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调查,一定会伴随多次试行错误,除非相当幸运,这是无可避免之事。松永也是一样,虽从“扬子江”的负责人口中问出女人的姓名和住址,也并非就已经达到目的。
——女人的姓名是真田澄代,住址是品川区大井的公寓。
松永当然前往拜访,但,对方已经搬家,行踪不明。(在这种情况下,调查的惯用手法是找出负责搬家的货运公司,依此查明新住址。但,这并非松永一人就能做到之事,他虽试着向附近两、三家货运公司查询,却皆非帮忙真田澄代搬家的公司)不过,松永并不死心,他虽然无法见到真田澄代,却收集到许多和她有关的资料。
他从真田澄代的旧房东、邻居口中问及真田的生活状况,然后再前往“扬子江”,自女侍应生口中收集资料。依松永的笔记,内容是:
真田澄代(1940年出生)
学历:长野县N高校毕业。
经历:曾在大田区新井宿某电气行担任女职员3年。
1963年4月至64年5月之间,在“扬子江”当女侍应生。(辞去电气商行女职员工作后至进“扬子江”之间,约有一年空白时间,其间情形不明。另外,长野县N高校毕业后立即至东京的理由亦不明。
收入:在“扬子江”日薪一千元,包括指名陪客分红、小费等,月入约三万二、三千元。住在大井町“常盘庄”附近设厨房的6榻榻米公寓,月租9千元。依房东(本间晴江,53岁)之言,两年之中未曾拖欠房租。
个性:不同之人有不同意见。
①爱慕虚荣。(本间晴江以及“常盘庄”邻居、在银行任职的山本数子之说法)②乖巧,不喜欢闹得太厉害的客人。(“扬子江”女侍应生阿绿、由加利等,以及负责人龙崎)男性关系:是否有私下交往较深的男人,“扬子江”的女侍应生们也不清楚。但是,每星期约有一次,会有男人打电话至公寓。
其他:以酒廊上班的女性而言,算是喜欢看书者。(曾在附近书店购买纯文艺杂志、综合杂志两、三次)另外,自称和X大学副教授、社会评论家久米谦是昔日同事,也是对方的书迷。
似未考取护士执照。
只有上述这些调查结果,看似简单可得,但,松永花费的劳力和时间却非比寻常。还好他住在大森,可利用上下班途中顺路至大井的公寓,而值得庆幸的,当时也未发生任何所谓的重大事件。如果发生伤亡数十人的重大事件,身为社会版记者的他将受到束缚,大概也无暇去顾及是否能够报导尚为未知数的“高级女侍应生”之调查吧!
而幸运的还不止这些,最重要的还是松永身为社会版记者的特殊判断力。
他后来对我说:“我对高级女侍应生这个新名词确实有兴趣,若那只是酒廊流行的一种新制度,我还不会想要那样深入追查。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这名词从医院传出之点,令我很在意。而且,她未告诉原来的房东新住址,也是很奇妙。
“无论如何,放弃每月三万二、三千元收入的工作,那么,新工作应该比原有工作收入更高,可是,有什么工作能提供四、五万元月薪呢?就算有,如果是正当的工作环境,应该也会向人炫耀才对。但,事实上她搬家时并未告诉原来的房东新住址,而且仓促搬走,再怎么分析,这都是很可疑。”
从结果而言,松永这位记者的判断力可说完全正确。
另一方面,却有何松永完全相反之例存在!
我让高原看《P·S》报的同时,也对外电报导部副主任长内提及同一件事,并商量着看是否能拿到《P·S》报的装订册,特别是尼迪伦和双叶米子之绯闻的报导。
“如果是相互提供报导的当时还可能,但是现在……最主要是,你也不知是刊登于几月几日的版面吧?”长内边翻阅美国的通俗科学书籍,边不耐烦的说。
“那么,何不问问《P·S》报派驻东京的特派员呢?外电报导部总有人认识吧?”
“目前《P·S》未派有特派员驻在东京。由于它已以社交新闻为主,没必要有什么特派员了,至于日本皇室的动向,可透过通讯社获得……”
“原来如此。那么,不能问问我们的特派员吗?”
“我们的特派员?派驻哪里的?”
“这个嘛……欧洲各地的特派员就行了。他们也许听到和这项绯闻有关的什么消息。”
“别开玩笑了!电话费、电报费可不能白花的,不可能利用昂贵的电报去查询那种毫不知来龙去脉之事。以派驻在外的特派员立场,因为是来自总社的照会,说不定会热心采访,但,本报版面并不可能刊登那种私人的绯闻情事!当然了,如果编辑部答应,就算动员所有海外特派员网也是可能。”
以往,长内和我的交情并不算坏,但,听到他这么回答时,我困惑了,心想,是否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曾做过招致他反感之事?
然而长内的话也有其道理。纵令对方是大使级人物,《中央日报》也不可能报导其私人绯闻,因此采访这件事就毫无意义可言。那么,从某种意义来说,他的看法可视为正确,而我也不得不认同。
长内拥有驻纽约特派员的经历,尤其对国际性事件的分析与判断能力,受到极高评价,加上自己也颇努力研判,曾于一个月前就预测某国将发生政变,而且也被他说中。照理,应是很有才华的新闻记者!
但,通常分析专家因为是将重点置于从所收集的资料中会产生出什么样结果的阶段,似乎很容易陷入轻视在那之前的阶段吧!也因而不会发挥我在最前面所提及的“调查本能”。
譬如,即使知道隐藏某种内情,也不会想全力正面探讨,只是从明白的资料分析或推理,以之满足此种本能;抑或,自始就放弃知道内情的念头,视为无关紧要,认定即使割舍掉此一部分也不会影响大局,藉以自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