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啊呀一声,连忙拽过自家小姐,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行人的窃窃私语和暧昧的眼光,赶紧抢过腰带替小姐系了。
那男子先是怔了怔,然后嘴角一挑,对着兰花轻轻一笑;“花花,原来你这么想念我么?”
兰花登觉一阵恶寒,花花?她还兰花花红花花呢!赶紧松了抓住他胳膊的手,一叠声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知蝉终于挤上前,一见那男子,忙唤道:“东方公子。”
那男子高挑身材,衣服是上好的丝绸,金线绣着富贵牡丹叶花纹的玉色滚边。腰系白玉带,手持象牙山水折扇,左手拇指上戴着翡翠大扳指。俊眉星眸,唇红齿白,甚是英俊潇洒。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说不完的含情脉脉,描不尽的风流雅致——正是那名满云都、倾倒无数芳龄少女的东方公子。
东方公子微微颌首,一摇折扇,笑道:“花花,你这身装扮,倒叫人眼前一亮,别有韵味啊。”
兰花赶紧纠正:“别一口一个花花,难听死了。”
“哦,”东方公子折扇一收,凑近她,促狭地一笑,“嫌喊得不够亲热么?那叫什么,我的小花儿,还是妙人儿?”
兰花听得寒毛倒竖,冷汗直滴,伸伸胳膊,估计能捋下一地的鸡皮疙瘩,摇着着手连忙道:“承蒙公子抬爱,小女子承受不起。”
东方公子瞅见她手上乱晃的香囊,拿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欣赏了,说道:“是送给我的吗?果然是个好兆头。”说完就直接往塞进怀里,末了还不放心隔着衣服摸了摸。
兰花傻眼,有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吗?眼下是要不回来了,还不如自己走吧,甩掉这个自来熟的男人。
她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走,知蝉和芳草忍着笑跟了上去。直到走到一处偏僻之地,方停了下来,闷闷道:“今天真见鬼了!”
一转身,那东方公子正立在跟前,还是摇着折扇,正笑咪咪地看着她,似乎很惊讶地说:“鬼?鬼在哪里?待小生来保护小姐也。”
兰花终于大声吼道:“我们很熟吗?”
“不熟吗?”东方公子一副更惊讶的表情,仿佛难以置信,“小生对小姐一往情深,这事全云都人人皆知。小姐应邀到敝府游玩,看中了小生精心培育的几十尾金鲫,小生为了小姐,忍痛割爱,以明心志,将它们悉数送给了小姐,听说它们现在兰府的荷塘里游得可快活了。小姐难道不记得了吗?”
“什么?!”兰花好像被蛇咬了一口,十分吃惊。那金鱼,是东方公子送的?她不禁看了知蝉一眼,知蝉却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鱼是公子送的没错,不过……”
东方公子连忙抢过话头,笑嘻嘻地说道:“看吧,知蝉都承认了。这不证明咱俩很熟么?”
兰花没好气道:“那又怎样?不过就是一些普通金鱼而已,哪里没得卖?”再说了,两年前,她不过才十三岁的黄毛丫头,能懂什么?
东方公子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失声道:
“普通金鱼?!小姐,这整云都,不,整个宁国,加起来也没有一百尾这种品质这种颜色的金鱼!”
开玩笑,宁国的金鲫多为青灰色,或者黑色,养得时日久了常常变色,金鲫里出橙红色又不变色的就很不错了。他可是花了几年功夫的时间才培育出这么珍贵的鱼来。至于鸿国和百越国,这种鱼儿更难找了。
“哼,开玩笑,那鱼哪里算得上稀有了?”兰花撇撇嘴,不过就一群金鲫鱼嘛。这里面还没有蝶尾红龙睛,喜鹊花龙睛,花蛋球等品种呢,那些才是上品呢。——等等,她在哪看这么多金鱼的?
见东方公子说得郑重,便也软了态度,东西是人家送的,看样子当初还美滋滋地接受了这份礼。事隔两年,再来挑三捡四,说人家的不够档次,没不少了些淑女风度。好歹欠着人家一份情呢。
不过,她是怎么跟这东方公子这种人混熟的?自己好像不应该是这种人吧?
“貌似公子除了送给我家小姐,别家小姐也送了吧?”知蝉见了东方公子得意洋洋的神情,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原来还是“全面撒网,重点捕鱼”’呀!兰花心里暗嘲道,出于礼貌,没有说出来。
东方公子神色不变,依旧笑嘻嘻地,伸扇点了一下知蝉额头,说道:“你这丫头,好不解风情。我若与你家小姐成就好事,怎舍得叫你铺床叠被?”
知蝉的脸红了红,赶快退后。芳草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觉得东方公子的一言一行,无不让人赏心悦目,让人心动神摇,浑然难忘。哪怕跟在他身边做个洗刷丫环,也是甘之若饴。
果然,自古豪门多纨绔,纨绔子弟多下流。
兰花冷冷一笑,说道:“东方公子倒是很有闲心,一路跟踪过来,不会是为了两年前的金鱼吧?”哪有这么巧的,小叫化随手一推,就把这个厚脸皮给推到她身上了?
东方公子呵呵一笑,总算收敛了轻薄之色,说道:“兰小姐言重了,在下不过偶然看见小姐,颇感好奇,一路随了过来。”
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忽然出现在街头,谁都会好奇吧?兰花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也没必用这么轻浮和暧昧的口气,来试探她傻了没有吧?当她是什么了,云江河畔那群乱飞的莺莺燕燕?
东方公子见兰花脸上微带薄怒之色,知道这玩笑开大了,忙深深一揖,请罪道:“在下无礼了,唐突佳人,还请小姐不必挂在心上。”
得,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兰花告诉自己不要一般见识,就算是被白白调戏一回好了。
“相请不如偶遇,不如由在下请客陪罪,一起到附近酒楼用餐如何?”东方公子收敛笑容,显得很是诚恳。这人一旦正经起来,倒是是玉树临风,翩翩浊世佳公子一名。
兰花玩了这么久,的确有些累了,也不想站在太阳底下晒桩,何况是免费的午餐,不吃白不吃。反正如果要挨骂,迟回早回都一样。
宁国民风较为开放,没有男女之大防,男子女子同席用餐比较常见。所以他们几人一起进了一家装潢不错的酒楼,上得二楼,要了靠窗的雅座。兰花让知蝉和芳草都坐了,说是人在外不要拘于礼节,要是不吃,过了这店没另一村了。
这桌上酒菜的丰盛,自是不必说了,兰花小姐捡着菜名好听的使劲地点,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吃完。只是发现在吃的时候,那东方公子仿佛到处都是熟人,左右不停地有人招呼。主仆三人大朵快颐,也不以为意。
临别时,兰花手一伸,说道:“拿来!”东方公子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笑吟吟道:
“就让在下暂时替小姐收着罢。小姐走好,在下先行告辞了。”说罢一提衣袍,很潇洒地走了。
从后花园偷偷回到院子,却看见兰老爷正站在门口,看着三人。兰花骇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唤了声爹,大气都不敢出。
兰老爷却没有生气,心想国君上午已经同意他的请辞,算来这王城也呆不了多久,出去逛逛权当留恋吧,于是说道:“出去时要小心些,应该带些护卫。如今世道混乱,正是多事之秋,街市上鱼龙混杂,不比乡下,难保有人使坏心眼,以防不测。”
兰花一听,欢喜道:“爹,您辞官了?”兰老爷微叹一口气,笑骂道:“哪有女儿见了老子爹不作官,这般高兴的?!”
兰花见他神情郁郁,自然明白他的心情。在朝为官几十载,沤心沥血,忽然有一日卸去职务,一下子会难免适应过来。更甚的是朝廷没有一句挽留,哪怕是客气一句也好,这叫人心里如何不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