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催情物。

那沾了浓墨的玉石砚台由半空中砸到谢狰玉、谢修宜二人脚边,书房内面露怒色的端王阴阴的瞪着他们,目光先是落在谢修宜身上,在长子跪下以后挪到最桀骜难驯的嫡子身上,“还不跪下,你是觉得你没错了?”

谢狰玉在激怒了端王之后依然明知故问:“我何错之有。”

他低眸斜了眼跪下的谢修宜,露出不屑的笑。

谢修宜抬头正好看见他这抹笑,果断的选择向端王告状,“事情儿子已经向父亲说明了,儿子是世子兄长,芝微是世子妹妹,同为兄弟姊妹,世子却连花园都不许妹妹走动,当着那么多世家小姐的面羞辱她,让她以后颜面何存。再者你抢了段府的丫鬟也是事实,段府已经派人来说请王府放人,那丫鬟的卖身契还在手上,怎会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谢狰玉霸道的道:“那花园连着主母的院子,没我的允许,不仅一砖一瓦都不许碰,就是一砖一地都不许你们走,这话我十年前就曾说过了,王妃住处是整个王府的禁地,谢芝微明知那里是我母亲生前住的地方,还要大张旗鼓的办什么茶花会,怎么,是想搅的她死后还要不得安宁?”

“住口!”端王呵斥他,“你简直放肆,竟敢如此提你母亲,对她大不敬!”

谢狰玉双眼如墨,幽幽的看着端王,“我只恨她为他人做嫁衣没落个好下场,连带着阿姐一起去了,到现在还有人动不动就想扰她生后的清净之地。”

他一连提到王妃和嫡女,就是怒火中烧的端王也静了片刻。

的确,因为王妃和嫡女早逝,只留下唯一的嫡子谢狰玉的缘故,太后对早早丧失了母亲和姐姐的谢狰玉尤其疼爱,圣人爱屋及乌,即便王府没了女主人,谢狰玉世子的地位也毫不动摇。甚至因为这最尊贵的二人的疼惜与撑腰,谢狰玉在王府里的话语权直逼他爹谢世涥。

这么多年圣宠不衰,他再纨绔让人以为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也不曾见过太后和圣人训斥,而端王谢世涥在妻女的三年丧期中举兵南下,平定边塞外地入侵,一直没有续弦,谢狰玉也被接入宫中太后身边养着。

再后来因为忙于大大小小的战事,旁人向谢世涥提议续弦,连太后和圣人也曾问过他的意见,谢世涥却表示自己对王妃和长女有所亏欠,不愿再娶。

他府中还有两侧妃,嫡子和庶子庶女都在,不存在延续血脉的问题,见他心意已决,事务又忙,太后和圣人便没再提,不多久就送来了喝过绝子汤的婢女伺候谢世涥。

出于心中对亡妻亡女的愧疚,端王在谢狰玉那么说以后,不像刚开始那么怒气冲冲,“那花园本就是王府赏景用的,你既然不许人去,好声和你妹妹芝微说说便是,你当众动手可就太过分了!”

谢狰玉不说话,端王也不想听这个逆子开口,但凡谢狰玉说出来的话,必然气人。他倒是可以动用王府的家法,但消息传到宫中,他那护短的母后知道了,肯定又要派人过来问话,或是让谢狰玉到宫里去。

他一到宫里圣人自然也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家丑不可外扬,就是亲兄弟内宅家事,谢世涥也觉得没脸,更是头疼。

谢狰玉就是仗着太后和圣人对他的疼爱,才在王府这般无法无天,谢修宜一边后悔自己跪早了,一面又不甘自己是庶出的身份,就要比谢狰玉早在父亲面前服软,他跪着,谢狰玉站着。

不过是搬出他早逝的娘和姐姐,父亲就能不再呵斥他让他跪下,生来天壤之别让谢修宜心中暗恨,低下的头黑沉如土,眉头不悦的紧皱。

端王和谢狰玉就谢芝微的事,不肯妥协,谢世涥也不想他搬出先王妃和嫡女在此话题上纠缠,于是道:“我会让高氏好生教导芝微,花园不去也罢,此事就算了,你也不可再欺负她。”

谢修宜不甘心的开口:“父亲……”

谢狰玉哼了一声,两人对视,谢修宜目光沉沉。

端王将二子神情纳入眼中,冷眉肃穆的继续道:“至于段府的丫鬟,你必须将人还回去,与你大哥去段府登门道歉。她是你大哥未过门妻子的人,否则此事传出去,有损我王府的颜面。”

他见谢狰玉面色冷然,也没开口应承,脸色也不大好看,甚至以为谢狰玉是看上了那个丫鬟,要将对方纳入房中。

这也正常,谢狰玉身边如今连个通房也没有,赏他的一个没碰,这回或许是见着喜欢的了,开了窍。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了,可对方是段府的人,大儿子将要跟段府小姐结亲,他身为弟弟动了嫂子身边的丫鬟,就很不好听,是以端王还是打算另外赏他几个侍候的女人,段府的丫鬟就送回去。

“怎么,你不愿意,还想收入房中?”端王沉声问。

谢修宜冷盯着谢狰玉,果然他心怀不轨,想和他抢人。

他正想谢狰玉应是不会放人了,结果就听对方无所谓的道:“我怎么会看上那种庸脂俗粉,嗤,既然段府想要,就让它把人领回去便是。”

“你看,这草前几日才锄,又长出来了,还有这边上,必然会结红色的海棠般大小的果子。”

路径上来了两个锄草的下人,胭雪躲到一棵树身后去,见他们没有发现自己,从树后悄悄探头出去偷听。

“这倒是奇了,有草必有这藤蔓。”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你不认识这东西吧,这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其中一人一脸知道内幕,欲盖弥彰的看了看周围,与身旁疑惑的婢女道:“你以为这是鸟儿叼来落下的种子长起来的,实话告诉你,这东西有意想不到的作用,是多年前一位侍妾为了争宠撒下的种子。”

“是催情之物。”

纵使对方说的小心翼翼,然而有心卖弄,还是被树后的胭雪听见了,双目睁大,落在那青藤上小小的,红豆大小的珠子上,可见惊奇。

“……后来被王爷发现她用了这物,听说没活过当晚,就被人杖毙了,此后这物出现必要连根拔除,只是这东西好像怎么锄都锄不干净。”

胭雪意犹未尽的听着下人说道王府的陈年绯闻,一面好奇的望着那分布零散红的妖异的小果子,直到总感觉脚边有东西,低头一看,一条猫尾巴在她跟前摇晃的撩拨她的裙摆。

团圆儿碧绿色的眼珠水溜溜的与胭雪对视,跟着就伸直四肢,张开猫嘴,露出一对尖细的獠牙。

胭雪后悔和紧张的看着它,已经预想到它叫出声后,把说话的下人引过来。

团圆儿猫嘴张的极大,直至最后,伸了个懒腰,缩回拱起的脊背,在让胭雪一颗心高高提起时,仅仅是打了个哈欠。

她终于松了口气,然而正在锄草的下人突然不说话了,胭雪疑惑的探头,刚看了一眼,还没看全就跟见鬼般,紧张的缩回头。

不远处的廊头里,谢狰玉身后跟着护卫,正朝这边过来。

胭雪差点吓坏了,意识到不好,赶紧蹑手蹑脚离开,然而在她动身那一刻,脚下的团圆儿踩着她的脚背,飞速的蹿了出去。

胭雪“哎哟”一声,立马捂住嘴,越走越近的谢狰玉目光如箭,笔直的朝树后一丛灌木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