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那天下午有一场小考,考试时间两个小时,结束时间是下午五点,可以提前半个小时交卷。
林枳栩翻了下腕表,四点三十六分,她停笔走向讲台交了卷。监考的是老李,看到她写的满满当当的试卷,尤其是看到最后大题的第三小问的答案对上,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稳了,这次年级前三又稳了,让隔壁二班的老朱头羡慕嫉妒去吧。
林枳栩不知道李恒香的那些想法,她只知道教室里的空调开的是在是太低了,她又杵在风口浪尖处,差点没把她冻傻。
出了教室,初秋的热浪席卷而来,像给身上过了一件暖和的薄纱,身体也渐渐回暖,手也不那么僵了。
林婉提前给她说了声,张叔四点半会在校门口等着,到时候送她和宋京辞一同去聚会的地方。
宋京辞“遵纪守法”,不到收卷时间他是不会交卷的。
她蹲在教学楼的花坛前等着宋京辞,方早也提前出来了,伸了个懒腰,“今天晚上小仰子去不了了,就咱俩,他被他妈勒令回家学习了,是真的惨。”
林枳栩拔了一片叶子,捻在指尖揉来揉去,打着卷儿,一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神情懒散堕落,“是吗?”
方早听到她说这两个字就知道她在敷衍她,肯定又没听进去
“枳栩!”方早剁了下脚,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你又不听我讲话,不跟你玩了。”
这事儿还真不赖不得林枳栩,主要是她看到了藏在叶子后面的齿华螳,真的难得见到一回。
齿华螳身体几乎是半透明的,身上有些红褐色斑点远看像一颗颗爱心一样,它的体型很小,身子又紧贴着叶片的中脉,几乎很难被发现,骗过不少天敌。
“好好好,我听着呢,你说。”话虽这么说,林枳栩头依旧没抬。
方早想知道她在看什么,好奇地探身过去,眯眼眯了半天,没看出啥,视线一转对上一双凸起的眼睛,有些骇人。
顿时头皮发麻,全身跟被小针扎过一样,吓得她慌忙往后退。
“我靠,吓死我了。”方早倒吸一口凉气,久久缓不过来,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姐,您真不是一般人。”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反话,“我看一眼差点没死过去。”
“有那么夸张吗?”林枳栩回头看她半信半疑,腿蹲得有些麻这才起身。
她觉得很可爱啊,一点也不吓人好嘛。
在方早鄙夷的眼光里,林枳栩妥协承认了,好吧,的确是有很多人接受不来。
腿还是有些发麻,她往花坛旁的长椅上大剌剌地一靠,霞光舔舐着露出来的皮肤,候鸟在头顶划过,天空中画了几道飞机驶过的白线,长长的一条。
方早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坐在她旁边,把刚才那档子事抛之脑后,她这人啊,烦心事从来不过心,“坐这干啥?我约了个明星化妆师,牛爆了。”
“走走走,我带你亮瞎全场。”说着就要拉她起来。
林枳栩翻出耳机塞进耳朵里,随机点了一首收藏里的歌,“你先走吧,我等人呢。”
方早一脸被背叛的警惕,挤眼盯着林枳栩,她额前的碎发柔和了棱角,脖颈白皙秀长,长睫轻轻颤动着。
“等谁?是哪个狐狸精勾了你的魂?”
“……”林枳栩有些无语,默了几秒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个名字,“宋京辞。”
宋京辞、宋京辞!!!?
方早眨巴眨巴着瞪大的双眼,“你俩啥时候进展这么快了?”
林枳栩翻了个白眼,一脸“我真服了,我会那么没眼光”的表情,“你不是号称福尔摩斯方吗,怎么没查查我俩的关系?”
“桥豆麻袋,”闻言,方早掏出手机查了一番,资料在眼前扫过去,她逐渐拧起眉,嘶了一声,“怎么查不到呢,不应该啊。”
“难得啊,还有你查不到的事情。”林枳栩双手抱胸调侃她。
心想,宋锡云的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快说快说。”方早性子急,最讨厌被吊胃口,所以她从来不追连载的剧。
林枳栩被缠得烦了,简单囊括了其中的一部分告诉了她,不说的话方早能像喜鹊一样缠着吵死她。
方早听完啧啧两声,几秒后脑风暴了好几个故事线,随即捂住嘴狂喜,“靠靠靠靠靠,身世悲惨小可怜vs有钱霸道大小姐。”
“更好磕了!”
林枳栩有些心累地闭上眼,行吧,无论她怎么说都说不通了。
合着怎么着都能磕呗。
稀稀疏疏的交谈声和椅子拉动的刺啦声混杂着响起,她就知道考试结束了。
林枳栩收起手机,盯着楼梯口,大批大批的人蜂拥而出,讨论着明天周末去哪玩。
等宋京辞出来的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落日的霞光透过树叶间隙一束一束地漏下来,在他的四周砸出一个一个光圈,少年的瞳色被照得很浅,发着浅褐色,此刻正神色淡淡地望向他。
周身的一切仿佛虚化,只剩下漂浮在光线里的微小颗粒。
看着这一幕,林枳栩突然想到她在书里看到的一段话。
——末生,你想变成什么?
——我想变成尘埃。
——可这样我就看不见你了。
——我时刻在你周围,当光照进来的时候。
心中警铃大作,预示着心悸的来临。
其实那天林枳栩说谎了,林婉问她谁好看,她一直都觉得是宋京辞,他的脸带着清冷孤傲与疏离,但是对她不会,面向自己的时候总会带着一丝温和与恬静。
他不像沈阅热烈,似阳光普照,万花盛开,虽没但独独不是为你而开。
宋京辞更像是月光洒满的夜晚,寂静空辽,这时他会为你开一朵昙花。
为什么只有一朵?一朵便足够了。
远处的广播声一盏一盏地传过来,林枳栩蓦然回神,心跳声将沉寂的幻境击碎,她回头扯上方早,“走吧。”
这时宋京辞也走近了,立在她面前。
方早笑着拒绝,“你们走,不用管我。”
对于不当电灯泡这事,她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林枳栩用“刚刚不是你要走,现在又不走,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的地步”的眼神,瞪她一眼。
方早对她摆手,暧昧地眨眨眼,“旅途愉快。”
“我去找沈阅去了。”说着就起身返回教学楼。
林枳栩一脸纠结,她要怎么告诉方早沈阅是女装大佬,可能不会喜欢女生呢?
宋京辞已经自然地拿起她放在长椅上的书包,“走吧。”
林枳栩没什么情绪地起身,跟在他后面,手里还在玩着那片叶子,都已经弄软弄蔫儿还在捏。
……
等全部都打扮好,到地方的时候已经七点了。是一个很大的庄园,不知道哪个有钱大佬买的,坐落在一块偏僻的山脚下,英式的风格,周边都是草地,往里通进去的沿途大道种满了玫瑰树。
粉色的骨朵儿坠得枝桠弯了腰,地上也落了一片,绵延过去像下了一场花雨。
林枳栩怕饿,提前在车上吃了块小蛋糕,这会儿已经有点腻的慌,迫切地想找杯水喝。
宋锡云和林婉已经提前到了,她跟宋京辞到的时候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大人们一堆,小孩儿一堆。
林枳栩刚下车,方早早在门口候了许久,这会儿飞奔着下楼来接她,“枳栩,枳栩!”
“你可总算来了,我一个人无聊死了,那几个小屁孩聊得啥呀,我都老了跟都跟不上,就搁哪儿使劲尬笑点头。”
“还能有你搞不定的场子,稀奇啊。”林枳栩笑着揶揄她。
方早撇撇嘴,视线落在紧随其后的宋京辞,眼神闪过一丝艳羡,他穿得并不正式,还是白色衬衫,只是换成了开领的,露出精致的锁骨,矜贵中透了一丝欲。
是真的帅啊!帅得惨无人寰。她真的佩服林枳栩,是怎么忍住不下手的,要她家来一个这样的小哥哥肯定早就拿下了。
视线挪到林枳栩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cc家的纱裙,不同深浅的绿色像水彩般晕染开来,领口是用三条水晶穿成带子垂在肩际,没有多余的配饰,却也足够明艳动人。
清瘦的肩,锁骨处露着大片白皙皮肤,在夜晚灯光下,更显清透。
真的,这两人真的配。
她发出今晚的第二次感叹。
进了室内,桌上摆的都是酒,就连他们那么大的喝的也都是果酒一类的,只有小孩那桌有果汁和酸奶。
林枳栩无奈,只好去那儿要了一杯柠檬水过来。
事实真如方早所说,是真的无聊,同龄的实在太少,男的偏多,大的聊不起来,小的思想又太跳脱。
趁方早上洗手间的功夫,林枳栩披了件林婉带过来的薄外套,走到院子的喷水池前透气。
主人不知种的什么品种的玫瑰,她掏出手机放大拍了一张,准备回家问问植物学的科普博主。
四下里很静,风也温柔,山间的风没有市中的燥热。
可偏偏总有人要打破这片宁静。
“哟,这不是宋大少爷嘛,今天怎么舍得过来了?”一个痞头痞脑的男生拦在宋京辞面前,林枳栩认识他,叫季冰。他爸是做冷库生意的,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作天作地都给兜着。
前段日子他睡人家有夫之妇,被捅了出来,被他家花钱息了下来。
“这不是人家看不起我们,不屑与我们为伍吗?”这种人身边都会跟一个马屁精跟班,专门舔洗脚水的。
宋京辞神色未变,或者说觉得无关紧要,压根儿没把他们这群人放在眼里。
此刻林枳栩在他们的视野盲区处,他们看不到她。
他就站在那儿,月光像似给他肩上覆了一层白雪,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少年白皙后颈的棘突锋利得明显,背影在夜色里有些单薄清瘦。
季冰只想刷存在感,这种人喜欢激怒别人从而得到快感,那种没任何反应反而陷入自怒的怪圈,对方越无所谓,他却生气。
他开始愈发放肆地践踏别人的自尊,“豁,他不会真以为自己姓宋就是宋家人吧。”
说着拿手指宋京辞和周围的跟班调笑他。
“还真给你脸了。”
林枳栩一手放在腹部撑着手臂,神色懒懒地点着指尖,刚做过的裸色美甲,衬得手越发白皙修长。
她在等,等着看宋京辞会如何反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玫瑰清香,耳边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知了叫。
喷泉的水滴溅了出来,落在肌肤上还有些凉。
对面那群人不知从哪弄来的五颜六色的酒,为首的季冰讨了大高脚杯,将所有的酒混合在一起。
林枳栩一看,就知道他们这群人要做什么,急忙抬步走过去。
宋京辞眉目未动,神色恹恹。
他压根没把这群人放在眼里,只是这群人挡着他的路了。
啧,真的很烦。
迟砚洲上个厕所怎么跟挤牙膏似的,磨磨唧唧的,怎么还不来?
“让让。”声音凉薄,没有温度,宋京辞甚至懒得掀眼皮看他们。
“哟嚯,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寄养还给你寄出高贵感了是吧?”季冰恼羞成怒,将手中混好的酒泼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宋京辞正想躲开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窜入一股绿意盎然的淡香,夹杂着水汽的湿润感。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林枳栩。
宋京辞蓦地感觉心不那么燥了。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能接受了,他讨厌的飞虫,刺鼻的花香,虚伪的交际,此刻在他心中都全部清零。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林枳栩拦在宋京辞身前,神情冷漠。
“你个丑□□!”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迟砚洲和方早看到这一幕都呆在了原地,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迟砚洲:“我去。”这宋京辞装的吧,小栩妹妹可别被骗了,这家伙儿能一个打五个。
方早:“我去。”枳栩也太帅了吧,美救英雄啊,林家好女郎!
作者有话要说:迟砚洲:你就可劲儿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