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曲子也不过就是十几分钟而已,为了这十几分钟整整排练了好几个月,动用了教坊司上百乐工,别说磬、筝、箫、笛、箜篌、筚篥(音碧丽)、笙等等,就连编钟都有,凡是能搞到的乐器全都加进来了。
李泰对音乐不能说一窍不通,硬逼着弹的话,也能弹出几首曲子来,水平么,反正比房遗爱还得差好几个层次。
编曲是一点也指不上他,他就会提要求,他提的要求还只是个方向,他要先缓而后急,要一开始能让人心静下来,然后慢慢唤醒的那种感觉。
要一个人静静的心无杂念的坐在一片空旷之地发呆,偶一回头猛然间见到了梦中情人的感觉。
要刹那间心花怒放、激情澎湃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又欢悦又激动的那种妙不可言的状态。
要蝶飞凤舞、鸳鸯双栖的那种惬意柔情,最后缓缓归于寂静,有一种于愿已足的舒展,还有一种回味悠长的浮想。
为了达到李泰的要求,乐师们可是卯足了劲,夜以继日的研究,一日三易稿的编曲,终于编成了这个大型乐曲。
下午要给皇帝演奏,还有房相家的小姐要跳这支曲子,他们这会儿先合一遍,提前彩排一下。
乐师们所在的地方跟皇帝吃饭的地方隔着两个大院,跟公主们吃饭的屋子只有一壁之隔,这里是听得清清楚楚。
乐音一起,房遗月就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了,鼓点一响她就有点坐不住了,怕被人耻笑,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这里吃饭都席地而坐,每个人面前一个小矮桌,别人都还好,妞妞那是习惯了用自己的餐桌椅,让她盘坐她能坚持几分钟?云离跪在边上喂她,她也不老实了,开始又吵又闹,大声嚷嚷:“要椅,高高椅。”
房遗月扭头看着妞妞,看她小脸上满是油光,知道她是吃饱了,坐不住了就开始闹人,于是边轻轻的拍着巴掌,边温柔的冲她笑笑:“小公主,我给你跳舞好不好?”
“要!”妞妞别的话听不明白,就听懂一个“给”字,不管是啥,反正“给”字一出来,她必保高喊“要!”
房遗月移步到中间跳起舞来,李泰和李治在门口听得清楚,于是两个人悄悄的来到门边,把门打开一道小缝往里偷看。
李泰以为跳舞得有个编舞的过程,再厉害也不可能听个陌生的曲子直接就跳起来,心里暗暗抱怨老爹提这要求太过分了,这有多难为人?
没想到房遗月根本不需要任何过程,听到音乐就能自由发挥。有些才艺真的是需要天赋的,房遗月从小听到音乐就会舞起来,学弹琴没什么悟性,就学跳舞特别的快。
别她今年才十六岁,她的舞蹈老师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是颇具盛名的大师,她的一大爱好就是到处找新鲜的曲子,她又出不得闺房,就逼着房遗爱给她弹。
一听到这么感心动耳的曲子,她如遇知音、如获至宝,别说邀请她跳舞,按住她不让跳都有点难。
房遗月舞跳得好,大家都边喝采边鼓掌,兕子和妞妞却是坐不住的,她俩也站起来跳,不会鲤鱼卧莲,咱还不会转圈圈吗?
兕子还学着抬抬胳膊,伸伸腿,妞妞就围着兕子扯扯裙子转个圈圈,逗得大家不住的笑。
一曲终了,房遗月没跳够,李泰和李治一直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做鬼脸,偷看了半天,腰弯得生疼。
他俩刚要推门,见房遗月坐下来吃饭了,兕子和妞妞也都围着长乐调皮,李泰拉着李治悄悄的走开了。
午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乐师在瑶台寺的庭院之中摆设好乐器,李世民带着大家坐在窗明几净的厅堂内,准备欣赏李泰编出来的新曲子以及房遗月的舞裙,呃不,舞蹈。
房遗月早换好了舞裙,听令上场,只见她莲步轻移裙角都不动一下,头不昂也不低,目视鼻尖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强不弱,走上来先对着李世民福了一福,然后向两侧也各福了一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音乐响起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一滑,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地上。
“哎”李泰“噌”一下弹了起来,房遗爱伸手扯住了他,笑道:“别乱动,她故意的。”
李泰也是站起来以后才发现她是故意的,她要是意外摔倒肯定会尖叫的吧?而且她摔的极其优雅,倒地连点声音都没有。
房遗月是没什么事,李泰尴尬得脸通红,这还是别人都憋着,故意装瞎的装瞎、装傻的装傻,要不然他可能活不了了。
“哦,她吓了我一跳。”李泰胡乱找个理由,便顺势坐下了,心砰砰的乱蹦,真像是吓了一跳。
音乐一起,房遗月闭上了眼睛,随着音乐出现波动,她缓缓的醒来,从静到急的过度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灵动。
开始的时候动作很轻缓,看她的裙子虽然漂亮却也很普通,只是外围的宝石灼灼放光,特别的耀眼。
鼓声一响,音乐的节奏变得急切了起来,她的动作大开大合,纵身一跃裙角弹开犹如孔雀开了屏,顿时掌声雷动。
瑶台寺内挂禅灯,只奏仙乐不念经。莲步轻移,行如鱼曳尾,动似雀展屏。娇躯慢转,漫漫珠光满天星,盈盈宝气孔雀翎。舞姿秀,柳腰轻。论勤常胜祖逖闻鸡起,斗志不输车胤一囊萤。
别人是一边听着曲子,一边欣赏舞蹈,李泰是目不转睛的从头到尾在看人,他一点没注意到,几乎所有的人都扫视过他几眼,看他目光都粘在人家身上了,就知道他是动了真感情了。
李世民笑呵呵的看着房玄龄说道:“朕找人合过青雀和遗月的八字,乃是上吉之数,如果乔松没有意见的话,我看就把他们的亲事定下来吧。”
房玄龄心里早就有数,他哈哈一笑:“亲事么,我没意见,不知道魏王嫌不嫌小女丑。”
李泰撩眼皮瞄一眼房玄龄,心里暗道“我是画家,我看不出来谁丑谁俊么?当我瞎还是当我傻?”他朝上一揖:“儿亲事自然该是父皇做主,儿无异议。”
“嗯。”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房遗月,说道:“你若不嫌李泰愚傻,朕就下旨赐婚了?”
房遗月粉颈低垂,心里都乐开了花,李泰愚傻,那天底下还有聪明人吗?她轻轻一福:“女儿婚姻事自是父母做主,奴不敢自专。”
两个听话的好孩子,李世民特别想问问他们,给他们换个人,他们还这么听话不?
“好,那亲事今天就算是定下来了,婚期择日再议。”李世民一句话把亲事定了下来,大家起轿回程。
李治一个高蹿出来,嗷嗷大叫:“舅舅,我又困了,我要和你坐一个轿子。”
长孙无忌一听这话,脸一下拉得老长:“你又困了?”
“你跟阿爷一起吧。”李世民笑眯眯的看着李治,李治一梗脖子:“我就坐舅舅的轿子,舅舅的轿子又大又舒服比阿爷的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