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该是斋戒清心的几日,却吵吵嚷嚷大肆搜查起来。查着送膳的人一直查到太后那儿。
“是母后做的?”商偃至甘泉宫,少了亲近冷沉地问。
孙玉初毫不遮掩,看着商偃坦率的,“是我,你还要为了外人杀我不成。”
商偃短暂沉默,“儿子如何能够杀母后呢,既然如此儿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话落转身便走。
“你站住!你是真要为了那一个女人把皇宫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你是天子,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孙玉初拍案站了起来,欲将商偃骂得清醒。
“天子也非想要什么都能有,我用些权利用些手段有何不可?”商偃转回身。
“那你得到了吗?”孙玉初的问话没有回答,她恼得不想再多说,“滚吧滚吧!”
斋戒共五日,而后便是祭祖典礼。楚妗在第五日早晨醒了,坐在床上靠在商瀛怀里。
“阿瀛的伤好了么?”楚妗问。
商瀛闻她几分虚弱的声音,“从前还小的时候我偷跑出玉堂找吃的,总是挨打。他们说我像条狗似的,命大死不了,受了伤也几天就能好。”
楚妗闻言笑笑,“确实。”
她抬头伸手揉了揉商瀛的脸,“阿瀛太瘦了,回长安我让府里常送些好吃的去给你。”
商瀛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环住她俯身轻轻将下巴搁在她肩上,“皇姐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了。”
“惠安公主可有醒了?”门外,宦官的声音尖细地刺入门缝,商瀛眸光一颤看向木门,坐起身扶住楚妗,垂着睫毛似乎是感觉到了羞涩。
楚妗握住他的手腕,“我没事了,阿瀛去开门吧。”
“吱——”
木门打开露出门外宦官的身影,商瀛垂头领人进屋。
“奴婢见过惠安公主。”宦官行礼,“陛下命奴婢过来传话:甘泉宫的下人做事不周全,让公主的膳食里混入了不干净的东西,人已经处置。明日便是祭典,公主的身体还需休养则不必参加了。”
“知道了。”楚妗应。
人离去,商瀛将门合上。屋中恢复清冷与宁静。
原以为今日整日都能清静的休息,楚妗也不在意商偃搪塞她。倒不想商齐来探望了。
商齐欲言又止神色复杂,楚妗想他必然是知道了谁下的毒,他这幅模样让楚妗有些想笑。
“皇妹好些了吗?”商齐问。
“嗯。好多了。”楚妗答。
“父皇命人告知皇妹了吗?”商齐又问。
“方才命人来过了。”楚妗答。
话落商齐陷入了沉默,站在床前在楚妗眼中甚是滑稽。
“皇兄是来关心我的吗?”楚妗问他。
“你心中会怨恨吗?”商齐像是终于知道说些什么了。
“有何好怨恨的呢?能活着不就好。”
商齐再次失语,离开前还恼恨,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亦不明白自己想说些什么。
面对这些,他也没法说什么。
商齐来过,而后便有几位美人带着孩子来探望楚妗。楚妗倒希望没人来,好让她清静清静。
次日祭典之后,楚妗以为就该收拾回长安了。商偃却是照顾她的身体要在咸阳再歇两日。
两日不长眨眼便过,倒是楚妗的身体确实恢复了精神。
……
小鹦鹉落在了一颠一簸,一荡一扬的窗口,楚妗抬手掀开窗帘一角让它飞了进来。
张熙将商盱打算动手的位置告知了她,让她一定万分谨慎小心。
为了不引人注意,楚妗未将小鹦鹉再放回去,暂且让它在身边待着。
回长安的队伍商盱有意调整了些许位置,将皇后与商韶仪乘坐的马车安排在了他身侧。
商齐则被安排在楚妗身侧。
楚妗时不时掀开车帘查看窗外的地形,张熙所指的位置是在北燕山,来时她便有注意一路的地形,这么些年来来回回的祭祖她对沿途的一些地形也有所记忆。
北燕山侧的路狭窄,一侧为山一侧为坡,山陡斜,坡较缓,皆布满灌木杂草。
她从腰间解下两个小陶罐,面上微微的笑意。
这是她在咸阳皇宫时让人摘的浆果捣成的汁水,与血同色。
瞧着差不多快要抵达北燕山附近楚妗便在马车中换了一套婢女的衣裳抹去妆容,将血红色果汁洒在车厢中,又从袖里放出张熙的鹦鹉叫停马车,“我的婢女要下车,让她下去。”
“诺。”外头的车夫应。
四周的随从皆是商偃的人并无人在意公主是否带有婢女在身侧。楚妗就这样下了马车,至商瀛身侧,“公主在方才途中捉住的一只鹦鹉跑了,你随我去找。”
商瀛微抬眼随楚妗离开,两人向着队伍的末尾走去。
鹦鹉飞回了张熙手中,他看着山下,“马车到了,快放!”
一块块巨石被撬动,轰鸣着一路碾压草木朝山下滚落。
路上行走的人有注意到山上的落石,肝胆俱裂,“山上落石头了,快跑啊!”
一时间兵荒马乱,车夫跳下马车奔逃。婢女宫宦四处逃窜,马受到惊吓扬蹄前路却被巨石堵塞。
石块撞击马车滚落山坡,逃窜的宫人被落石击倒,血溅四处。
前方,人群与马匹都让后方的混乱影响。商盱掀开车帘往后看去目光深暗,大喝一声:“保护陛下与皇后!”
又朝商偃的马车喊到:“父皇,儿臣去看看,您快先走!”
马车中,商偃本正闭目养神。闻动静掀开车帘,魏佶在马车旁向他禀报了所见。
“魏佶,你跟着太子去。”他道。
“诺。”
魏佶随太子走向后方的队伍却被几块巨石挡着,虽可以前往但并不安全。
“你去回禀父皇,巨石挡住了去路,山上还不断有大小石头往下砸,实在危险。许是上方有所坍塌,父皇必须先走,否则不知是否还会有更大范围的落石。”
魏佶看着面前一番景象有所犹豫,“诺。”
前方的队伍遂继续前进,商盱带着人留下寻找可以救援的方法。
楚妗走出不远便听闻了身后的动静,拉着商瀛躲到坡下的灌木里。上方杂乱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还能看到从山头顺坡而下的石块。
“我们走。”楚妗平静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格不入。商瀛随她起身猫着腰缓步在杂草丛生的坡道上寻着能走的路离开。
他看着身前的楚妗。
皇姐怎么知道的?
两次似乎都有那只鹦鹉。
远离了皇宫的队伍后,楚妗带着商瀛走回了正道。从胸前的衣襟里取出一只不足手指长的白玉笛,放在唇边吹响。
眨眼,头顶的天空便出现一只乌黑的鹰盘旋不离。
商瀛正看得出神,楚妗松开了他的手。
“阿瀛想要知道吗?”楚妗问他。
商瀛看着楚妗,“不想知道。”又怕楚妗不信他,“皇姐可以杀了我。”
“我不想知道皇姐的事情,我只想待在皇姐身边。”他抱住楚妗,“我永远不会伤害皇姐。”
殷集寻着海东青的方位骑马而来,就见楚妗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顿时放慢了马儿的速度。
楚妗听闻马蹄声看了过去,露出笑意,殷集下马牵着两匹马儿慢步走近。
商瀛放开手看向殷集。
“阿姐,他是谁?”
“公主,这位是?”
“这是皇子瀛,他是我公主府的管事。”楚妗向两人介绍。
“他就是那个管事?”商瀛看着殷集,凝眸打量。殷集也打量着商瀛。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殷集先收回视线。
楚妗看着两匹马,但他们却有三个人。商瀛是意料之外的人。
“我不会骑马。”商瀛抓住楚妗的手。
殷集目光暼过他的小动作,“那委屈皇子瀛与我同骑吧。”
分配除了商瀛不愿意,殷集也不怎么愿意。但各自都未曾表现出来。两匹马上了咸阳的集市。
一入城商瀛便不愿坐马了,三人下马慢步走着。殷集已事先定好了旅宿,这几日也一直都是在其中住着。
这会儿多了一人便找店家又定了一间房。
几人在大堂的隔间用过晚膳回房休息。因着白日一直有商瀛跟着不好议事,这会儿殷集与楚妗才在屋里谈起事来。
楚妗对着铜镜梳理着头发,殷集站在她身后几步外,“公主打算何时回去?”
“过些日子吧,等宫里乱够了,再回去。”
“皇子瀛怎么会在咸阳?”殷集话刚落,楚妗的木梳递向身后,他上前接过跪地替她梳理长发。
“他偷偷跟来的。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我屋里了。”
殷集望着铜镜里的楚妗,“公主这些日子怎么看着憔悴了?”
楚妗笑,“斋戒,斋戒,可不憔悴么。”
她回过头,指腹抚过殷集清朗温和的眉目,“想殷君了啊。”
“殷君可有想我?”
殷集抵不住她这般,侧过头。楚妗轻笑,伸手解开殷集的衣裳。
“明枪暗箭哪能不醉春风。寒雨如冰,哪能不思春水。殷君就是一副春景呐。”
解开殷集的几层上衣,楚妗推他在地上趴在他身上。
柔软的肌肤,炙热的体温,强劲的心跳。
“你给我的那颗解毒丹,我用了。”
殷集的心跳漏了一拍欲起身,然楚妗未动他只得作罢,“公主出何事了?”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