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17章

等顾大郎赶过去时,顾秋已被官差带到了尤家门口。

在这之前,官差脚步匆匆,似乎着急回衙门复命,一直催着顾秋走快点,别耽搁了他的差事,可等走到尤家门口了,这领头的官差却慢下脚步来,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尤家紧闭的院门,直到等柳相思从里面出来,这官差就彻底停下了脚步。

顾秋把官差的异常举动看在眼里,并从而验证了,她原先的猜测没错,官差突然过来羁押她,的确是跟柳相思有关。

于是,她的心就沉淀了下来,也眼神示意,匆匆追赶过来的顾大郎先稍安勿躁,别急着跳出来维护她。

“高官爷,她这是犯什么事了?需劳驾您亲自过来。”柳相思一脸惊讶,又一副彼此都很相熟的语气,好奇地上前询问。

“唉,别提了。”姓高的衙役一言难尽地摆摆手,“难得今天休息,本来想好好睡个懒觉的,我家大人突然就派了这个差事给我,让我速速带她回衙门,别让她给跑了,所以我也不知她犯了何事,但既然是大人亲自点名逮捕,那自然是触发了律法,不是个良民的。”

闻言,柳相思故意扬高了声音,“啊,那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瞧着蛮端端正正的,没曾想却是个作奸犯科的。”

高衙役笑道:“这有什么?我常年在衙门当差,见惯了这种看起来是好人的恶人。”

柳相思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在场乡亲们的神色,看到他们交头接耳地议论,似乎仍旧不相信顾秋犯事了,平时的好也全都是伪装的,她也没急着落井下石,而是转变了话锋,关心询问入股顾秋养猪场的村民们会不会因此受到连累,“……这一人做事一人当,顾秋再怎么不好,那都是她自个儿的事,应与旁人无关吧。何况,他们都不是知情者,至今都一头雾水呢。”

高衙役摇摇头,“这个就说不准了,毕竟谁也没办法证明,他们就不是知情者,因为在外人看来,他们跟顾秋可是利益共同体。”

“那入股了顾秋养猪场的乡亲们可真的冤枉死了,他们也不过是想分点红利,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而已。”

“这又怪得了谁?要怪就怪他们看走了眼,没看穿顾秋皮囊下的真面目了。”

“哎……”柳相思长长叹气,很是替无辜牵连了的乡亲们惋惜。

而围观的乡亲们,听到柳相思跟高衙役的一来一往对话,情绪宛如坐在被高高荡起的秋千,久久都没办法平静。

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同情担忧顾秋了,因为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得要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自保,如何跟顾秋尽快地划清界限,有些见柳相思能在高衙役面前说上话,就讨好地挨到她的身边,低声下气地求她帮帮忙,出出主意。

柳相思为难地皱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又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跟这位官爷很相熟的吗?能不能请他通融通融下,别上禀县太爷,我们这些乡亲入股了顾秋养猪场的事?只要这事别透露出去,那我们跟顾秋就没什么牵连了,她即使真的有犯事,我们跟她也不是利益共同体,也就没有了故意帮她隐瞒的嫌疑。”

柳相思摇摇头,“可你们不是跟顾秋已经签订了契约文书?这白纸黑字的,又怎么能够抵赖得了?”

“这有什么?让顾秋毁了文书不就成了?”看向顾秋,又对她说道:“不是我们想毁约,而是我们都上有老,下有小,折腾不起。”

事情发展到现在,顾秋还有什么是看不明白的呢?

说来说去,无非是柳相思眼红她的养猪场,嫉妒大家都来入股她的养猪场。

顾秋轻哼了声,对着只会使下作手段的柳相思似笑非笑,然后直接揭穿了她的目的,“只单单毁了契约文书,你能满足?还得让大家从我这里撤股,转而入股你的养猪场吧。”

被顾秋挑明了心中想法的柳相思,也没有恼,反而顺着顾秋的话,夸赞了句,“你还是有良心的,在用心帮着大家免受你的牵连。我也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这个法子,的确是个好法子,如果县太爷有耳闻到大家入股了你的养猪场,可以完全解释说是误传了,他们没有入股你的养猪场,而是我的养猪场。”说完,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高衙役。

高衙役心领神会,连连附和柳相思的话,“没有了利益共同体,也就没有了牵连,大家也能安心地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俩人一唱一和的,不仅逼着顾秋把养猪场给关闭了,还逼着村民们入股柳相思的养猪场。

“顾秋,我刚都夸了你有良心,可别到了真的让你做出有良心的事,你却因为自己的私欲给拒绝了。而且,即使你有私心,可以不顾那些入股了你养猪场的乡亲们,但是你的亲爹,你的亲闺女还在这个村子生活,你也不想等你被抓了,进了大牢,可你的俩个至亲却要受你连累,被乡亲们指指点点埋怨吧。”柳相思见顾秋沉默不语,似乎是在艰难地取舍当中,她没有耐心等待,直接推着顾秋尽快做出选择。

顾秋看着柳相思,回应道:“你急什么?这可是大事,我总得把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周到了。”说着,望向了高衙役,再三向他确认,“高官爷,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不是入股了我名下的养猪场,大家就都会没事?即使大家曾经入股过我的养猪场,但您也会帮我们在县太爷那里隐瞒着,不会揭露出来?”

高衙役跟柳相思对视了眼。

见柳相思微微地点了点头,他也紧跟着对顾秋点了下头。

但顾秋仍旧不放心,“口说无凭,我得要有字据。”

柳相思沉下脸,“顾秋,你可别得寸进尺!”

“这怎么能叫得寸进尺?我也是为乡亲们的未来负责。”顾秋还问在场的村民们,“你们也一样不放心吧。”

大家纷纷点头。

可高衙役是不可能白纸黑字地给乡亲们做保证的,顾秋就退让了一步,“举头三尺有神明,那就对着神明发誓吧。”

高衙役犹豫。

顾秋紧逼,“怎么,刚才的保证只是诳骗我们的?既然这样,让乡亲们撤股,转而入股柳相思的养猪场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我自己到县太爷面前主动认罪,求他对被我无辜牵连的乡亲们宽大处理呢。我相信县太爷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大人,他是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说罢,又对围观的村民们再说道:“我顾秋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果我真的犯了律法,我会承担下所有罪责,不牵连任何一个人,大家若不信,可以随我一起去衙门,看我是如何守住自己的诺言,不给大家带来任何麻烦的!”

“我相信顾秋!”陈氏带头积极响应,“她是我们村土生土长的姑娘,也是大家看着她长大的,她是个怎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每次大家遇到困难,都是她毫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努力帮衬我们。”眼神又轻蔑地瞥向了柳相思,意有所指地挤兑她,“呵,才不像有些人,不说帮助了,还趁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这样的人,我们放心把我们辛苦攒下来的血汗钱交给她打理吗?”

那当然是不放心的。

挂靠田地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们太多教训,他们也真心不想再过之前低人一等的窝囊日子了。

于是,一人呼应,百人回应。

入股了顾秋养猪场的乡亲们全都开始蜂拥起来,坚定地要护着顾秋一路到衙门去。

但柳相思、高衙役哪里敢让顾秋真的去衙门?

他们急了。

柳相思就催着高衙役,“发誓就发誓吧,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高衙役也心想,发誓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就灵验了,想来也应该没事的。

他就举起了手,开始发誓。

顾秋提出了要求,“只是几句简单的誓言,又怎么能让天上的神明知道你的诚意呢?起码得用你这辈子永远都科举无望的誓言来发誓!”因为她逐渐在这名姓高的衙役上发现了疑点,觉得他是冒充的衙役,真正的身份只是名普通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