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城南,刀枪如林,剑戟如雨,漫山遍野尽是黄衣玄甲的黄巾军军卒,无数甲士列阵而立。
当先一杆土黄色的大纛由为瞩目,许安身着赤炼铠,头戴黄帻,手持着折扇端坐于高台之上,周围武将林立,甲士成群。
高台的四周,挂满了写着太平道经的土黄色布条。
高台之下,无数的土黄色的旌旗迎风招展,一队队排列整齐,手持刀兵的黄天使者正严阵以待。
偌大的真定城此时已经是被许安带领的并州黄巾军主力,彻底的围得水泄不通了。
真定城南,黄巾军的前阵正在列队,黄巾军的将校大声的在阵中呼喊着,吹着口哨,号令着部中的军卒集结。
一辆辆罩着兽皮的盾车被推来,一架架高大的云梯被放置于前。
他们即将发起新一轮的攻势,而在真定的城北、城西两处,在城外也有正准备攻城,还处于集结中的黄巾军。
随军的乌桓突骑和并州义从们早已经在许安的命令下,在黄巾军主力的外围,建立起了一道警戒线,没有人可以越过他们,袭击正在攻城的黄巾军,这就是为什么许安敢于下令三面齐攻的依仗。
没有人可以越过这些侦察骑兵的眼睛,就算汉军的骑兵想要发起突然的袭击,但他们就算破开外围的游骑,也绝对没有办法逃过游戈在外围的黄巾军骁骑营。
许安现在可以心无旁骛,毫无顾忌的全力进攻真定城。
“咚!咚!咚!咚!”
黄天战鼓声缓缓响起。
“放!!!”
一名黄巾军的军候,在听到黄天战鼓声的同时,猛然挥下了手中的环首刀。
一面蓝色的旌旗迅速摇动。
真定城南,黄巾军的前阵,二十架抛石车,陆续发出了巨大的嘶吼声,随后二十枚巨石接连在巨力的作用,向着真定的城墙急射而去。
城墙上一名汉军的屯长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中飞速而来的巨石。
在真定城的城墙上也有抛石机,但那些抛石机都是用人力来拉动抛出石块,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种抛石机,是将石块抛出如此之远的距离!
“趴下!”
汉军的军候撕心裂肺呼喊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有抛石机,明明抛石机无法移动,但这并不影响他下达着正确的军令。
一枚又一枚巨石被抛出,向着真定城袭来。
真定城墙上的汉军军卒皆是惊恐的躲在墙垛的后方,趴在城墙上,不敢移动半分。
二十枚巨石,只有三枚落在了城墙之上,其余的石块不是失去了动力落在地上,就是力量太大从城墙的顶空飞了过去。
“嘭!”“嘭!”“嘭!”
巨石落下,狠狠的砸中了真定夯土的城墙上。
一枚巨石正好砸在一处墙垛之上,夯土做成的墙垛,根本无法承受住巨石的力量。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被巨石击中的墙垛已经彻底成了粉尘和碎末。
碎末之中是一团团血肉模糊的尸体,两名躲藏在垛口附近的汉军军卒,被那巨石轻而易举的砸烂了躯体,当场毙命。
飞溅的土块和碎片,也对周围的人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一名汉军的军卒被飞溅的土块击中了眼睛,鲜血横流。
城墙上的一众汉军军卒,皆是极为震恐。
汉军军候面色难堪无比,他快步跑上前去,趴在垛口处眺望着远方。
就在真定城南,黄巾军的前阵处,二十架长得无比奇怪的抛石机似乎正在装填着,大量的黄巾军军卒在抛石机的下方来回的忙碌着。
与真定城墙上的抛石机不同的是这些抛石机的摸样明显不同,而且似乎可以移动,装备着轮子。
“七号、十号、十七号命中目标,保持角度不变,其余小队重新调整角度!!!”
指挥抛石机的黄巾军军候,骑乘着战马奔驰在抛石车的后方,大声的呼喊着。
抛石车下,一队队黄巾军军卒正在飞速的给抛石车装填着弹药,校准着角度。
“此战是我们炮队的初阵,大贤良师就在高台上看着我们,全军两万余名同道都在看着我们,”
中国的抛石机最早出现于战国时期,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抛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炮梢。
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炮梢分单梢和多梢,最多的有七个炮梢装在一个炮架过,需二百五十多人施放。
而如今黄巾军中出现的抛石车,却并非是人力抛石机,而是配重抛石机。
配重抛石机在中国有一个极为著名的称呼“回回炮”。
蒙元军队南下进攻宋朝时凭借着“回回炮”,连克宋国多城,因此名声大噪。
许安以前对其颇有兴趣,所以也是知道配重抛石车的原理,许安还见过不少的配重抛石机图案,因此画出大概的图纸并没有什么问题。
利用杠杆原理,一端装有重物,而另一端装有待发射的石弹,发射前须先将放置弹药的一端用绞盘、滑轮或直接用人力拉下。
而附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时上升,放好石弹后放开或砍断绳索,让重物的一端落下,石弹也顺势抛出,
冀州城池高大者有不少,要接回四州黄巾,这一路上有大量的城池需要许安来攻克。
只凭着现有的攻城器械来攻击城池,确实有些勉强,用常规的手段就算攻下城池,也必然会对并州黄巾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许安很清楚,并州黄巾军被削弱一部分的力量,那么便会在丧失一分接回四州黄巾军的机会。
所以许安早早的就已经开始命人打制配重抛石机了。
而打制配重抛石机的作坊,被许安秘密放在了井陉关一处隐秘的区域,并安排了黄天使者来守卫,确保其秘密不会外泄。
操控配重抛石机的黄巾军军卒,也是许安从军中严格挑选出来的死忠份子,为的就是让秘密尽可能的不泄露。
整整半年的功夫,井陉的工坊中一共造出了二十架勉强堪用的配重抛石车。
这些抛石车也被许安一直隐藏着,作为秘密的武器,直到今天,才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配重抛石车的初次亮相,便展露出了恐怖的破坏力。
阎忠看着眼远处真定城的有些残破的城墙,眼眸之中也是露出了震怖之色。
阎忠清楚这抛石车多半是许安的杰作,毕竟这不依靠人力,便可以抛出石块的抛石机,足可以抛出上百步之远,而且是数十斤的大石,除了许安之外,黄巾军中再无可能有人能制作出如此恐怖的战争机器。
“五号车就位!”
“十二号车就位!”
“八好车”
片刻之后,二十家配重抛石车全部完成了装填。
蓝色的旌旗猛然挥动,随后伴随着雷霆般的响声,二十架配重抛石车再度将石块抛出。
这一次,足足有七发石块命中了真定的城墙。
阎忠手中的绢扇停止了摇动,他定定的看着远方残破的真定城墙,喃喃道:“声如雷震,状若天崩,有此神器,又有何城敢称坚城”
一轮又一轮的抛射,不断的轰击着真定的南城,终于一段城墙禁受不住大石的摧残,轰然倒塌了下去。
那一段城墙上的汉军军卒猝不及防之下,瞬间被倒塌的城墙尽数掩盖。
如此良机,许安怎么会放过。
真定城外,战鼓声如雷,在黄天战鼓激昂的鼓声之中,无数黄巾军的军卒推着各式各样的攻城器具,向着真定城的南城蜂拥而去。
七月二十六日,井陉关外汉军营地遭遇了黄巾军的突袭,驻守的汉军军候力战而死,汉军四百五十六人尽数战死于营垒之中。
七月二十九日,并州黄巾军的先锋,骁骑营的骑兵已经抵达了真定城下,并州义从配合着骁骑营的骑兵轻而易举的驱除掉了汉军在外围的斥候。
并州黄巾军主力向冀州发起进攻的消息,在短短数日之后,便通过各处的驿站传遍整个冀州。
从井陉关到真定的路上,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住并州黄巾军进军的脚步。
就算整个冀州都知道,并州黄巾军的主力已经踏出了居庸关,但他们却是毫无办法。
自五月冀州闹出了“废帝案”,前冀州牧王芬自杀,许攸、周旌远逃,新任的冀州牧还没有就职,蹇硕暂时接管了整个冀州的事务。
“废帝案”牵扯甚广,虽然大部分线索都断了,但是冀州的绣衣使者已经发展了起来。
其中能人异士更是如同过江之鲤,就算是这样,绣衣使者也依旧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与王芬合谋的一些官员。
一时间冀州绣衣使者四出,大批冀州郡县官员被抓捕,甚至于王芬幕下所有的幕僚还有直属官吏都被逮捕。
一些官员上午还再府衙之中处理公务,下午就被绣衣使者所抓捕,一时间整个无论是高官还是普通的吏,甚至于是市井之中的普通人都是人心惶惶。
更引起冀州官场震动的的,在王芬死后,绣衣使者大肆缉捕官员,甚至常山国国相,河间国的国相,巨鹿郡的郡守三名封疆大吏也被绣衣使者所抓捕,更不用提其余的官吏。
绣衣使者如同一片阴霾一般,笼罩在了整个冀州的顶空。
六月初,天子刘宏亲自将王芬的罪行定为谋逆罪,缉拿了王芬全族,后绣衣使者又抓了周旌和许攸的族人,一时间众皆哗然。
虽说豪强世家,狡兔三窟,无论是王芬还是许攸和周旌,在发现事败了第一时间,就向自己的亲族发去了信息。
但是绣衣使者经过了这么久的发展,耗费了大量的钱粮,岂是须有图表之辈?
早在蹇硕带领军队前往冀州州治之时,绣衣使者已经暗中掌控了王芬、许攸、周旌三人的亲族一举一动。
三族足有上千人被斩杀,上千颗人头落地,也为冀州这一场变乱定下了基调。
大量被王芬提拔上去的官员被绣衣使者缉拿,甚至连冀州军内的将校也不能置身事外。
甚至连颜良、丑、高览三名冀州的军司马都差点被绣衣使者逮捕,他们虽然是皇甫嵩提拔上来,但是却也和王芬有不小的干系。
不过蹇硕毕竟还是没有被彻底的冲昏头脑,他不是蠢人,如今幽州的伪燕国蠢蠢欲动,冀州之地,全靠河间国驻扎的郡兵来防守。
颜良、丑、高览此时正带着部曲,驻扎于河间国防备伪燕国的军队南下,所以蹇硕特令放过了颜良三人。
绣衣使者的行动一直到七月份才消停了一会。
而就在蹇硕正指挥绣衣使者想要铲除王芬在冀州残余的势力之时,并州黄巾军却选在这个时候从突然冲出井陉关,打了蹇硕一个措手不及。
这样的情况,黄巾军中根本没有人料到,无论是许安还是阎忠,亦或是许攸。
之前的冀州豪强世家众多,因为刘焉改置州牧的提议,得以编练乡勇自保,而且又重新招募了许多的郡兵,用来充实地方军力。
按理来说,如今的冀州应该是兵强马壮,就算是野战也不是太过于惧怕黄巾军,再不济也能牵制黄巾军的进军的速度,牵制黄巾军的攻城进度。
但现在的冀州军却因为绣衣使者的清洗,正处于最为虚弱的时候。
王芬作为冀州刺史三年,冀州牧一年,军中将校多与其藕断丝连,而这个时候绣衣使者清除掉了大部分的王芬派系的军官,直接让冀州军的战斗力跌至了谷底。
没有将校的指挥,没有收到任何的指令,真定周围城邑的郡国兵,皆是龟缩在营垒之中,毫无作为。
数千名郡兵以及各地的乡勇群龙无首,就这样坐视着黄巾军对真定城疯狂的发起进攻。
八月二日,并州黄巾军主力在许安带领下,抵达了真定城下,并立即向着真定城发起了猛攻。
八月三日,河内郡黄巾军大举南下,郭泰领兵一万两千人从绛邑、临汾一带侵入河内。
同日,居庸关关门大开,刘石领黄巾军骑兵两千,乌桓骑兵六千自上谷郡出居庸关,寇广阳。
八月一日,青州、徐州、兖州、豫州四州十三郡,也同时爆发了太平道起义,成百上千的黄巾军聚集了起来。
青州平原郡、北海国、豫州鲁国、徐州琅琊郡四处郡国郡治被攻破,四州黄巾军连破十一城,攻破乡聚无数。
八月四日,真定城仅仅只是坚持了两天,便宣告城破。
“河内黄巾军出兵了!”
朔风吹袭,吹起了城外西凉军营垒中黑色的旌旗,一名背负着令旗的西凉军斥候正半跪在地上向着王国禀报着并州黄巾军的情况。
“好!”
王国双目放光,利落的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
“此时正是良机啊!”
“河内黄巾军率先进攻,必然引得汉军无法全力防备我军进攻。”
王国按着腰间的汉剑,眼中透露着残忍和嗜血,还有发现物般贪婪的目光。
他转过头去,看向东方,那里是整个大汉的最为富庶的司隶之地。
王国转过头向着一旁的副将,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整军,即日出征!顺着渭河一路杀入陈仓!”
王国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的声音阴冷的犹如从地底的深处传来一般。
“我要在陈仓设宴,设下一场属于我们的狂欢之宴!”
王国放声的大笑着,笑得张狂无比。
八月六日,西凉军在王国、马腾、韩遂三人的带领下共领汉胡联军十万余人,号称二十万大军,自汉阳郡郡治冀县出发,沿渭水,经望垣,上邦一路浩浩荡荡的向着汉帝国司隶校尉部的陈仓进发。
幽州、渔阳郡南部,大量的乌桓步骑正在集结。
人群浩浩荡荡,几乎铺满了泉州城的城东,披发左衽的乌桓骑兵在阵中高声的呼喊着,肆意的狂笑着。
乌桓峭王牵引着战马,游走在大阵的前方,他的眼睛贪婪的顶着南方。
南方就是冀州,就是富饶的中原大地,那里有着数不清的美酒,有着数不清的粮食,有着数不清的美娇娘,还有着数不清的财富。
乌桓峭王看了一眼高大的泉州城。
泉州城的城墙颇为高大,城墙之上是一架架令人恐惧的床弩,一座座林立着的箭塔,这些都让乌桓峭王感到了一丝恐惧,但很快恐惧便被他压了下去。
因为这座高大的泉州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已经臣服在他们乌桓人的脚下。
换在之前,乌桓峭王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居然能够进入这中原的腹地,来到幽州渔阳郡的最南端。
乌桓峭王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军阵,这泉州城外聚集的五万多名步骑将会跟着他一路南下。
“乌桓的勇士们!”
乌桓峭王拔出了腰间的战刀,怒声嘶吼着。
“驱使着你们的战马,举起你们的马刀,张开你们的口袋,放出你们心中的猛兽吧!!!”
乌桓峭王眼眸之中透露着疯狂之色,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呼喊声,他猛然挥下手中的战刀。
五万步骑在乌桓峭王的带领下,向着冀州的渤海郡席卷而去!
八月七日,收到刘石军进攻广阳郡的消息,张举遵守承诺,派遣乌桓峭王率领步骑五万南下。
洛阳城,厚德殿中,寥寥的烟尘从炉中缓缓升腾而起。
淡淡的烟尘萦绕在厚德殿中,隔着薄纱,跪坐在台阶之下的绣衣使者都尉,根本看不清刘宏的面容,但他依旧可以感觉到天子强自压抑着的怒火。
此时刘宏的手上,握着的正是蹇硕,还有各地绣衣使者传来的急报。
在各地的官府还没有将黄巾复起,以及冀州战乱,凉州、幽州两军侵入的消息禀报而来时,绣衣使者已经提前将信息整合完毕,直接递到了刘宏的案桌之上。
“真是一群贤才,真是一群栋梁!”
刘宏靠坐在榻上,面带讥讽的神色看着手中的秘报,怒极反笑。
“朕早就让他们去查!”
“朕早就下令让各地严查太平道之事,结果这些狗杀才一个二个都瞒着朕,自以为天下承平,那蛾贼不成气候”
暴怒使得刘宏惨白的脸变得狰狞无比。
起初在许安攻下上党郡不久,他就下达了各地严查太平道信徒的命令,结果地方官府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绣衣使者慢慢扩散到各州的郡县,情况才得到改观。
一个个太平道的据点被攻破,太平道信众被缉拿的消息才逐渐传入了刘宏的耳中。
“王芬!”
刘宏将手中的帛书紧紧握在手中,想起王芬的所作所为,刘宏更是恼怒无比。
若不是王芬对他的命令置之不理,只做表面的功夫,那许安恐怕连太行山都无法占领。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厚德殿中响起。
刘宏放下染血手帕,他极力支撑着身躯想要坐起来。
“九路齐攻,黄巾军好大的手笔啊!”
徐州黄巾、青州黄巾、兖州黄巾、豫州黄巾,四州黄巾军同时起事。
西凉军也在王国的带领下,向着汉帝国司隶校尉部的陈仓挺进。
而燕国的军队在乌桓峭王的带领下,向着渤海郡进发。
并州方面,郭泰军袭扰河内,刘石军袭扰广阳。
许安亲临并州黄巾军主力进攻真定,两日时间,常山国北部的坚城真定便已沦陷。
汉帝国这一次迎来了,比历史上更为浩大数倍的动荡。
刘宏癫狂的笑着,他如何看不出来,那并州的黄巾军才是主谋,那许安就是制订九路齐攻之计的主人公。
“许安!”
刘宏抬头看着头顶的薄纱,愤怒的嘶吼着。
“许安!”
没有人敢上前,没有人敢出声,厚德殿中回荡着刘宏声嘶力竭的嘶吼声。
“许安!!!”
窗外的狂风越发的急切,在那刺耳的风声之中,刘宏只觉得的眼前的视野似乎越发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