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明月宫里说天机

尧轩、琉璃和那名风尘满面的仙人,一见之下,脸上不由动容。此仙人指着大西瓜,惊异说道:“就是他,那名失踪的瓜仙。只是为何被打回了原形?”

三人看向玄昕,等着他说话。

兰花这才知道,原来此西瓜非彼西瓜。每一名神仙,身上都有神界共有的神识标志,就算被打成原形,它也是不会消失的。不过,唯有少数位高者和修为深厚的神仙才能看出。

玄昕收了笑容,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边解说事情经过。

原来,前日他途经人间,路过一处名唤云湖旁的密林上空,见到两道光芒冲出林梢,一青一红,交缠在一起。红光乃是仙光,青色为妖气。先前两道光还势均力敌,但不消片刻青光猛然大盛,红光渐弱,被压了下去。

玄昕心里奇怪,一般妖邪之物,逢着真仙往往会想法避开。今日看此情景,怕是那法力强大的妖物主动出击,而该仙人偏偏仙力低微。不忍其仙受妖辱,便从空中降了下来。

寻声而去至打斗之处,入目是一只千年的人身鸡尾锦鸡妖,将一名仙人击倒在地,此仙已经奄奄一息。那千年妖鸡背对着玄昕,伸出利爪,欲取其内丹。

玄昕玉箫一指,一道白光飞疾而去,打落妖鸡之爪。妖鸡大怒,回头反转身子狠狠地扑来。玄昕的衣袖微微一动,神力护盾登时坚厚如山岩。那名妖鸡才扑到半途,便重重撞击在盾上,砰地跌落下来。此妖虽然跌得头晕眼花,胸口气血翻涌,差点一口鲜血迸出。然她甚为机敏,见一击不中,知晓远非眼前人对手,讨不了半点便宜,就化为一道青烟逃之夭夭。

玄昕见它既然逃远,那名受伤的仙人又在一旁呻吟,便不再追逐,走到他身边,方知此人乃是花界之仙。此仙身中锦鸡妖毒甚深,全身皮肤正在快速地溃烂,一张脸花花绿绿惨不忍睹。

玄昕不忍此仙临死前还要受折磨,便施法将此仙变回原形,携回花国。

“虽然这名瓜仙虽然法力低微,好歹也是神界之员,为何不堪一击,连妖鸡也打不过?”兰花暗暗不解,如是这般神仙也做得忒窝囊了。

风尘满面的仙人气恼无比,又是捶首又是顿足,戚然道:“小神曾多次告诫过此瓜仙,凡间不比花国,妖孽横行。它们不修正道,且凶残好斗,遇见时尽量避之,打不过则逃。偏生他不听,成日里坐不住,有事无事在外面乱逛,与一些霸道的妖怪遇上,三言两语就受不了激将,非要分个胜负出来才甘心,常常被打得青鼻肿脸地回来。这次怕是又犯了倔,才落得如此下场,被打得神魂消散,失去性命。”

尧轩看向玄昕,问道:“玄兄,不知那妖鸡是何模样?”

“上身是一女子模样,花容月貌,极为楚楚动人。身量苗条,柔软有度,异常灵活。举手投足,似有倾倒红尘的妩媚之态。”玄昕说罢,又描述了此妖当日的衣着。

兰花越听越觉得熟悉,脑里便浮现出玉姬娇滴滴的模样,况且在云都城夫子庙里,算是正面见过,于是失声道:“莫非是她?!”

众仙齐齐望向她。兰花便将自己在云都王宫月夜所见,以及夫子庙观舞一事说了。玄昕点头道:“大致差不多这样,应该就是此姝。”

尧轩笑道:“想不到你这丫头倒是胆大,也不怕被发觉,公然跑到此妖面前逞一时口舌之快。”

琉璃一直在静静地旁听着,此时开口道:“近日常听得真君大人常常出入人间,不会是大人闲来无事,觉得天庭气闷到处散心吧?”

玄昕微微一笑,说道:“琉璃大人果然聪慧过人,我确实有事到人间,也正因此事特来向两位求教。”

琉璃见朝事议得差不多,失踪瓜仙已然找到,鉴于神魔两界对抗日益激烈,以防万一,便下令居住凡间的神仙全部返回花国。散朝后,尧轩留了下来。

诸仙随后出门,大殿里显得空空荡荡。那只大西瓜尚在原地,醒目之极。琉璃吩咐一名仙娥暂且收了西瓜,挥手让她们一同退了下去。

玄昕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说道:“看来花界也不再平静如昔。”琉璃听到这个“也”字,秀眉微蹙,问道:“真君大人,难道天庭已生变故?”

玄昕没有立刻回答,随手设了一个结界,将三人罩在其中,这才点头说道:“不错,天帝陛下已经转世多日,约摸算来,其灵童之身在人间已值十余岁之长。”

尧轩浓眉一挑,问道:“自天庭宣布天帝静养之时,应是天帝转世之日吧?离现今已经有一长段时日,难道还未寻着灵童么?”

要知道,天帝转世后的灵童之身,灵智未开,神力全无,如同寻常的普通小孩。在人间多呆一日,便多一分生命危险。

“目前天帝转世之事,天庭只有少数神仙知道。担心引起魔界的关注不敢大肆搜寻,怕教他们抢了先机,对灵童不利。”

玄昕眉头轻皱眉,仿佛恒古以来一直平静从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与之不相符的忧色。

琉璃与尧轩对望一眼,神色瞬时变得凝重,两人同时说道:“多谢真君信任,将如此机密天机告之我们。”

“当今之际,要尽快找到灵童。可是我屡次出入神凡两界,遍寻几年不着,魔界似已得知风声,也派其手下进入人间。这局势越发复杂,想起来不免有几分焦虑。”玄昕苦笑道。

“恕琉璃多言,天帝陛下仙逝时可留有遗言指示?”琉璃不禁询问道,自古天帝转世轮回,颇为顺利,从未如此大费周章,又在这关键时刻,的确令众人心急如焚。

“陛下弥留之际,确有四句遗言。恐怕玄昕灵性鲁钝,未得其要领,因此迟迟寻找无果。”玄昕轻轻念道,“烟尘人间,凡眼所见。蓦然回首,灯火阑珊。”

“烟尘人间,凡眼所见。蓦然回首,灯火阑珊。”琉璃和尧轩不约而同吟道,一边捉摸其意。只觉得茫茫然然,没有半点眉目。

兰花站在大殿门口,见三位上神说了半天话儿,嘴唇开开合合,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那情形,好像在猜唇语一般。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于是上前几步,想看个究竟。

她自是看不见玄昕设下的结界,因此一头撞到结界面上。结界登时反弹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兰花似同一个软球碰撞到了一面隐形的大墙上,毫无防备地倒飞了出去,嘭地掉落在殿槛上。摔得她七荤八素,满天星星。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结界里沉思的三神,兰花拍着衣裳站了起来,脸上似乎些尴尬,不过无甚大碍。

琉璃见状想起来一事,便问道:“真君大人怎地与兰花姑娘一同上了明月宫?”

玄昕将兰花的意思言明,尧轩哦了一声,说道:“这丫头,不仅胆大,而且固执得紧。回到人间,怕是磨难重重。”

琉璃却道:“兰花姑娘既然心意已决,便由她去吧。况且本是凡人,留在花国终非长久之计。”方才她想到“凡眼所见”一句,心意微动。或许,让她重回人间,未必是一件坏事呢。

玄昕撤了结界,向两人告辞,随后带着兰花离开青莲峰,往人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