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良久,兰花觉得自己的姿势快僵硬之时,东方夜将画笔搁在砚台上,瞅着画上俏生生的美人儿,笑吟吟道:“花儿过来,看看可否像你?”
兰花过来,东方夜拥着她,一起相依看画中少女。只见画里的女子眉目盈盈,妍丽灵秀。她的身上,有一种仿佛来自高山雪莲般的清雅气质,散发着空谷幽兰般的淡雅馥芳,又如高天蔚蓝之上的变幻白云,且看云卷云舒。这女子,宛似自己,又不似自己。
她不禁娇嗔着捶了他一拳:“天空行马,这漠城长官府邸,又哪来的樱花?被你凭空搬了来,倒像真的一样。这少女明明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跟我有那么一点点像而已,根本不是我嘛。”
东方夜在她后颈上浅浅一吻,呢喃着说:“这就是你的模样,只是你在凡间呆久了,久到忘了自己的真容。”
兰花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如此之说。东方夜拥她的双臂紧了些,低低地叹了口气。他呼出的气息呵在她的颈里,激得她全身一阵酥麻,这感觉很奇怪,又舒服又不舒服。
她还未反应过来,他湿润的吻已经轻轻地落到她小巧的耳垂上,随后又辗转到了她细嫩的颈上。他一边忘情地喃喃道:“樱儿,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着你?”
兰花猛地一个激棱,登时羞红了脸。她不是保守的人,看得惯别人在她眼前卿卿我我。但她自己骨子里却是坚持原则的,她不愿在大庭广众忘情失态。东方夜怎可如此猛浪,在这里真情流露,忘乎所以。再这样处下去,她迟早会失守阵地,晚节不保。
她红着脸推开东方夜,转身跑了。小魅和小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边偷偷地笑着,从后面跟了上去。跟了公子一百来年,她们真的还从没见过公子如此失仪。
兰花回到自己的院里,头脑还是一片乱哄哄地。慢慢静下心来,忽然清楚地想了起来东方夜的那一句话:“樱儿,你可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着你?”
樱儿?谁是他的樱儿?难道是另外一名女子?他居然在日日夜夜想念着她!那么,自己算什么?替身?可是,相处几日,自己从来没有发现有另外一名女子存在的蛛丝马迹。东方夜对自己的情谊,怎么看也不是假的。要说东方夜跟以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现在的他正经了很多,不像以前一样嬉皮笑脸,用满口的花花和小生来恶心自己。他似乎比以前深沉多了,好多时候,她看不懂他。
她有些暗暗生气,恨恨地跺了跺腿。东方夜怎么可以对着她喊别的女子的名字?不管那女子是过去式,还是现在式,既然允了自己,就不能再脚踏几只船,跟别人藕断丝连。这臭东方夜!
深夜,书房里,东方夜正在处理一叠公文,忽然鼻子发痒,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与此同时,屋内响起了一阵笑声。这笑声如铃,如层层荡漾的涟漪,听得人脸红心跳。好像身处温热浴桶里的男子,旁边伴着薄裳半遮半掩的女子,皓手素腕递过白玉杯来,笑靥与美酒,甜香袭人,叫人欲罢不能,浑身慵懒无力。只愿长此沉睡在这欲死欲仙的温柔乡里,不理别事。
东方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语气极淡地道:“出来吧,言护法。这招美人醉是否用错了地方。”
“哦,是吗?那我真是失算了。我还以为,魔使大人被那名凡女迷住了心窍,多多少少会变得蠢笨些。”
一道人影梁上飘了下来,柔若无骨地落到了地上。她一袭紧身的低领黑色丝质长裙,裙边和裙角绣着火云纹金线宽边,勾勒出她傲人火辣的身材。她红唇如血,眉梢眼角极美,带有几分张扬凌厉的高傲。她手里拿了一朵深红的玫瑰花,然而玫瑰如何的娇艳欲滴,又怎及得上她万分之一的娇媚。
东方夜低了头处理案上的公文,并不抬头看她一眼。
女子将手中的鲜花缓缓插上鬓角,鲜花与红唇相映,美艳不可方物。她居高临下,轻轻一笑:“哟,深更半夜,魔使大人还在忙?让佳人空房独守,怪可惜了。听说这几日大人气色不太好,我还以为是大人夜夜春宵累坏了。原来是这样呀。大人可要保存体力,多多休息才是。”
“如果你只是来说这些话的,说完了请自便。”东方夜冷哼一声,依然没有抬头看她,似乎当她空气一般。
女子并不介意,被他无视,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和魔使两个向来不合,互看不惯,说话间夹枪带棒,从来没有好言好语过。她拣了张座椅,身子往后一靠,双腿交叠而坐,从开叉的裙边滑出一截雪白的大腿来,格外抢眼,别样的风情与诱人。
“同为魔尊的属下,我不过想提醒你,不要节外生枝。”
东方夜批完公文,又拿起另一份,没有半分表情:“那又如何?”
“也没什么。不过魔尊似乎不太喜欢我们这些属下自作主张。这漠城长官府邸,明里是长官的私人府邸,实际上是我们几人的落脚地。这里面机密重重,都是牵涉到魔界的大事,你不应该随随便便让一个凡女住进来。再说了,若是你心爱的女人万一有个不小心……”
东方夜打断她的话,语气沉了下来:“我自有分寸,魔尊尚未开口,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记住,言妃,别动我的女人,哪怕损伤她的一根毫发。”
他唤了面前女子的名字,算是他给她的严重警告,叫她不要无事生非。言妃心想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但转念一想,脸上换上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压低声音说道:“魔使大人,我有一个奇怪的发现。”
东方夜不动声色:“嗯?”
言妃起身前近,弯了腰翘臀,双手撑在桌案边,紧紧盯着东方夜的脸,神秘地说道:“以前我就觉得你的行事和作风,包括身上的香气,都与魔尊如出一辙。自从你去了一趟人间,变化越来越大,而且,对凡女的兴趣也越来越浓了。”
东方夜的眼皮微微跳了一跳,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一抹锐光。半晌,他终于抬眼看她。从他所坐的角度,视线微微向下便可以直接可以看到一片大好风光,一览无余。
言妃不在意胸口的春光大泄,他亦恍若不见,淡淡道:“那又如何?”
她的笑容很甜,丰润的红唇闪烁着诱人光泽:“如果你真想学魔尊,那就应该从神界里掳一名仙子过来,而非一名凡人。或许,这样更像。”
她优雅地直起身,然后挥挥手道:“魔使大人,祝你好运。”说罢从室内如风一样轻轻而出,与夜色一同消失。
东方夜慢慢放下了笔,脸上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即不是惊,也不是怒,仿佛是很好笑的模样。他的唇角缓缓上扬,低不可闻地道:“仙子凡女,有分别么?”
次日早晨,兰花还屋内睡觉。两丫环在院子里,往竹竿上晾晒衣裳。挂了两三件,小魅忽然悄声道:“小魑,昨夜睡着时我好像听到有人进过院子。”
小魑也低声讶然道:“我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原来你也听到了。不过那人在院中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走了。开始我还以为是大人。”小魅摇摇头道:“必定不是公子,若是公子,他会直接走进来。”
两人忙了一会儿,心道那会是谁呢?明知这里住着公子的兰花姑娘,谁还敢偷偷溜进来?这事要不要报告公子?小魑又道:“小姐好像有心事,昨晚睡得不安稳。”
正在这时,兰花起来了,在里面喊着小魅:“小魅,我的衣裳呢?”小魅赶紧进屋,将衣裳找了出来递给兰花。兰花一边穿衣一边咕哝道:“不行,我今天要去找找他,问个明白不可。”
原来她记挂着昨日之事,一夜翻腾。若是换作以前,她也许会一笑了之。可如今既然将东方夜放在了心上,女子特有的小心眼便显山露水。她不想憋在心里憋成内伤。
小魅说道:“不知道公子在哪里。”兰花系好了衣带,脸上带了坚定的神色:“那我们在府中便找找。”说罢抬脚往院外走去。
长官府极大,可是府里大都时候很安静。除了巡逻的大批魔卫们,还有很多魔婢魔仆,但是白日里大家都安静地做事。长官府的主人长官大人很少回来,他在衙门办公的时间较多。
刚走到昨日东方夜作画的生风亭外,便见亭里有三名女子。一黑一粉一紫,其中两名身形熟悉。兰花赶紧往一堵高高的山石后躲了起来,从错落的石缝间小心往前观望。身后的两丫环一怔,随即也跟了过去。
那一袭黑裙的女子美艳之极,曲线玲珑,浑身散发着奇特的魅力。另两名,粉裙的乃是鼠妖妍红,素裳紫裙的便是姹紫。她俩原本也是清秀佳人两名,此刻站了黑衣女子的面前,岂料与之相比,便如青涩的小骨朵与怒放的红色大丽花。
兰花暗暗叹道:我原以为雪姬夫人的美艳,已经天下无双。然其万种风情不及眼前黑衣女子的十分之一,气势更是无法相比。前者是卖弄风情,后者是风情天然而生,果然不亏是魔界的奇女。只是为何她们三个在一起,而且出现在长官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