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离石城。
沉寂已久的西河郡郡兵大营,因为一名身穿着白鹰服的鹰卫百户而泛起了涟漪。
“讨虏校尉”
李德定定的看着案桌上,由那位鹰卫百户亲手送过来的印信,一时间有些发愣。
除去印信外,案桌上还摆放着一枚虎符。
李德举起那枚有精铁所铸成的虎符,瞳孔微微放大,他看到了虎符上铭刻的四个小字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
李德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虎符,指关节因为用力甚至都已经发白。
帐中的那名鹰卫百户官看到李德检查印信,继续言道:“大贤良师有言,骁骑营新建,并州百废待兴,北伐之事只能暂且搁置。”
“匈奴控弦之士十数万,北伐之事须要从长计议,贸然出塞只不过损兵折将,再添伤亡,还请李校尉等待良机,并州安定后,我军编练骑军之后,再行北伐之举,方有胜算。”
李德松开了握着虎符的手,微微躬身,回答道:“大贤良师有北伐之心,我等皆愿追随。”
形势比人强,汉军已经在并州彻底战败,无论是匈奴还是黄巾军,汉军都无力抵挡。
若是要复仇,只有依靠黄巾军,至于汉军,李德身为都尉,自然也知道如今汉帝国的局势。
凉州、并州两州已失,内地更是叛乱蜂起,根本无暇北顾。
就算汉军有能力收复并州,李德也很清楚,汉军收回了并州,也绝对不会再度出塞,去和匈奴厮杀,报仇雪恨。
熹平六年汉军出塞进击鲜卑,那一战,几乎让并州的汉军失去了出塞的勇气。
数万大军,回来的却只有寥寥少数人。
汉军收复了并州,各地的叛乱不断,汉军主力也无暇顾及匈奴,最多让匈奴交出一些所谓的凶手,就此草草了事。
甚至可能为了笼络匈奴,此事可能还会不了了之。
汉帝国连各地的叛乱都无法叛乱,更何谈北逐匈奴?
鹰卫百户官微微叹气,西河郡所有城池,除了平周城外,尽皆是一片焦土。
“西河郡的境况,我鹰卫已经将其全部禀告给了大贤良师。”
“大贤良师明言,两年之内必将北伐匈奴,为西河郡的数万百姓报此血海深仇。”
李德眼眶微红,拜服道:“李德替数万死难的西河郡百姓谢过大贤良师!”
鹰卫百户斟酌了一下,问道:“吕布将军已经驱逐了匈奴人最后残留势力,大贤良师有意将西河郡北部与匈奴接壤的边界守备事务交给李校尉,不知道李校尉何时可以动身?”
李德拿着虎符站起身来,直截了当的言道:“不需要休整,我部即刻便能动身前往北境。”
“我这就去集结部曲北上。”
“李校尉且住,我这里还有一件事。”
鹰卫的百户官见李德站起身来,急忙起身制止道。
李德疑惑道:“百户还有什么吩咐?”
“李校尉如今麾下的军卒,都还是汉军的装束,既然归属在黄天的战旗,也应该改旗易帜才对。”
鹰卫百户官顿了一顿。
“之前李校尉带兵前往蒲子城,因为地形崎岖,所以大部分人没有乘马,但好像西河郡的郡兵中骑士众多,大贤良师愿意调拨部分马匹给李校尉所部,训练骑兵。”
李德止住了脚步,看了一眼帐中将校红色征袍,又看到鹰卫百户身上牙白色的白鹰服,心念一转。
“在下有一个请求,可否让百户通传给大贤良师?”
鹰卫百户点头道:“李校尉请说,在下愿为李校尉通传。”
李德躬下身,面色诚恳的请求道:“我等身负血仇,此仇不报,难以平恨,请以素袍代赤袍,素旗代赤旗,北伐匈奴毕功消恨之时,再执黄旗于黄天之下。”
鹰卫百户面色有些迟疑,回答道:“在下也只能为李校尉通传,应允与否,全在大贤良师。”
“多谢百户,如果大贤良师不应允,我等也只能遵从吩咐。”李德再拜,“通传之事,在下定铭记在心。”
“些许小事,李校尉不必放在心上。”
鹰卫百户推辞道。
“同为黄天而战便是同道,同道之间互帮互助,这才是世间的常理,若是还算人情世故,岂非玷污了同道之义。”
“宣读完毕,我等先折返回太原郡,就不多耽误了。”
鹰卫百户也不多停留,带着随侍的两名旗官退出了大帐。
“同道之义”
李德微微有些发愣,这个词实在是有些生疏。
他此前也曾问过鹰狼卫的缇骑,而回复的皆是:“志同道合者名为同道。”
而这“同道”的名称便是许安所取用的。
“同道”
李德握紧了手中的虎符,感受着虎符上“报仇雪恨”刻字带来的触感。
“真是一个好词啊。”
当鹰卫的百户官带着缇骑奔出了西河郡的大营后不久,西河军营寨之中战鼓声响起,这支西河郡的郡兵队伍,也开始缓缓向着北方的关隘处行去。
十数日后,同样是李德见到的还是那位鹰卫百户。
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是只带着数人前来,跟随着他的还有大量的车架和马匹。
车架之上,是素色的旌旗、素色的巾带,素色的战袍。
鹰卫百户看着略有些激动的李德言道:“大贤良师特许,李校尉所部使用素色旌旗。”
“此次共带来战马千匹、革甲一千领,铁甲三百领,弓弩两千具,请李校尉查收。”
“北伐匈奴毕功消恨之时,再复黄旗皆可。”
李德眼眶微红,高声应道:“在下李德,谢过大贤良师!”
“先不急谢。”
鹰卫百户挥了挥手,从马鞍上取过一封帛书,朗声言道。
“讨虏校尉李德接令。”
李德行礼道:“李德在。”
“奉大贤良师令,着讨虏校尉李德统领白袍军,镇守西河郡北部,以卫并州,北伐匈奴毕功消恨之时,再执黄旗于黄天之下。”
“诺!”
李德从鹰卫百户的手中接过帛书。
这一次的李德,却是彻底的心悦诚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