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次侍寝

夜色深了,宫门落了锁,白日里的各种声音都没了迹象,后宫的女人们有的画画,有的抚琴,有早早歇下的,也有为皇上今晚也没有诏自己而失落的。

安静地宫道上只有春恩风鸾车碾过地面的声音,伴着一阵阵的铃铛响传到各宫里,各人听着又有了不同的味道。

这声音传到李沐的房里,他知道今日接去的是唐棠,这是她第一次侍寝,侍寝过后就正式是这后宫里的女人,进了再也挣不出的牢笼。

他今晚练字似乎比往日不顺些,写坏了好几张宣纸,老人常说女子第一次行房是极痛的,有如刀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倘若她真能得皇上几分宠爱,我也不算白救了她的命。”

他看着清冷的月色自言自语,“如若她能给皇上吹吹枕边风...”“罢了,想太远了。”

宫中的灯一盏盏的灭,唐棠还没等到皇上。她按教习姑姑说的净身沐浴之后被太监们用一条明黄色的绸被包着送到了乾清宫的龙床上。

她看到的所有物件都是明黄色的,晃着她眼疼。就在她快在要睡着的时候,皇上终于来了。

“朕今日事务繁多,让你久等了。”皇上的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但在唐棠听来却觉得别扭,这声音该是她父亲才有的。

皇上笑着坐在她身旁,掀开锦被,一言不发,看着唐棠紧张的小脸笑的更欢。

唐棠不知所措,教习嬷嬷虽然教过,但是在皇上面前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加上睡意朦胧,只含含糊糊地唤着“皇上……”

但皇上也不需要她多说些什么,含羞带怯的女子是最让人怜惜的。

唐棠还提心吊胆地等着皇上开口,却感到身旁一片凹陷,皇上已经躺在自己身边,他搂过唐棠的臂膀,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皇上吻上她的耳垂,嘴里说着,“朕会好好待你,你且放心好好绽放便是。”

后来的事情,唐棠就记不清了,只觉得疼痛一阵强过一阵,又记得皇上笑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再后来她就又被太监们原路抬回清棠轩,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因着按规矩侍寝过后要向皇后请安,唐棠早早就起来了。她还是觉得有些头疼,想打探昨夜如何的侍月二人也被她支开。

“皇上分明是骗人的,过了这些会儿,我还是觉得很痛。”她拿着勺子搅动着鸡汁糙米粥,喃喃自语。

“我现在是皇上的人了?”她愣了愣,觉得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个玩意儿,怎么能是旁人的,哪怕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也不行,可皇上这样说了便是了。她有些想不通,就有些泄气。

用过早膳采颦收拾屋子,侍月准备着陪唐棠去翊坤宫给皇后请安,第一次请安必定不能迟了。

她因着疼痛没心思梳妆打扮,只是淡淡描眉用了口脂,随便找了件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用一只素银簪子绾起发髻,戴上一对素银水仙耳坠便出了门。

好不容易到了翊坤宫,站在宫外唐棠便闻见宫里传来的味道,香气各不一样,但都好闻得很,就像香气的主人,性子容貌各不一样,但都动人非常。唐棠站在宫门外却不敢进去了。

“我不过是朵不起眼的海棠花罢了,怎么被推到这样了不起的场面上。”

“即使是根狗尾巴草,皇上中意看你这根狗尾巴草,谁又敢说上一个不字?。”尖利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泛着淡淡的酸味和不怀好意。

唐棠抬头看向身后说话的女子,穿着异族的服饰,细长的美目向自己投来轻蔑的目光。

“臣妾给韩贵人请安。”唐棠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你认识我?”

韩贵人看着唐棠恭敬地叫出自己的位分,有些吃惊,神色稍稍缓和了些,“韩贵人舞姿宛如仙人,宫中谁人不知,您若是倾城名花,臣妾在您前面也只能是根狗尾巴草了。”

唐棠见韩贵人脸色比方才看见时缓和不少忙着更加奉承,只希望她再不要盯着自己不放。

“呵,一张小嘴倒是厉害的很,怪不得皇上喜欢你呢,进去吧,皇后娘娘可还等着呢。”韩贵人果真听着觉得受用,轻笑着连带头上的步摇也跟着晃起来,没再刁难唐棠,转身朝翊坤宫走去。

唐棠稳稳神,紧跟着韩贵人进了翊坤宫。除却皇上的殿宇,翊坤宫的规制在宫里算是最高的,唐棠从没见过这样的气派,更觉得慌张了。

待她小心翼翼地向皇后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她才抬头第一次看见皇后的容貌。

与宫里新人的娇俏不同,皇后身上有一种成熟女性的气度,一双杏眼流转含情,脸若银盆,穿着玫红蹙金双层广绫袍,通身只用翡翠装饰,乌黑如墨的秀发挽成扇形高髻,搭上唐棠叫不出名字的奢华发簪。

“起来吧,给棠答应赐座。”皇后笑吟吟地看着唐棠开口说道,嗓音细腻温和,像溪水流过,和方才韩贵人的尖利大不相同。

“谢娘娘。”唐棠起身坐下,才发现屋里嫔妃都仔细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怵。

“快别再提我才好。”唐棠心里想,手上又绞起了衣角,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容妃瞧着她,懒懒地说,“按理妹妹早就该侍寝了,只怪本宫的四皇子身子正巧不适,需皇上多加照拂,才让妹妹拖到现在才做了实在答应,妹妹可不会怪本宫吧?”

唐棠听容妃嘴上说的亲热,可话里却透着股阴阳怪气,她哪里见过这样说话夹棍带枪的场面,只好自谦道“臣妾不过是偶得了皇上几分赏,身份本是低贱,四皇子贵为龙子,皇上宠爱是应当的,臣妾不敢有别的心思。”

“呵,妹妹倒是会自谦,皇上初见妹妹时的样子,旁的姐妹不知,本宫可是瞧得真真的,四皇子才落水遇险,皇上就看着棠答应发痴呢。”

唐棠没想到容妃会驳自己面子来刁难她,不知道怎么应答,又瞧见四周其他嫔妃眼里的敌意,更是觉得慌张。

“容妃这样说,叫有心人听去了以为妹妹说皇上不仅是好色之人,更算不上慈父了?”

座首的女子长眉轻挑,盯着容妃直直问到。坐在座首,又敢如此对容妃说话,她一定是萧贵妃了,唐棠心里盘算着感谢她对自己解围。

“我何曾有这个意思?”容妃自知失言,忙出言替自己开解。

“本宫自然知道妹妹是最敬重皇上的,只是怕妹妹被人误会罢了,棠答应于四皇子有救命之恩,容妃应该好好答谢才是。”萧贵妃不紧不慢地说,话毕还尝了尝手里的六安茶,她对这棠答应并无什么感觉,但能让容妃不好受的事,她总是乐意做的。

“你...”容妃面有愠色,直勾勾地看着萧贵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皇后打断。

“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儿吧,棠答应也累着了,大家都各自回宫歇息吧。”皇后发话,容妃就是有再多想说的话也值得作罢。

“臣妾告退。”容妃行了礼便自顾自一个人出了翊坤宫,大家都看着她是再敷衍不过了,随后诸位嫔妃也都行礼退下了。

唐棠回了清棠轩才觉得身子舒服了些,终于不必端着怕出了错处。

“这答应当的真委屈”唐棠嘟囔着,想起容妃刁难自己的模样,又想起自己原先在淑仪宫的衣裳里看见李沐袍子,眉头无意识地皱起来。

“谁给小主委屈受了?小主去找皇上撑腰便是。”采颦听着唐棠的抱怨,不平道。

“还能是谁,咱们小主救了她的儿子,居然半点感激都没有。”侍月方才看着容妃的模样,现在想着还后怕。

“左右我不去招惹她便是了,咱们仨只一块儿玩,”看着她们俩忿忿不平的样子,唐棠竟劝慰起来。

“侍寝这么难捱的事,宫里嫔妃就为这么个事争的你死我活?”唐棠一边暗道,一边揉着自己的腰,“我觉得讨厌得很。”

用过午膳,宫里的陈太医便给唐棠带来了去冻疮疤痕的药,顺便给唐棠请了脉。

“小主手上的伤是小事,坚持用药不日便可看不出痕迹,只是小主先天不算强健,又加上在浣衣局劳作过度的缘故,有些宫寒,若想日后怀上龙胎,还要日日服用中药,臣已经拟好了方子。”

唐棠本就无意受孕,故没有放在心上,但还是把方子给了侍月,吩咐她每日替自己煮药。“多谢陈太医,”

唐棠看着眼前年过半百的老臣,觉得亲切得很便大着胆子要起东西,“您可有一般的去疤药,就是平日磕了碰了那种。”“自然,每日抹于患处即可。”陈太医拿出一个小白瓷瓶,未等侍月伸出手,唐棠便先接过,紧紧的攥在手里。

送走了陈太医,唐棠想在院子里散散步,不料刚刚踏出宫门,就远远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