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喂饱他们,他们就是谁的门下走狗!
在杨乾当朝之时,他们都是杨乾的爪牙,在吕后天授称帝之后,他们又摇身一变,成了吕后的鹰犬。
只要把握住尺度,这些鹰犬爪牙,绝对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可要是把握不好尺度,这群鹰犬甚至会反噬其主。
世人皆知,吕后数次血洗杨乾旧人,暗谍司在其中出力颇多。对待这些旧主,暗谍司的手段,着实令许多人胆寒。
“怀化寺,吴庶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好意外的。”
智远低声道:“当年王爷对怀化寺,多有恩遇,朝中谁人不知?”
“王爷身死之后,怀化寺有心念王爷礼遇之人,暗中出手救下吴庶人,将之留在寺中抚养成人。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若非如此,你我岂会在怀化寺,蹉跎十年光阴。不正是知道,这怀化寺与杨乾宗室关系密切,才让你我暗自关注。”
“以防有人蠢蠢欲动,借着这怀化寺作乱。”
怀化寺与杨乾宗室的关系,上至大业女帝,下至暗谍司的一群暗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可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怀化寺的影响力,委实太过惊人,传承千载,方方面面都有其影子,不可能做到一刀切。
女帝终归不是马上帝王,她的天下也不是马上打下来的。论及宫斗、政斗,她在历代帝王中,称得上是拔尖的那一小撮。
杀伐决断,她或许不输于历朝开国之君。
可要说铁血,要说对军队的掌控程度,她在历朝帝王中,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而已。
要想一刀切,不管不顾怀化寺的影响力,直接拿怀化寺开刀,女帝还没有这个魄力。
是的,女帝对怀化寺毫无办法。
她虽坐拥天下,以女子之身得享九五之位,可怀化寺以及它背后的佛门,足以让女帝忌惮。
历朝历代,都有抑佛,甚至是灭佛之举。可回顾一下,又有哪朝帝王成功了。
佛门是越抑越盛,就算时有灭佛之厄,往往也会留下火种,为日后兴盛奠定坚实的基础。
前车之鉴,女帝自然不会行灭佛之事。
不要说灭一个怀化寺,不算是灭佛。怀化寺千年古寺,传承久远,是很多佛门信众的精神圣地。
灭怀化寺,虽不是灭佛,却与灭佛相差无几,佛门不会眼看着怀化寺覆灭。
要知道,这虽是一方末法之世,道法神通难显。可是佛门信众多达数百万,如若出了乱子,绝对小不了。
谁都不想看到天下大乱,不仅女帝不想看到,就连心向杨乾的旧臣,也不愿天下大乱。
所以,哪怕对怀化寺有千般不满,女帝也只能徐图之,在寺中安插暗间,秘密监视怀化寺。
要不是怀化寺实在特殊,堂堂女帝岂会咽下这口气。
没有切实的证据,没有让人无话可说的把柄,就算是女帝这等人物,对怀化寺都无计可施。
虽然,她可以用‘莫须有’之罪,赐死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不能用同样的‘莫须有’,灭掉一个千年古刹。
灰袍僧突发感慨,道:“哎……可怜那吴庶人,纵然天潢贵胄,一时失势,也免不了成为咱们的阶下之囚啊!”
“是谁?”
智远眼中闪烁精光,沉声道:“吴庶人现在的身份,究竟是谁?”
“以其落难的时间,以及吴庶人的年纪来推断,吴庶人只能藏身于玄字辈的僧人中,没有第二可能。”
“只是不知,玄字辈数百弟子,到底哪个才是吴庶人。”
“我想,你一定是知道,哪个是吴庶人,才会将我引到这里。”
直到此时,智远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气血涌动,身上的僧袍,乍然鼓动。中年僧人眸光闪烁,自有一股摄人心魄之力。
以智远和尚的武力,十步之内,少有人是其对手。这和尚若有杀心,灰袍僧逃都逃不了。
似乎察觉到智远和尚身上,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煞气。
灰袍僧呵呵一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智远也!”
“没错,你说的没错,要不是探知吴庶人的身份,我绝不会贸然将你引来。”
“正是因为我有绝对把握,确定了吴庶人的身份,才有你我今日的见面。”
“你是知道我的,论及谋略,我在暗谍司,可能不是最拔尖的,可要说谨慎,我想暗谍司内,应该无人出其右。”
“不是得了铁证,我是不会这么大动干戈的。”
智远抿了抿嘴唇,一字一顿道:“那人,究竟是谁?”
灰袍僧淡淡道:“怎么,心念故主,不愿见其受苦,想亲手送他一程?”
智远道:“与其落在暗谍司之手,还不如送吴庶人一程,如此……也是全了,我与吴王的一番情谊。”
“你本可以自己动手,独揽这份功劳。可是你没有,你想让我做这把刀,让你既得功劳,又能置身事外。”
“我知道,你是怕了……你在怕什么?是怕杨乾复立,会被清算?”
灰袍僧低了低头,似是在掩盖自己的心绪,随后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说的够多了,”
“是啊,我说的够多了,”
智远颔首,道:“不管怎样,你能将此事告知,我都要承情,无论你是抱着什么心思,这份情是一定要承的。”
灰袍僧嘴角微不可查的一动,这中间的事,两人可以说是心照不宣。
灰袍僧虽是利用了智远,可是也让智远知道了吴庶人之事,从中有了回旋的余地。
到底是杀是纵,都由着智远,就是有朝一日,因此被清算,灰袍僧也有话说。
灰袍僧道:“承情就好,承情就好,你智远的人情,可是难得的很,”
“有这份人情在,也不枉我费心费力了。”
灰袍僧徐徐转过身,面朝金刚神像,慢悠悠道:“吴庶人,如今法号玄机。”
“在玄字辈弟子中,也不是十分出彩的人物,或许你对其没有太多的印象。”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还是见过几面的。都说无缘对面不相逢,可能就是如此吧!”
“玄机,”
智远低声呢喃,脸色凝重,在脑海中搜寻片刻后,这才恍然道:“是他!”
“玄机,杨玄机,”
智远沉吟片刻,最后洒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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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智远与灰袍僧金刚殿密会的同时,一处隐秘角落里,一双冷漠的眼睛,正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这双眼睛的主人,从智远进入金刚殿,再到智远走出金刚殿,中间只是盯着这一些。
直到目送着灰袍僧的身影远去,这双眼睛的主人,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整个过程,安静的令人发指,其人犹如幽灵一般,周身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在他身边,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好像这个人的周遭,都被强行屏蔽了一样,无论是声音还是什么,都会被人下意识的忽略。
以至于智远与灰袍僧这等人物,都没发现这双眼睛的存在。
而这,就有些可怕了!
要知道,以智远与灰袍僧的实力,就算进不了天下前十,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连他们都没发现这双眼睛,那这天下能发现其存在的,不能说没有,但绝不超过五指之数。
如此人物,绝不可能默默无闻。
东都内廷,天子寝宫,乾元宫,
当今大业天子,千古女帝吕彩儿,玉容如冰,面沉似水,坐在龙椅上。
已然年近六旬的吕后,浑然不似一个正常的六旬老妇。
精致如初的面庞,紧致依旧的肌肤,素雅大方的妆容,只从她的面容上看,说她只有三十岁也有人信。
这除了要归功于她的精心保养之外,还有大业朝中珍藏的各种灵药。
毕竟,作为女帝,不说天下的奇珍异宝,全都尽入囊中,但十之七八还是有的。
有着最好的修行条件,有着最充沛的资源供应,这位女帝的天资,也极其的不俗。
这要再不能修出一点名堂,天下就没人能修出名堂了。
就是凭着一身修为,再加上多年来养就的一口帝王气。
虽为女身,但是这位大业女帝的气场,却异常的强烈,整个人有种君临天下,指点江山的霸气。
只见这位女帝端坐龙椅之上,仿佛天地的中心,万事万物向其朝拜,理所应当得享九五之位一样。
看其气度,只能暗自感叹,这等人物,无怪乎能成为历朝以来第一位女帝。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女帝终于打破了寝宫内,那难言的沉默。
吕后稍稍侧了侧身子,目光投向寝宫内的一处角落,缓缓开口,道:“这事,已确凿无疑?”
“是,”
就在吕后开口的同一时间,角落里蓦然出现一道模糊身影。
这道模糊身影,浑身似是包裹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真切其面容,默默的单膝跪地。
显而易见,这个模糊身影必定是修行了某种特殊法门,使得自己看起来气息极为微弱。
谁要是因此小看这个模糊身影,必然会吃大亏。
以黑影的身手,足以角逐天下前十刺客的名头。天下第一刺客之名是不用想了,但前三绝对有希望争一争。
眼见吕后问询,这模糊身影,低声道:“禀陛下,臣明察暗访,数次印证,绝无可能出错。”
对黑影的话,吕后沉声,又问道:“确定了?”
黑影回道:“确定,臣有十成把握,”
“果然,这怀化寺,并不老实啊!”
吕后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讥讽的说了一句。
“秘密收留吴庶人,这怀化寺其心不小,该杀,”
对于怀化寺,吕后一直不怎么信任,现今又得到了这个密报,直接引爆了吕后的怒火。
“还有,智远、多闻这两个家伙,竟敢私自隐瞒这等大事,胆子是真大啊!“
女人的本性就是多疑,何况吕后又是帝王,更是多疑之极。
在女人天性,再加上帝王之位的双重加持下,说吕后是当今天下,最多疑的人,都毫不为意。
正是女帝的多疑,让她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
连亲生儿子都能亲手送入黄泉的狠角色,指望她对某一个人,乃至某群人完全信任,都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所以,对怀化寺的渗透。女帝明面上只派了智远、灰袍僧等暗间。
实际上,女帝所派遣的人,远远比‘明面’上的,要多得多。
这些人将会互相监视,彼此提防、制衡。
而女帝能从中听到某些不一样的声音,再与暗谍司的密报两相对应,不给旁人蒙蔽自己的机会。
这是对暗谍司最有力的制衡,类似暗谍司这种直达天听的机构,要是没有一根绳子拴着,很容易就会失控。
自家养的鹰犬,要是反噬主人,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以女帝的心性,当然不会给自己养的鹰犬,反咬一口的机会。
女帝熬鹰的手段,可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的多。
黑影一言不发,静静的跪在一旁,面对怒火冲天的吕后,脸上没有一丁点变化。
伴君如伴虎,尤其这还是一头母虎,其心性之险恶,手段之酷戾,在历朝帝王中都能进入前列。
被这等人物倚为心腹。多嘴多舌,或是有自己的小心思,是注定活不长的。
有时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无心之言,就能引得吕后不悦,随即杀机接踵而至。
“难道。真的养不熟?”
吕后沉思良久,道:“他们密会的内容,可打探清楚了?”
黑影道:“正在全力打探,不过……除非当事人亲口说出来,不然很难知道具体内容。”
“您知道的,无论是智远,还是多闻,都不是等闲之辈。”
“臣的黑风大法,蒙蔽视听,对一般人有着奇效,对他们这种高手,能遮掩身形,就已做到极致了。”
“再进一步,潜入二人密会之地,而不被这二人察觉,近乎不可能。”
“朕,不是来听你强调什么客观理由的。”
吕后冷冰冰道:“朕,要的是结果,朕只看结果。”
“如果,你没办法给朕想要的结果,自会有人替代你,给朕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