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了我大半个漠城，就只有这一句话？”他的声音身后悠悠然然地响起，似乎带了一份小小的不满。她一愣，停顿了脚步。
“是。”兰花自嘲般地笑了笑，并未回头。就算我说多么想念你，你会感动吗？或者，我很生你的气，你会在乎吗？
“我以为，你至少会说一句想我。”他走了过来，在魔卫们惊讶的目光中，从身后缓缓地环住了她，好闻的龙涎香霎时包围了她有些凉的身体。他轻轻地责备她道，“而你，非但连这句话都没有说，还要跟说我告别。”
兰花的身体一僵，或许先前太难过和失望，她竟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时紧张得不知如何适应。是在做梦吗，她居然被他拥在怀里？或者，又是自己的幻觉？
她转过身来，抬头凝视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眸，丰神俊朗，肩上斜插着一把象牙骨折扇，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正是她念过无数遍，画过千百回的男子。
他含笑问道：“怎么，是不是我长得太英俊潇洒不凡，让你惊艳了？”说罢握过她的右手，温柔地贴到自己脸上。她的手指在颤抖，连同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她傻傻地看着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滚烫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滴在他的手上，也滴落在他生满怜意的心里，融化了他心底大片大片的坚硬。他松了握她的手，缓缓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地说道：“乖，不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住，天地间寂静了下来，唯剩他俩人。恍若隔世，在分离了一段漫长的时光后，经历了无数的坎坷，两人重新在漠城相聚。
在魔卫们的目瞪口呆中，东方夜揽过兰花的腰，一纵而起，从侧边外围墙直接飞进了那座豪华的府邸。他们落脚的地方，正是府邸的后花园。
若大的花园里并没有人，东方夜揽着兰花进了一个幽静而美丽的院子前。随后，他松了手，双掌轻轻一拍，两名丫环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恭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他的目光多了一丝沉凛之色，指了指呆愣愣的兰花，沉道：“从今以后，就由你们俩侍候这位姑娘，负责她的一切安全起居。现下，你们去准备吧。”
两名丫环目不侧斜，恭身说是，训练有素地进了院里房屋收拾。
他便带着兰花在花园里转了一圈。这后花园非常之大，奇石假山，小桥流水，飞檐曲廊，甚为奇美精致，颇有江南水乡之风。在漠城，算是极难得的。漠城城外，多为沙尘之地。虽有绵延的百里树林，但一旦几百里外的风沙刮起来，还是能落下一层细细的灰沙。
不多时，收拾完毕后的丫环出来禀报道：“公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他点了点头，并不看她一眼，拉着兰花的手径直接走进院子。回神过来的兰花，讶然地问道：“这是你的府邸？”
他微微一笑，说道：“不是，这是漠城长官的府邸，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不过，你当此便是自家好了，不必拘束。”
见兰花愕然的表情，他忽然哈哈一笑，身上登时散发出一种狂妄逼人的气势，一扫之前的游荡不羁：“不过区区一栋房舍而已，若是我想要，天下之物还有什么不能入我囊的？”
兰花一愣，她从没见过东方夜霸气外露的一面，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随即展颜一笑，捶了他一拳，忽然涌上了一分娇羞之色：“胡说什么呀，又在夸夸其谈了。”
他又哈哈一笑，拉着她进了一间房。他脸上的笑容在淡下的同时，亦不动声色地观察她脸上的细微表情。兰花进了屋，只是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房间。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水晶珠帘逶迤倾泻，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对面是一张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柔软木床，挂了项月白百蝶湖罗帐子。床下摆放着两双小巧的女子绣花棉布拖鞋，甚是轻便舒适。一具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兰花的目光里充满了赞赏，不禁叹道：“好雅致的女子闺房。”
他微微一笑，又轻轻拥住了她：“傻姑娘，这是为你准备的卧房，喜欢吗？”
兰花将头靠在他胸前，柔声道：“我很喜欢，谢谢你，东方夜。”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低声道：“对不起，东方夜。以前有许多事，我一直都没有看明白，包括自己的感情。跟你在一起，我好像一直在被动。甚至在宜城无处可去之时，你的出现，你的接纳，是因为我害怕被抛弃，害怕孤单，所以将你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来抓住。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我心里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因为在我有记忆以来，他最先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的眼前，慢慢地浮现出那个丰神如玉的白衣男子，衣袂飘飘，不染半点尘埃。淡淡的笑容，如和煦的阳光，亲切里却带着无法靠近的疏离。他那么高高在上，高得她永远望不到尽头。随之而来的，是一名蓝眸少女的面容，嘴唇如玫瑰花开放，长发白裙，柳腰娉婷袅娜。他与她，可谓金风玉露的相逢。
“纵然在你离去之后，除了最初的不敢相信与失落，便是责怪你不守信用。即便是伤心，也是为自己被抛弃而伤心。我安慰自己说，一切一切都会过去，所有的东西都会在时间的河里慢慢地流逝，直到变淡变无，哪怕是深到骨骸里的伤痛。可是，一天天过去了，一个月一个月过去了，这些并没有如我所想，时间会抚平一切。我常常抑制不住地想念你，我想知道那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否安康，是否过得好。回想从前，才渐渐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原来在我的心里一直是喜欢你的，而我当时不知道，并在内心拒绝承认。”
她苦涩一笑，又道，“那时候，我总视你的付出，你的好为理所当然。我以为，一个男子若要达成他的目的，总要为之付出一些代价。但是，一个男子若是为了一个女子，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甚至包括他的生命，那这说明了什么呢？现在想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如你一般那样对我好。当初，是我不够懂得珍惜。也许，从你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开始，我已经喜欢上了你。”
一个女子的爱情，也可以由感动而产生的。
他用下颌轻轻摩擦着她的秀发，嗅着那淡淡而熟悉的清香，属于东方夜的深刻记忆渐渐被打开，这个看似莽撞却心底细腻的女子，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她的笑，她的哭，昔日的点点滴滴，在他的心里渐渐鲜活起来。
原来，她就是她。他忽然笑了，有些内疚，又有些责备自己的愚傻。他和东方夜既然是同一个人，他们爱的，当然会是同一个女子，就算性格变化，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和她曾经见过，他却不知。幸好，他给了东方夜半个时辰的生命，老天才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他还有什么犹豫呢？
她感到了他双臂微微的僵硬，和开始变得粗重的呼吸。他内心，同样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她转过身来，泪眼婆娑，微笑道：“我希望我醒悟得还不太迟。只是现在，你还肯喜欢我吗？”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柔和，声音低低地，含着一丝感动，说道：“傻丫头，我永远是你的东方夜，我仍然像从前那样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
说罢，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捧了她的脸，向她微张的檀口慢慢吻了下去，小心翼翼，如蝴蝶扑花。兰花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轻轻地闭上了眼。两人唇瓣相触，心神一阵荡漾。室内弥漫开一片旖旎气息。
过得良久，两人才不舍地分开。目光相触，兰花忽然一阵脸颊发烫，眼睛不敢看他。东方夜见她星眼朦胧，脸颊酡红如饮酒，娇艳异常，玩心大起，取笑道：“你这装男装的爱好还没有变呵。幸好别人不曾看见，要不，还以为我有断袖之癖呢。”
兰花闻言垂了头，手不知往哪里放，忸怩道：“我……”
东方夜解了她的束发带，将她一头青丝披散下来，让她坐了梳妆台前，执了角梳细心为她梳发。青丝如泻，逶迤在他手，柔软而清香。清晰的铜镜映出两人如玉般的容颜，她的心里忽然闪过“郎情妾意”四字，大约成亲了以后，也是这样吧？
“从今而后，随我居住在此可好？”东方夜为她绾好了发，兰花递给他一支青铜发簪，他插了上去，简单的发式，素雅而别有风情。她以前就比较喜欢简单，很少在妆面上下功夫，经常素颜，说是这样就好。可是素面，也不影响她的娇美。
听得此问，兰花微有些愣。她才想起来，这里是漠城，是魔界的重城。居住在魔界？东方夜为什么会在魔界？这么说，他已经是魔界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