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內朝外朝甚至于东宫之内,因为新太子妃的事都引起了一片波澜,与这个比起来,先太子妃的堂妹赵四小姐进东宫为嫔的事到显得没那么轰动了。
东宫里,柳嫔自言自语的叹了一句道:“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太子妃的位置又回到魏国公府去了,也不知道这新太子妃是什么性情。”
从前她不满赵娥老是用规矩事事压她一头,如今赵娥去了,她又觉得还不如赵娥做太子妃的好。赵娥再是如何,总是没有害过她和晅儿。而对于将要新进门却完全不知道其性情如何的沈二小姐,她却没有底她能不能保持如赵娥的磊落。
柳嫔叹了一口气,罢了,多想无益,还是先将正事做好吧,说完叫来了身边的麽麽,商量给新太子嫔布置新房的事情。
太子妃进门要在明年的三月,但赵婳进来却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上次因为在太子妃生产时躲了的事,太子恼了她,后面是宁愿将府里的事情交给一个才人来管都不让她碰,让她在东宫其他妃妾和下人面前好一阵没脸。一直到了这次,太子才将赵婳进门的事情交给她来办。
她心知若不是徐莺的身份太低,让她来料理赵婳进府的事会让人觉得太子是在下赵婳和宣国公府的脸,只怕这次的事情太子都不会交给她来办的。所以这件事她几乎用了十二分的心力来办,力求做得完美不出任何差错。
因为之前的事,现在府里谁都知道她不得太子的心了,那些子下人们最会看碟子下菜,如今她在府里的威信已经不足了,有时吩咐一件事反而不及徐莺来得顶用,实在恼人。她这次非要将事情办得十二分漂亮不可,借着这件事将管家的事留在手中。若是这次她再让管家之权从自己手上再回到徐才人手中,那她在东宫都不用混了。
她当初也是小瞧了徐才人,以为她一个小户人家出来的,就算太子宠她将府里的事情交给她管,她就不信她有能耐管好这偌大的一个东宫,府里那些成了精的管事公公和麽麽们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说不好就被她们哄了去,她那时候等着看她的笑话呢。但没想到,竟能让她应付过去了,也不知道背后是哪位高人在指点她。
而此时被柳嫔惦记着的徐莺却是狠狠的打了个哈欠,接着睁着一双困顿的眼睛,低下头去继续绣手上的荷包。
梨香见了,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的道:“娘娘,您绣了很久,不如停下来歇一歇,要不然等一下该眼睛痛了。”
原本她是管着府里的事的,但在几天之前,太子已经将她手上的事交给柳嫔去管了。可能是怕她误会,太子还特意跟她解释了下,意思无非就是,赵四小姐要进府了,你的身份太低,若是让你来料理赵四小姐进府的事,只怕会让宣国公府以为我是在故意下他们的脸。况且柳嫔毕竟是晅儿的生母,若是一直冷着她,下人们见风使舵之下,对晅儿也不大好。
总之,我现在让柳嫔来理事绝对不是因为不喜欢你了,而是考虑大局作出的决定。
徐莺听完之后,立马点头道:“我明白,我明天就将对牌和账册给柳嫔姐姐送去。”
太子却以为她其实不明白,而是故作明白,于是道:“要是你实在不舍得,那让你和柳嫔一起管。”
徐莺却急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实我早就不耐烦管这些事了,现在柳嫔姐姐来管我还乐得轻松呢。”
让她亲手去操办他新小妾进府的事?亲手去安排他新小妾进门后住的院子,用的家具,睡的床,甚至于他们洞房时候盖的被子用的纱帐,这想想就觉得很虐好嘛,这种“好事”,谁爱干让谁干去,反正她是不乐意的。
太子却很是愧疚的叹了口气,抱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到了第二日早上,等她将府里的对牌和账册给柳嫔送过去之后,太子源源不断的赏赐也到了她的院子,既是补偿她也是向府里的下人表明,虽然他撤了她的管家之权,但她在他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想趁机落井下石的趁早歇了心思吧。
刚卸下管家事务的几天,徐莺确实是觉得一身轻松,管家要管柴米油盐酱醋茶,琐碎又繁杂,她管着的时候确实是觉得不耐烦的,巴不得有人将这些事情接过去。但轻松了几天之后,徐莺很快发现,不管家的日子好无聊啊。
她身边的所有事都有人安排好,连穿衣吃饭都是直接伸手张口就好,整天无所事事,然后人便有些没精打采起来。
徐莺想,难怪那些在后院里的女人会为了一个管家挣破头呢,后院里的女人空闲的时间太多,不管事的时候就像是在混吃等死,且容易让人生出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价值的消极情绪来。管家管的事情虽然杂,但至少忙起来的时间过得充实,不会觉得空虚寂寞且自己毫无用处。就连徐莺都不得不承认,在尝过管家的甜头之后,比起现在这样整天闲得没事干,她宁愿去管事情。
她无精打采和低落的情绪,在梨香等人看来,却以为她是在为太子要纳新太子嫔和太子夺了她管家之权的事而伤心,这几日在她面前,连行事说话都小心了几分,就怕那句话说错了点中了她的伤心事。有时候还隐晦的安慰她道:“太子纳赵四小姐进府,不过是让她进来照顾小皇孙的,太子必不会因有了新人就冷落娘娘的。”
对赵婳进府,徐莺心里虽然有一些些的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因此伤心难过。自她进来东宫那一日开始,她就知道太子身边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只有现在后院的这些人的,除了现在的赵婳,以后或许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新人进来。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准备,她接受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她心知梨香等人是误会了,但也不辩解,只是每次梨香来安慰她,因为担忧还将她听来的各种八卦说给她听逗她开心时,徐莺还是觉得有些感动的。
她和梨香是半路凑在一起的主仆,不像江婉玉和侍书那样有十几年的感情,梨香对她的关心甚至是不完全纯粹的,但无法否认的是,在异国他乡能有这么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徐莺还是觉得心里安定了几分,好像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梨香见徐莺没有回应,又轻声喊了一句:“娘娘?”
徐莺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对她笑道:“好啊,你去将雪球抱过来,我跟她玩一会。”
梨香松了口气,然后道:“是,奴婢马上就去。”
梨香下去没一会,然后便将雪绒绒的雪球抱了上来。徐莺接了它放在小榻上,轻轻摸了摸它身上的毛。雪球被摸得舒服了,“喵”了一声爬到她大腿上,用舌头去舔她的手指,过一会又跑到她身后,抓着她后面的衣服想要爬到她肩上去,爬不上去便喵喵的叫。
徐莺拿了绣球来逗它,将绣球抛到小榻的另一边,对它道:“雪球,去将绣球滚回来。”
雪球喵了一声便跑过去了,然后举起一双手抱着绣球,慢慢的将它滚到她的膝盖旁,然后抬起头来喵喵的望着她叫,仿佛是在求表扬。
梨香笑着赞道:“雪球越来越聪明了。”说完拿了火腿放在手上去喂它。
徐莺伸手捏了捏它的耳朵道:“它笨着呢,昨天晚上也不知是不是冷了,半夜里竟然钻到了我的床上来睡。我睡得不清不楚的,翻身的时候差点没将它压死。”
说完,又继续拿了绣球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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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转眼到了腊月。
冬月转腊月的时候,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一连下了三天,接着便停了下来。
天气越发的冷了,徐莺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是做做针线便是跟雪球玩,轻易不肯出门去。太子喜梅花,东宫的许多院子都种了红梅树,正是梅花开放的时候,太子时常想拉着她一起去逛院子,结果也被她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了。
太子取笑她道:“估计你上辈子是蛇投胎转世来的,一到冬天就冬眠。”
徐莺有心想跟他开句玩笑,便笑道:“对,我上辈子是条大白蛇,名字叫做白素贞,殿下一定就是那许仙,我投胎成人到了殿下身边,一定是来报恩的。”
结果太子却问道:“白素贞是谁,许仙又是谁?”
徐莺顿时囧了,好不容易想借笑话表一下情,却忘了这里根本没有白素贞跟许仙的故事。
徐莺只好丧气道:“没有谁,我随便取的名字。”
到了腊月初六那一天,东宫门前挂起了红灯笼,府里也被打扫一新,东宫的南院更是换上了新的红窗纱新的红纱帐。
而在这一天,赵家四小姐赵婳被一顶轿子接进了东宫。
东宫纳侧不像娶妃,东宫并没有娶外客,只在府里置了几桌酒席,各个院子的嫔妾凑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只当是庆贺新姐妹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