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说情由洞天圣池

青莲峰,乃是花国最高的山峰,顶上云雾环绕,整日里不散。站在峰顶上,这是第一个能看到月亮升起的地方。明月宫,是花国历来花帝居住的仙宫琼宇。月亮升起的时候,整座宫殿沐浴在柔和明亮的月光中。也只有在月圆如盘时,雾气就会散去,明月宫才会露出美奂美轮的全景。

琉璃款款走向宫殿大门,两名守门仙将见她过来,手执画戟,向她恭身行礼:“琉璃大人。”

琉璃进了大殿,自有仙娥们上来伺候。她在朱漆方台上的金漆雕龙凤座上懒懒地坐了,纤纤玉手轻放椅侧搭背上。她的目光,在殿内的数根蟠龙游凤金柱上流连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然后盈盈起身,又往内殿走去。

穿过十二道飘动的薄丝彩色垂幔,到得一扇雕刻精美的壁门前。壁门上是两名飞天仙子的浮雕图像,一前一后,仙鸟环翔,花瓣漫舞。仙子们眉目栩栩如生,眼神灵动,一笑一颦,无不活灵活现。

不见她衣角微动半片,那扇壁门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滑开,露出黑黝黝的通道。琉璃并不有回头,只是接过一名仙娥手中的宫灯,对身后众仙娥淡淡说道:“你们就在此门外守着罢。”

仙娥们恭敬应道:“是。”停下脚步,自成两排站好。

琉璃跨进通道,门便在身后又无声无息地关上。

走过一段不短的路,通道里慢慢明亮起来,一个发着柔和白光的出口出现在前方,光影呈漩涡流转。

穿过白光之门,眼前是一个极大的湖泊。湖上朦朦胧胧,举灯望去,隐隐可见湖心那尊含笑拈花的女娲塑像,人首蛇身,眉目如画,风姿无双动九天。

她脚下的生长着各种的花木,金光闪闪,竟连那地上的玫瑰,茉莉,蔷薇之类,还有青竹,杨木松柏等的,似乎世间万花万木万草,都聚集在湖中。不过一律的小巧玲珑,高出湖水不过尺许。

脚下是一条白玉桥,悬凌湖水之上,长约两三丈。然后玉桥渐渐下斜,没入湖水中。琉璃走到桥头临水处,低低说声:“陛下,我来看您了。”念了一段诀语,右手云袖飞处,面前湖水忽然分开,现出水下狭窄通道,那白玉桥一头搭在通道口。随着她前进的脚步,湖水在她身后慢慢合拢,恢复如初。

又走了不久的湖底狭道,路势逐渐上升,尽头便是一个山洞口,洞口上书写着四个红色的飘逸大字:幻花圣池。

洞里还是一个小湖泊,湖最里端是一座如巨盆的玉石方台。一条彩虹匹练般的石桥,纵横湖泊,直达玉台。洞顶如苍穹,镶了多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洞内极其明亮。数十条小瀑布从石壁上汩汩流下,注入到小湖里,流水叮咚。

琉璃没有顺着彩桥而走,径直踏着湖水,不见湿鞋,也不见半点水花扬起,如履平地,一直走到一朵巨大的牡丹跟前。

牡丹花瓣合扰,罩了一层光洁的晕光。随着琉璃的到来,它缓缓盛开,光晕转为七彩,青红黄绿蓝橙紫,交辉相映。花蕊里,静静地安睡着一名国色天香的华丽霓裳仙子!

琉璃放下宫灯,双膝轻跪,伏地拜了一拜,这才在花旁水上坐了。抬头看着花帝的睡颜,轻轻说道:“陛下,每次琉璃过来,您都是这样静静地睡着,整整百年了。难道他不来,您就一直要这么睡下去不醒吗?您可知道,这百年间,人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穷,他乃一介凡夫俗子,怎么抵得过岁月流逝呢?也许在他离开后,已经贤妻孝儿,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如今的他,不过是黄土一抔,野草发生。或者,就算他修得天道,白日飞升,这么多年却迟迟没来见您,可能早就忘了,您还念着他作甚么?”

百年前,花都无意间闯入一名潇洒倜傥的年轻男子,是花界有史以来出现的第一个凡人。他本应速速离去,忘记此间一切,重返红尘。却不知如何与花帝相遇,引得素来心高气傲的花帝,不顾神凡有别,深深爱上此名男子。男子本性风流不羁,借故要修天道,不愿沉醉在温柔乡中,决然离开,不知去向。

花帝失魂落魄,恍惚好长一段时间,终日落落寡欢,无心于政事。有一天,她默默地来到幻花圣池,回到自己的原身里,从此沉睡,似乎要睡到天荒地老。琉璃只得临危受命,代她处理花界之事。

琉璃继续说道:“过几日便是我的万岁生辰,想必有一番热闹。陛下,如此喜事,琉璃却独独少了您的祝福。何况,还有那万年浩劫,恐怕此次花界无法躲过。”

她轻轻地站起来,长长地叹息一声,犹豫片刻,俯身下去,将花帝腰上一枚玉佩摘下。凝神又看了稍许,方又说道:“前些日子,花国又闯入一名凡间女子,不知是否天意。这玉佩,来自人间,便由她带回去罢。”

说罢,又看看这幻花圣池,昔日往事重现,不禁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花界有两大神圣之地,一是明月宫,寻常之仙不得随意踏入青莲峰顶。另一处便是幻花仙境,仙境设有强大的结界,除了历任花帝和两位双司之神,谁都不知道它在哪里。而司花司木两神,若无花帝手令,亦不可擅自进入。

幻花仙境,传说是女娲心脏形成。仙境里的湖水,乃是女娲的眼泪滴积而聚,集天地之灵气,万物之神明。

琉璃方才所到之地,便是幻花仙境。仙境其实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湖泊,塑立女娲雕像的大湖,唤作万仙池,是花界众仙的真身安置之所。世间众花众木,一旦修炼成仙,飞升之日,真身便由其所属司神送入。小湖名为圣池,乃是孕育历代花帝的仙地。

然而尧轩和琉璃的真身,却在圣池旁的玉台下悄然而生,乃花国一大异事。仿佛他们是应势而来的双司之神,其身份自然尊贵无比,赢得花国所有子民的羡慕和尊敬,也是神界的一大奇迹。

当年他们就任司神之职,惊动整个神界,连天庭天帝都派了一位真君和四位元君隆重携礼过来恭贺。各路纷踏而至的神仙,几乎将明月宫的大殿门槛都踩扁了。

琉璃将玉佩放进云袖里,看那牡丹花瓣再次合上,提了宫灯,慢慢地离开了圣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