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 热水来了。”跑堂的在门外道。
云照放下茶碗,赶紧开门。
跑堂的拎着两桶热水进来:“小郎君,小的这就将热水倒浴桶里面。”
“去吧。”云照点头。
跑堂的利索地拎着两桶热水进里间, 哗啦啦水声后,他拎着两个空桶出来,看一眼云照, 便惊道:“小郎君是不是发热了?”
“没有啊。”云照摸脸。
跑堂的道:“脸颊都红了, 像是发热了。”
“啊,是刚刚烤火烤的。”云照不自然地指了指旁边的两盆炭火,为自己辩解。
“原来如此,那小郎君沐浴吧,沐浴完毕后,将浴桶下面的塞子拔掉,水就能流到楼下了, 明日你们退房后,小的再来收拾浴桶。”跑堂的道。
“我知晓了。”
跑堂的出了门。
云照将房门关上,进里间沐浴。
袅袅的水汽中,他的大脑里又浮现谢明肃喝他喝过的水, 谢明肃吃他吃过的馒头,谢明肃搂着他, 还有刚刚谢明肃搓他的手……他居然因为谢明肃而脸红心跳。
他立刻拘了一捧水, 扑到脸上,醒了醒神儿才开始沐浴, 没一会儿身上便热乎起来,他也洗好了, 穿上干爽的衣裳, 将沐浴水放出去, 正好房门又响了。
“照哥儿。”谢明肃声音响起。
云照愣了一下。
“照哥儿。”谢明肃又唤了一声。
“嗯。”云照应。
谢明肃问:“沐浴好了吗?”
“刚好。”云照将房门打开。
已经换了衣裳的谢明肃上下打量着云照问:“还冷吗?”
云照扯了扯身上衣袍道:“穿得厚。”
“嗯,饿了吧?先用饭。”谢明肃走进房里。
跑堂的送来吃食,是这儿的特色菜,大块牛肉、手抓羊肉、凉拌素菜和面食,云照瞬间“哇”了一声。
谢明肃笑:“喜欢吧?”
“嗯。”云照点头。
“吃吧。”
云照抓起一块羊肉,入口鲜嫩,没有任何膻味,也没有香料修饰,就是纯纯的羊肉,带着淡淡的天然奶味,他惊讶地看向谢明肃道:“真好吃啊。”
“这里的羊吃的是鲜草,喝的是山泉水,日常四处奔跑,所以肉质鲜美无膻味,比京城的羊肉还好吃。”谢明肃道。
“没错,你也吃。”云照道。
谢明肃拿起筷子。
云照睨着谢明肃:“不是手抓羊肉吗?”
谢明肃笑着放下筷子,伸手抓羊肉,调侃道:“好,照哥儿说手抓,那孤就手抓。”
云照听出谢明肃话语间的纵容,他微微一怔,接着摇摇头,摇走大脑中乱七八糟的思想,专心吃肉、吃菜和吃面,吃饱之后,舒服地坐到火盆前。
谢明肃撑着他的衣裳烘烤着。
他问:“你的衣裳呢?”
“先把你的衣裳烤好。”谢明肃答。
云照点点头。
烤好了之后,谢明肃便离开了。
云照躺在床上,本来以为自己会胡想八想的,结果脑袋刚碰到枕头,便累的睡着了。
醒来时,外面已经热闹起来。
他穿戴整齐打开门,楼下士兵们已经开始整队,他一转头看到谢明肃端着早食朝这边走来:“我起晚了?”
“不晚,先用早食。”谢明肃道。
云照赶紧洗漱一番。
用了早食,便上马继续前行。
又行了五六日,他们来到了沙城郡。
沙城郡是大庆朝的军事重地,除了有县令官外,这儿长期驻扎大庆军队。
云照和谢明肃等人一到,县令和温将军便一起前来迎接。
他们没有住在县令府,直接到了军营,用军营的饭菜。
饭桌上,温将军惊道:“末将本以为太子殿下还要五六日才能抵达,没想到现下就到了。”
谢明肃道:“任务在身,所以一路疾行。”
“太子殿下辛苦了,末将敬你一杯。”
谢明肃举杯,饮了一口,便开始询问沙城的情况。
温将军如实相告。
谢明肃点点头:“边关苦寒,温将军,你们辛苦了。”
温将军一直戍守沙城郡,常年见不到一个京官,如今接见的竟是太子殿下,而且得到太子殿下真心实意的安抚,心里感动不已,抱拳道:“保家卫国是末将职责所在。”
“温将军有此信念,是我大庆之福。”谢明肃端起酒杯敬温将军。
温将军立刻一饮而尽。
一旁的云照看着谢明肃娴熟地与将士们闲谈,不由得赞叹一句,小黑真是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酒足饭饱后,温将军对谢明肃已然推心置腹,亲自送谢明肃和云照回房。
谢明肃道:“温将军不必多礼,早些歇息吧。”
温将军便停下步子,道:“沙城郡距离北域还有一百多里地,但靠近北域的那段路,路途崎岖,太子殿下最好还是分两日前往,免得累着了。”
“孤正有此意。”谢明肃道。
温将军顿了一下:“还有——”
“温将军请说。”
温将军道:“太子殿下,实不相瞒,现今守在北域的吕将军乃是末将军旧友,他有功夫,有谋略,有勇气,却容易得意忘形,这次北域大捷,他必然得意轻敌,末将担心胡人会卷土重来,还请太子殿下见到吕将军后,好好压他一番,免得出什么岔子。”
谢明肃想到蒙将军也这么评价过吕将军,他道:“孤定然会好好同他说,他定然也会感谢你的这份情义。”
“不求感谢,只求共同抵御外敌,保我大庆百姓。”
谢明肃点点头。
温将军便道:“那末将便回了。”
“回吧。”
温将军离开。
谢明肃伸手按了按额头。
云照赶紧问:“怎么了?”
谢明肃轻声道:“有点醉了。”
云照立马伸手扶着谢明肃的腰:“走,我扶你休息。”
谢明肃微微一怔,余光瞥见自己和云照还有点距离,当即朝云照身上倾了倾,颀长的身体贴到云照的身上,但他又控制着力道,不至于累着云照。
云照却是担心道:“谁让你喝那么多的?”
“都是大庆朝的将士,忠心不二,没有不喝的道理。”谢明肃拒绝过一些朝臣的敬酒,但是今日将士们的,他拒绝不了。
“好吧,难受吗?”云照扶着谢明肃前行。
“难受,很难受。”谢明肃道。
云照立马关切道:“一会儿让人给你送醒酒汤。”
“好。”谢明肃嘴角轻轻翘起。
云照把谢明肃扶到了床上。
谢明肃状似醉醺醺地躺着。
云照取来醒酒汤,一勺一勺地喂谢明肃。
谢明肃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照……今日的醒酒汤真是甜。
云照喂完一碗醒酒汤,问:“明日可以赶路吗?”
谢明肃喝完醒酒汤,弱弱道:“可以。”
云照起身:“好,你睡吧,我回去了。”
“照哥儿。”谢明肃拉着云照的手。
“怎么了?”云照回头。
谢明肃愣了愣,吐出两个字:“难受。”
云照立马心软,坐到床前,道:“那你别说话了,躺一躺,睡一睡,睡醒了就好了,我先在这儿待着。”
“好。”谢明肃躺在床上望着云照。
云照察觉到谢明肃视线的炙热,弄的他小心脏砰砰的跳不停,他悄悄挪动身子,背对着谢明肃。
谢明肃笑意更浓了,盯着云照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
云照转过头时,谢明肃已经睡着了,他给谢明肃掖了掖被子,目光落在谢明肃的脸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熟的原因,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认真打量过谢明肃的长相,现下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谢明肃从小到大五官都是这么美,睡着的时候乖巧的很。
一旦睁开眼睛,那双黑眸极为耀眼,仿佛盛满了这世间的一切情感,时而如利刃一般锋利,时而如皎月一般冷清明亮,时而又如水一般温柔……
就在这时候,谢明肃动一下身子,云照惊觉自己看了谢明肃许久,他赶紧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躺下时已经是半夜了。
次日是将士们的操练声吵醒了他,他赶紧起床洗漱,和大家一起用早食,然后坐上马,与温将军等人告别,急行一段平坦之路,就开始了崎岖的山路。
中午连个歇脚的地方都不找。
云照和谢明肃等人便下了马,和步兵们一步一步地走,终于走出了山路,还有二三十里路,就到北域了,可是他们已经很累。
谢明肃便让将士们原地扎营,明日以饱满的状态去北域,转头道:“照哥儿,你坐下来休息休息。”
云照昨晚就没有睡好,中午也没有休息,今日又是爬山又是下山的,真是又累又困,他便不客气,靠坐在一颗大树树身。
谢明肃立刻在旁边生了火。
周围瞬间暖暖的,云照转眼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又做起了梦。
梦里面火光一片,厮杀声不断,鲜血乱溅,他和谢明肃身处其中,眼睁睁地看着侍卫和士兵一个个倒地。
忽然一支飞箭直入谢明肃的胸膛。
他心口骤然巨疼,大喊:“小黑!”赫然惊醒。
“怎么了?”谢明肃问。
“小黑,你怎么样?你怎么样?”云照抓着谢明肃就问,然后发现谢明肃胸膛上没有箭,周围都生起了火,厨子已经开始做朝暮食,一片宁静。
他才知道自己刚刚是做梦了。
只是他的梦和别人的梦不一样,每一次他梦见至亲之人出事,不出十二个时辰,必然会出事。
他努力回想梦中的情景,是,是胡人。
“我没事,你做噩梦了?”谢明肃伸手擦云照额上细汗。
云照越想心里越害怕,猛地抓紧谢明肃的手,急急地说道:“小黑,北域出事了,吕将军出事了,我们寡不敌众,先撤,不,现下就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