了,况且事关皇室血脉,一旦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她不得不担忧。

李沐处理完皇上的事务,路过宣武门,正听见宣武门的几个侍卫说着闲话,隐约听见“绣春”的名字,便停下脚步细细听着。

“近来本就事多,绣春还请三日假。”说话的侍卫有些不满。

“你和他计较什么,他老子娘死的早,家里亲弟又是个不成器的,月俸月月攒不下来,还给他生事。“另一人替绣春说话。

“唉,也不知道他请三日假做什么去了。”

……

李沐听在耳中,这绣春倒也是个苦命人,不过这宫里有几个不是苦命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李沐轻声说道,绣春不与芳答应商量对策,倒有心思出宫。

皇上因着韩贵人和芳答应的身孕,心情甚好。作为皇帝,巩固江山社稷自然是重中之重,其次就是绵延子嗣。

用过午膳,皇上就去了上书房,查看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功课。二皇子因为天生不足,身子不好,故而不去上书房,只在母亲德妃跟前养着。

皇子们每日寅时便来到书房早读,卯时开课,学习满蒙文和骑射,功课繁重,一年到头只有几日可以休课,这都是为了日后太子能够担以重任。

皇上不让奴才通报,怕扰了皇子们读书,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进了上书房。

上午的授课刚刚结束,皇子们正在练字,历代帝王向来都写一手好字,便是从小练起的功劳。皇子们极为专心,未曾发觉父皇在身后看着,皇上也不曾出声,直到最后一笔落下。

“字倒比原来长进许多。”皇上摸着胡子笑着说,宛然一副慈父的模样。

“儿臣给父皇请安。”“臣给皇上请安。”见皇上进来,皇子们和伴读们赶忙向皇上行礼。

三皇子永琏年龄稍长,刚满十三岁,长得和萧贵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虽是稚童,但眉目间暗藏凌厉。

他的伴读萧意诚,出身萧氏旁支,父亲和萧贵妃虽是堂兄妹,意诚比三皇子小上一岁,有些女相,向来安安分分。

四皇子永瑜刚进上书房不久,才十岁。虽然同样是将门之后,但或许是年龄尚小的缘故,不像三皇子,四皇子模样清秀,眉梢含情,让人心生怜爱。

容璟为他挑的伴读是自己的侄儿,亲妹之子,容禧,和永瑜一般岁数,沉稳不足,但胜在血浓于水,日后不会对四皇子不利。

“都免礼吧。”皇上说着,拿起案上宣纸细细品看。“永琏的字潇洒利落,犹如铁画银钩,有朕的风范。”他满意地点头,又拿起另一张。

“永瑜你的这份柔美有余,刚建不足,还要多多练习。”

四皇子见父皇不喜自己所书,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却听见皇兄出言维护。

“永琏谢过父皇,儿臣不敢骄傲自满,还需日夜勤练,才能学的父皇几分相像。”三皇子不卑不亢道,“皇弟年纪虽小,但天资聪颖,儿臣也会加以教导。”

“嗯,很好。”皇上听三皇子所言,甚是满意,又接着问,“师傅说教过《大学》,你们最喜欢的都是哪句?”

四皇子方才未得皇上赞赏,这次抢先开口,声音却还是几分怯懦,“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看皇上赞许的神色,四皇子又接着解释,“儿臣以为治理国家确实需要法律约束,但更重要的是以身作则,以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教化百姓,才能得百姓爱戴。苛政猛于虎,修身齐家治国才可平天下。”

“永瑜说的极好,那永琏呢?”皇上点点头,看向永琏。

“儿臣最喜欢的是’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三皇子不紧不慢地开口。

“修身养性是为人君者根本,现今根基尚不稳固,当务之急是发展经济,充实国库,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才能得民心所向。”

“你们都说的很好,治理国家的学问一本《大学》远不够,父皇对你们寄予厚望,一定要日夜勤勉,不负皇家使命。”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回到奉天殿,皇上想着刚刚皇子们的回答,永琏优柔不足,永瑜优柔有余,却无魄力,暂时看来都难当大任。

说来奇怪,容妃嚣张跋扈,所生的四皇子却性子和顺,萧贵妃与世无争,三皇子却素爱表现。

皇上春秋正盛,不急没有出众的皇子,想到芳答应肚子里的龙子,“阿棠与芳答应一向交好,我多去看看她,最好也怀上龙子,两个阿哥也能作伴。”

皇上今日去上书房说四皇子书法不够刚健的事,很快就被容妃知晓。

淑仪宫里四皇子垂着头站立在母妃面前听训,七岁稚童本就难以定神,好不容易下学又被容妃教训,身子站立不稳,晃晃悠悠。

“你听进去了吗?”容妃见他这个样子,心中愈发生气,音量也上调几度,后又觉得自己太过严厉,把四皇子揽在身旁,柔声说道。

“你虽然比你三哥小几岁,但也不能让皇上低看了你,他今日说你书法不够刚健,你便更要勤加练习。”

容妃心中知道,整个容家都倚仗着四皇子的前途,而她自己在爹娘心里的地位高低也全靠四皇子的好坏。

容妃虽然爱子心切,但也不得不狠下心,直到酉时三刻,四皇子才练完容妃让他练的字,手腕都酸涩了。

而三皇子就要逍遥许多,刚刚用完晚膳,和意诚在御花园捉蛐蛐,俩个人玩累了就靠在假山上休息。

“三皇子今日得皇上夸奖,不会让容妃记恨吧。”意诚犹豫地说,他素来是爱多心的。

三皇子擦擦额头的汗,一把勾住意诚,漫不经心道,“我母妃比她位分高,家世不说越过她,也算是平起平坐,我又比三弟年长,怕她做什么。”

“可是我娘说过……”意诚还是不放心。

“你娘你娘,你日日把你娘挂在嘴上,能不能哪日多想想我。”三皇子有些不满。

“不说这个了,过几日除夕,除夕过了就是元宵节,咱俩一起溜出宫去,我给你买好东西。”

孩子毕竟就是孩子,听到玩的便开心起来,意诚也就不再纠结,又和三皇子看蛐蛐逗乐起来。

到了晚上,自然是唐棠侍寝,李沐得了闲,亲自来接她。

唐棠知道要侍寝本是不高兴的,可看见李沐来接她又有了笑意。

“现在芳答应有孕,皇上自然希望你也能尽快怀上龙子。”李沐一来就说这些,让唐棠有些不悦。

“我才不要,听说生孩子像过鬼门关一样,我可受不了。”唐棠凑近些,又牵上他的衣袖。

李沐眉头轻皱,不动声色的甩开,那日牵也牵过了,他并不是不让唐棠这样做,只是今日还有外人在外面侯着,若被人看见可说不清了。

“你以后便懂了,人总是要有孩子的,有自己的血脉陪伴才不会觉得孤独。”李沐看唐棠不懂事的样子,轻声说着,语气几分宠溺几分哀婉。

“那你呢?”唐棠听到他这样说,想到李沐此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心里没由来的难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