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 楚王殿下并晋王殿下一行人启程回京。
因为两人的护城之德, 凉城跟玉城的百姓很是感念,出发之日,自动地聚集相送, 出了玉城七八里地,还绵延不绝地有百姓们依依不舍的跟随。
因为仍旧要照顾受伤的赵曦知,王驾也不宜太赶, 如此慢慢地走了数月,直到七月底, 才总算回到了京中。
***
车驾还没有到城门,早就有宫内的太监出了城迎接。
养真原先还打算直接回樱桃巷去,谁知那太监拜见过赵芳敬跟赵曦知后,便又笑吟吟地说道:“皇上口谕, 说是务必也要接了乔姑娘一同进宫。”
赵曦知脸上身上的伤原本有些骇人,多亏了路上慢慢地走了这三个多月, 伤都养好了,脸上跟下颌处依稀有疤痕宛然, 还好若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的。
于是大家一块儿进宫,才进宫门, 远远地就见前方站着许多人,定睛细看, 在前的居然正是宁宗跟皇后两位!身后并排跟着几人,依稀看着像是赵尚奕等皇子。
赵芳敬见皇帝亲自出迎,这却实属罕见, 忙跟赵曦知紧走数步,向着两人行礼。
宁宗亲自扶住了赵芳敬,细细打量,见他并没有什么大变,才要嘉勉几句,却听到皇后哽咽道:“曦儿你怎么瘦的如此了?”
宁宗只得转头看去,却见皇后紧紧地握着赵曦知的手,眼睛中的泪已经在打转了。
方才两人过来的时候宁宗其实已经留意到了,赵曦知比先前的确瘦了不少。
而且这段日子里,除了赵芳敬的本奏外,宁宗所得到的密报显然也不少。
当日赵曦知带兵出城,力战西朝蛮将,生死一瞬等等详细,看的宁宗心惊肉跳。
只是宁宗知道皇后为人,所以一个字也不曾向皇后透露。
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故而此刻目睹赵曦知如此,宁宗知道儿子能够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已经是祖宗庇佑了,至于瘦一点……算得了什么。
皇后疼爱儿子心切,一时竟顾不上赵芳敬了。
宁宗只得不去理会她,只拉着赵芳敬的手道:“一路是不是辛苦了?跟朕回乾清宫说话。”
赵芳敬道:“皇兄,不知皇兄宣养真进宫是为何事?”
宁宗似才想起,便回头吩咐身边太监:“带乔姑娘去钟粹宫安置。”
赵芳敬一惊:“皇兄?”
宁宗道:“本来朕的意思就是让她进宫里来,先前你偏偏百般托辞,如今连番的差点儿出事,难道你还不肯答应吗?”
说了这句又安抚道:“放心,横竖这宫内你也是常常进出的,就算是要见她也不是难事。”
赵芳敬回头,却见养真垂首而立,默然无声。好像是察觉了赵芳敬的眼神,养真缓缓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向着赵芳敬微微一笑。
这是在让他心安。
刹那间十三王爷心中似乎有万朵心花绽放,郁郁馥馥,香甜可人。
虽然先前养真跟他也是十分亲密,可是现在的意味自然跟先前不同。
这是属于他的可爱少女,只同他心有灵犀。
直到太监领着养真离开,赵芳敬还未曾从她惊鸿一瞥的笑影中回过神来。
宁宗在旁看着他微微失神的样子,笑道:“是怎么了?为何一脸神不守舍?”
赵芳敬这才回神,随着宁宗自回了乾清宫。而那边皇后也抓着赵曦知不放,一定要先带他回去嘘寒问暖,查个仔细。
且说赵芳敬随着宁宗回到乾清宫,又将西疆发生的事情详细口述了一遍,自然跟宁宗得到的密报十分契合。
宁宗又听说当日跟西朝人决战时候的惊险,叹道:“当初你要去,朕还有些不愿意,差点儿铸成大错。也是曦儿太过不自量力了!堂堂皇子,本朝的晋王居然还跟西朝人去生死决斗,成何体统!”
赵芳敬道:“皇兄不要责怪晋王,他已经做的很出色了。若不是他带兵及时赶到凉城,让西朝人得了时机开始屠城的话,百姓们就遭殃了。”
宁宗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当初若不是你劝朕放他去历练……又怎会生出这种事?还有那个内贼,不也是跟随他的钦差胡作非为引出来的?之前朕已经命将此人的全家斩首示众!如此祸国殃民,自然要以儆效尤。”
那引发祸乱的钦差其实早在凉城夜袭的当晚上就给西朝人杀死了,没想到皇帝竟也没有放过他的亲族,不过想想也是,若非是他做引子,又怎会害得凉城陷于敌手,也害得城中万千百姓遭殃呢?
赵芳敬便不提此事,只说道:“晋王先前受伤不轻,一路走来才养好了大半,皇兄教训他几句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苛责。且平心而论这次晋王所做可圈可点,凉城跟玉城两地的百姓跟将领们对他十分称道呢。”
宁宗道:“是吗?怕你是为他说好话罢了。”
赵芳敬道:“皇兄莫非不知臣弟?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而已。”
宁宗才笑道:“知道你们叔侄从来感情最好,你当然是护着他,也罢,看在这小子此次也受到教训的份上,朕不去苛责就是了。”
说到这里宁宗又皱眉道:“只是皇后未免太宠惯他了,你方才也瞧见了……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自管带了他去了。”
赵芳敬道:“晋王自然是皇后的心头肉,没有母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何况先前晋王是去了那种危险地方呢,皇兄就宽恕些吧。”
就在赵芳敬宽解皇帝的时候,在翊坤宫中,张皇后拉着赵曦知进了宫中,细细打量,不免发现了他脸上的疤痕。
皇后觉着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死盯着赵曦知的脸:“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曦知早在回来的路上就盘算过,此刻鬼话连篇道:“母后不必担心,这个是在西疆的时候,别人给了一只铁翅的苍隼,我看着好玩也想训一训,谁知那老鸹子不听话,飞起来抓了我一下。”
皇后听的似信非信:“真的?”本想问是不是兵器所伤,可是这想法才冒出来就先把皇后吓住了,又哪里敢再问下去。
于是又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见只有瘦的很明显,其他的倒没什么异样。便问:“是不是那西疆吃住都比京城要差,你不习惯,所以才清减的如此?”
说了这句突然间一震:“可是为何你十三叔好像依旧如故?”
晋王笑道:“这哪里能相提并论,再者说十三叔之前是在西疆呆过一阵儿的,自然熟悉那边的风物。”
皇后醒悟过来,也笑说:“我太过担心,都糊涂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握着赵曦知的手泪光盈盈地说道:“上次你一定要往南边去,母后就已经牵肠挂肚了,本以为一辈子就那么一遭儿,哪里想到还有这回?这次总算好好地回来了,你答应母后,以后一定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赵曦知的眼前又出现血肉横飞的战场情形,只得勉强笑说道:“我答应母后就是了。”
皇后忍不住将他揽入怀中,又抱怨说道:“我早知道这一次会比南边更加凶险,所以之前怎样也不许你去,谁知偏你十三叔也帮着你说话,你父皇竟肯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害了你?回头我倒要说说你十三叔才好。”
赵曦知先是一愣,继而忙劝:“母后千万不要如此,十三叔是好意,再者说,这次多亏了十三叔救了我……”话未说完,赵曦知已经意识到这种事不能告诉皇后,当下忙打住。
不料张皇后已经听见了:“你说你十三叔救了你什么?”
赵曦知心中急转,终于说道:“母后容禀,孩儿的意思是,我跟晋臣毕竟不习惯这西疆的风物,多亏了十三叔及时赶到,手把手地教导我们,这才救了我们两人呢。”
皇后皱眉,半晌不语。赵曦知生怕引她疑心又问下去,便道:“对了母后,你方才看见乔养真了吗?”
张皇后这才微微震动,道:“自然。本来也想叫她一块儿过来翊坤宫,只是母后一时实在顾不上她了,何况你父皇叫她住在钟粹宫,要见面也是容易的,倒也不急在一时。”
说了这句,皇后又问道:“对了,我却也有一件事问你——为什么你父皇说,是你把乔养真拐到西疆去来的?”
赵曦知正要跟皇后坦诚此事,没想到皇后先问了起来。
养真要偷梁换柱嫁给赵芳敬的事情,世间没有几个人知道。赵曦知却也明白自己母后的脾气,这话告诉了她,指不定她一高兴或者怎么样就告诉了定国公府的什么人、亦或者这翊坤宫的人。
当下便把自己早就想好的一番说辞翻了出来,只说道:“孩儿因听闻贵妃家那位未来王妃长相上有几分像是乔养真,便跟她说了,孩儿又觉着此事很不妥——为什么十三叔要娶那样一个人?孩儿见乔养真也不太喜欢,所以撺掇她索性一走了之。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十三叔好好想想跟王家的亲事该不该行。”
皇后隐约也耳闻了王贵妃的那位亲眷跟养真长的有些相似,见赵曦知这般说却并不怀疑,只惊笑道:“你这孩子如何异想天开?这些话你万万不能告诉你父皇,不然看他又打你。”
赵曦知道:“横竖人怎么出去的便怎么会来了,父皇该不会为难我的,毕竟父皇心里也是疼孩儿的。”
皇后听了这句,倒是有些欣慰。
母子两人说到这里,皇后想起另外一件事,因道:“你先前抛下荣国公府的红玉跟阿落两个人,叫人家白白地等了大半年,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母后这亲事一定要尽快安排,毕竟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赵曦知默然,心中却掠过养真的小脸,又想起赵芳敬跟自己说过的话,他心头意乱,便道:“就凭母后做主就是了。”
张皇后见他从善如流,也自然喜欢:“那母后就叫司礼监操办起来了。”又叮嘱道,“这段日子里你一定不能胡闹,快些好生调养回来。”
赵曦知也都答应了。
好不容易出了翊坤宫,赵曦知便想先去乾清宫面圣,走到半路,却见到尚奕跟赵崇赵能迎面而来。
虽然都是皇子,但是三人之中最打眼的自然是赵尚奕。一别大半年,尚奕依旧是那样明珠生辉似的模样,赵曦知看着他美玉无瑕的脸,想到自己先前差点毁容,哑然失笑。
这会儿三人上前行礼,赵曦知含笑叫免礼。赵尚奕的目光在他面上伤处一扫而过,却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早就听说哥哥在今天进京的,所以特去相迎,只是皇后娘娘关心情切,倒是让我们不好插嘴。不知三哥这趟西行一切可好吗?”
赵曦知道:“幸而有惊无险。”
赵崇也早已经瞄见他脸上的伤:“到底是三哥哥,胆气比我们都壮一些,我听说西朝的人都身高八尺,力大无穷,还能徒手撕开虎豹的……不知可是真的?”
赵曦知还没回答,赵能道:“别听他们瞎说,三哥哥都打赢过他们,若真那样厉害,岂会这样简单就赢了的?”
赵崇笑道:“我是因为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才问三哥的。你却又来打岔!”
“我是因为之前受了伤,父皇不许我跟着三哥去,不然我定也要跟着去玩玩……”赵能叫道。
话音未落,赵曦知已经厉声喝道:“住口!”
赵能一愣,赵崇也怔住了,赵曦知拧眉肃然道:“什么玩玩,你以为那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他向来是个随和开朗的性子,此刻一反常态,赵能呆了呆,讪讪道:“三哥……”
赵崇忙陪笑道:“七弟不过是说错话了,三哥勿怪。”
赵曦知咬牙道:“战场之上生死一瞬,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西朝人夜袭,凉城一夜之间死了两千余人!次日我带人反击,三千士兵几乎损失大半!你要怎么玩?”
三位皇子听了这话,汗毛倒竖。
赵曦知说了这几句,却知道自己语气太冲,毕竟若非亲临其境旁人是无法体会这种感觉的。可他也不想多做解释,说完之后,便疾步如风般往前去了。
剩下赵尚奕三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觑,赵崇道:“感觉三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赵能也悻悻说道:“他很少这样骂我。”
赵尚奕沉吟片刻,说道:“凉城遭受夜袭,次日立刻又给夺了回来,这种事情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消息,甚至觉着西朝人太不堪一击了,这么容易就给我们把城池夺了回来,但是对三哥而言,这却是他亲身经历的,没有在现场,我们自然不能知道当时的感觉……以后不要再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两名亲王忙双双答应。
赵尚奕说完后,借口要去贵妃宫中,便同赵崇赵能分别了。
他忖度着赵曦知是去了乾清宫,而这会儿,宫中却多了一个人。
赵尚奕回头看向钟粹宫的方向,迟疑片刻后,终于迈步往那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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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王爷跟晋王殿下会在今日双双回京的消息,早在数日之前就在京城之中散播开来了。
而最先得到消息的,尤数汇丰楼中的人。
自从薛典把汇丰楼交给钱仲春打理后,以仲春之能,自然也整治的井井有条。
毕竟仲春跟着薛典走南闯北,虽年纪小小,却累积了许多经验,只不过除了汇丰楼外,另外在京内还有几处产业,仲春身为薛典最信任的人,未免有些分/身乏术。
幸好还有一个钱丽月。
丽月原先给家里逼婚,也是多亏了仲春说服了父母,早先在钱家二老的心目中,无非是想要丽月早日嫁人,可以保住吃穿无忧,毕竟是乡野中的女孩子,唯一的便是这一条路了。
可是仲春本就是个有些心计的少年,加上又跟着薛典东奔西走大开眼界,想法自然不像是从前,所以他出面把道理说给了二老知道。
钱家二老见仲春衣着谈吐都跟先前不同了,而且跟着薛典出入,已经大有章程,且每个月都有银子送回家中,他们两人自然信服。
就连仲春说:“一定要给妹妹找个如意郎君,不会委屈了她。”之类的话,两人也自信了。
因为仲春有些忙不过来,丽月前来探望哥哥的时候,不免帮着吩咐处置一些事情。
丽月本就是个伶俐机灵的女孩子,加上又心细,做起事来竟比仲春还利落妥帖。
仲春察觉后,索性便叫丽月留在京中,帮自己打理产业处置杂事。
丽月慢慢地也上了手,于是京城之中一时都知道了汇丰楼里有两兄妹,生得都是极好的,且还是楼里主事之人。
原本京城内卧虎藏龙,汇丰楼的生意又越做越红火,自然被许多人觊觎。
可是因为先前薛典给人陷害入狱……是赵芳敬派了人去撕撸的事情,一时之间京城里但凡耳聪目明的都知道汇丰楼的掌柜跟十三王爷关系匪浅。
所以就算知道汇丰楼是一块肥肉,又有哪个敢动分毫?
就算是有些纨绔子弟闻风而来,给仲春和丽月的美色所动,但是一想起赵芳敬来,却也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数日之前,有几个来自西北的客人,闻名在汇丰楼上吃酒,说起西北的战事,其中有一个人的兄弟恰好也是玉城守军,却比寻常路人知道的更清楚些,便在酒楼上说了起来。
当时丽月也在楼中,听小厮来通风说是有人讲西疆战事,她挂心情切,忙出来偷听。
听到凉城陷落死伤人命无数,又听说晋王带兵攻城差点命悬一线……丽月脸色惨白,几乎也站不住脚。
毕竟程晋臣也跟着赵曦知同行,丽月心中最担忧的便是程晋臣的安危。
当下顾不得别的,便跑出去询问那人:“敢问荣国公府的小公爷如何了?”
那人一愣,见出来的是个俏生生的少女,还以为是歌姬之流,便笑道:“什么小公爷,这个却没有听说过。你来的正好,给爷唱一曲《桂枝令》吧。”
从那之后,丽月茶饭不思,又听说赵芳敬一行即将抵达京城,便特派了两名店内的伙计前去打听程晋臣的消息。
忧闷之际,又有荣国公府程红玉前来寻她。原来养真离京,对她们谁也没有说,只是叮嘱了齐嬷嬷一句,叫众人放心而已。
程红玉跟丽月本就相识,养真去后,两个人自然更好了几分,加上程红玉担心赵曦知,丽月担心程晋臣,两个人的担心也不约而同,所以更加气味相投了。
直到去探听的伙计回来报信,说是小公爷安然无恙。丽月心中一块大石才总算放下。
等王驾回城这日,丽月便也跟许多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们一块儿立在街道旁边,想要亲眼看看程晋臣,谁知车驾一路往皇宫而去,丽月并没有看到程晋臣,很是失望。
正怏怏不乐地往回走,心神不属之际,突然听到耳畔有人笑骂道:“你也有今天!”
另一人道:“看老子今儿不打死你!”
丽月本不好事儿,正想快步走开,突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有本事你们就来啊!你乔大爷我叫一声,不算好汉!”
丽月听到这里,双眸圆睁,忙后退一步来到巷子口上,歪头往内看去,却见幽长的巷子里果然有几道人影,其中一个给围在中间,似乎是给痛打过的样子,东倒西歪,却仍是咬牙并不倒下。
丽月认真看了会儿,叫道:“住手!”说着便往巷子里跑了进去。
里头被围殴的那人,鼻青脸肿,嘴角带血,十分狼狈,却正是乔府的乔桀。
而围着他的那几个纨绔子弟,却是昔日曾经跟乔桀狼狈为奸的那些狐朋狗党。
只因乔家没落,无人可撑腰似的了,这些人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软怕硬。
如今见钱丽月飞跑进来,瞧着是个十分俏丽的少女,众纨绔笑道:“有意思,莫不是觉着我们干打这畜生无趣,自己送上门来?”
钱丽月跑到乔桀身旁:“你怎么样?”看他面目全非的样子,十分心疼。
大家见她如此关切,纷纷挤眉弄眼,又道:“原来是老相好,怪不得这样情急……”有人便过来拉扯钱丽月道:“小娘子也陪陪我们如何?”
乔桀强撑起身,叫道:“别碰她!”
话音未落,就给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墙上。
那些纨绔正要大发淫/威,冷不防钱丽月过来的时候从巷子口捡了一根木棒,此刻便从袖子里抽出来,劈头盖脸地挥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叫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我刚才派人去叫了五城兵马司的桑大哥,你们就在这儿等死就是了!”
在她身边的一个纨绔冷不防,给劈头盖脸打了几下,虽然不至于立刻头破血流,却也昏头转向,顿时跌在地上。
钱丽月却仍旧小老虎一样,跳窜着奋力乱打。众人见她这样凶悍,又听她说什么“五城兵马司的桑大哥”,这些贵宦少年当然知道桑岺的名声,顿时心下先怕了。
当下忙扶起地上倒着的少年,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了。
钱丽月兀自提着木棒,指着众人背影骂道:“赶紧滚!下次再让老娘遇上,看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地上乔桀本已经给打的半是昏迷,听到钱丽月如此彪悍的叫骂,忍不住精神一振。
钱丽月把手中的木棍扔掉,俯身道:“你怎么样了?”
乔桀咳嗽了两声:“还死不了。”
钱丽月说道:“你先前不是小霸王一样吗?怎么今儿给欺负的这样?”
乔桀叹了口气:“你也不看看他们有几个人……”说了这句,头一歪。
钱丽月忙握住他的脸:“你可不要死!”
乔桀突地笑了:“谁要死了!臭丫头乱咒人。”
钱丽月见他还有精神骂自己,才拉住他的胳膊,用自己的身体架住乔桀,一边说道:“养真还没有回来,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怕她会伤心。”
乔桀听了,低低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关心我呢,原来是因为四姐姐……”
钱丽月皱皱眉,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脸,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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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芳敬离开了乾清宫,便想去钟粹宫看看养真。
不料乾清宫门口的小太监道:“奴婢送王爷出宫。”
赵芳敬眉头一皱,看看他,又往乾清宫内看了眼,终于还是随着小太监往外走去。
两人到了宫门口,小太监躬身止步。
赵芳敬带了青鸟出了午门,正要上轿,远远地瞧见几人策马而来。
一瞥之间,赵芳敬认出其中有大理寺寺丞,刑部一位主事,另外还有一人,却是五城兵马司的桑岺。
赵芳敬看这般架势,便先不忙入轿,只在旁边站住。
那边三人也瞧见了赵芳敬,纷纷下马前来拜见。
赵芳敬揣手含笑,点头还礼,又问道:“很少看见三司的人同行,可是京城里出了什么大事么?”目光转动,看向桑岺:“桑指挥使?”
桑岺给他轻声一唤,居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不敢抬头,只轻声道:“卑职在!”
赵芳敬含笑打量着他:“真的有事吗?”
桑岺迟疑片刻,终于说道:“王爷才回京,本不该惊扰王驾,但是此事……的确是有些棘手,我们三司是奉旨追查此案,如今进宫禀奏。”
“什么案子?”
“回殿下,”桑岺眉头紧锁,终于说道:“是、是丹霞公主被杀一案。”
“你……说什么?”赵芳敬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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