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明月步履轻快,领着红群去了后罩房的茶水间。

云姑是老太太娘家那边的远房亲戚,嫁人后没几年光景,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无儿无女的,大归后回了娘家,并不愿再嫁人。

又担心族里的姑奶奶因着她,名声不好听,正为难之际,被回娘家的老太太知晓了原尾,动了恻隐之心。

因着她有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便被老太太留在后罩房这边,在茶水间做点心准备茶水。

远远地见着苏明月主仆,云姑笑着高声招呼:“六姐儿稍等,菊花糕还要一会子功夫!”

苏明月颔首,道:“云姑不用招呼,忙你手中的活计吧!”

深秋外面天气虽冷,后罩房的炉火却整日不息,苏明月走动时又出了一身的汗。

红群帮忙解下斗篷,随便找了条长凳坐下。

苏明月打量起茶水间,火光正旺的炉子上咕嘟咕嘟的烧着一壶水,旁边整整齐齐码着一小垛木柴,靠墙边上是一排架子,上头一溜的小口袋。

云姑正在一个类似烤箱作用的炉子旁,手脚飞快地来回翻动。

墙边上放着几盆被摘秃了花瓣的菊花,后门是放置杂物的小院,院中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苏明月走过去,抚摸两人合抱粗的树干。

时下深秋,大树叶片虽泛黄了,却还能看出曾经叶片磅礴的绿意,想来根系也很发达才是!

异能试探性的输进去,大树的枝叶无风摆动起来,一会儿功夫又回归平静,方才的异动仿佛是人的错觉。

老太太屋里的谈话却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知府夫人差人递过话头,她打算替她们家大公子与月姐定下婚事。”

这是老太太的声音,苏明月仔细分辨。

异能等级还是太低了!

老太太的院子多半被大树的根系伸展到,但她只能通过根冠听到点声响,根毛那部分以她目前的实力还顾不到。

哦,这是在商讨她的婚事?

苏明月后知后觉。

她这具身体才12岁吧!这么着急的吗?

苏明月很讶异。

姜氏显然也很讶异,语气不由焦急起来,“她家大公子的名声可不好,十四五岁年纪,通房丫头一堆不说,时常还有眠花宿柳、脾气暴虐等不好的传闻。这样的儿郎如何能与之定下亲事?”

苏明月蹙眉细听。

知府家大公子这么糟糕的吗?

“娘,这门婚事决不能答应!”姜氏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去找四爷回来…”

“你也莫要急恼,小四我已派人去寻了…”老太太像在安抚姜氏。

“男子未成家前风流些,也不算大过……”

老太太后面劝慰姜氏的声音愈发小了,姜氏半天也没个声响。

苏明月担心姜氏情绪不稳,身子受不住,欲往老太太屋里奔。

“小娘,怎么了?”红群死死地扯着她的衣袖。

小娘先是对着棵大树发呆,现下又欲往老太太屋里奔,老太太正与两位太太商量事呢,冒冒然闯进去不好。

苏明月扫了眼红群,见她一脸担忧的模样。

稍作冷静,不禁思忖起来。

老太太她们商量这种事,她冒冒然闯进去,也的确解决不了问题。

迟疑的一瞬,那边的对话又传了过来。

“这事儿还是等四爷回来再商量不迟!”

听到姜氏的声响,情绪像是平缓了不少。

苏明月这才动了动僵直的身体。

“你也莫要总盯着后院的那点子事。知府周家在京城的世家里,也算数得着的名门望族。周公子生母的嫡亲姐姐,如今是宫里的贵妃娘娘。周大公子本身,那自小也是文武双修的孩子。”老太太试图说服姜氏。

姜氏不接茬:“知府大公子是如何知道我家月姐儿的?娘,您可曾听说了?”

老太太并不见着恼:“拒来递消息的人透露,月初大公子在坛云寺帮亡母祈福,说是见过我们月姐一面。”

断断续续的对话,苏明月没兴趣继续听下去。

姜氏没事便好,天大的事儿也没有姜氏的身子重要。

婚事么!慢慢商讨着吧!

知府大公子不会就是坛云山捉弄原身的少年吧?!

苏明月脑中陡然浮现一副画面。

月初原身与家人同去坛云山祈福上香,用罢晚食她便领着红群,去后山散步消食了。

一名着衣华贵,被人众星拱月的舞勺之年的公子,不知何故竟命人围堵她。

原身平日里鲜少有机会外出,生人拢共没见过几个,哪经历过这阵势,和红群惊慌失措的奔回住所。哭闹不休,央求姜氏回府。

姜氏拧不过她,领着一行人打道回府,怎料途中大雨滂沱,众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原身淋了雨又噩梦连连,当晚便发起了高热,这才有了她的到来。

知府大公子就是个被宠捧坏了的熊孩子,来苏府求娶指不定就是一时兴起。

知府府衙,知府老爷周炳山:“你当真想要求娶苏家六小姐?”

他这大儿子,东一出西一出,今儿一出明儿一出,整日胡闹惯了的。

如今竟闹着要订下婚事,真真令人头疼。

周炳山皱着眉头,捋着下巴的美须。

苏六小姐,府衙主簿苏水道的六孙女。少年出名的苏承厚,苏解元家的唯一嫡女。

配他家的大儿子,家室门楣天壤之别,自然相配不起。

奈何这小子死犟的脾性。

周炳山的头更疼了。

罢了罢了,高嫁低娶,定下婚事,说不准能让这小子收心些许,能少去招猫逗狗,正经做点事,他也算对得起亡妻了。

周大公子周经听到问话,头也不抬,摆弄一把山水折扇,一张一合玩的不亦乐乎,听他爹问话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周炳山看他这副德行,气就不打一处来,心知拿他无法,便强耐着脾性,仔细分析给他听:“苏家有两位举人,勉强算进书香门第,苏承梁料理庶物天赋尚可,家境也还算殷实。苏六小姐的父亲苏承厚,十六岁便中了解元,在此地也有过少年天才的名头。但你别忘了,这么多年他都未能更进一步,苏家后辈子弟也未再出现惊才绝艳的读书人才,将来,苏家在仕途上对你帮助寥寥!?”

周经听他爹说那许多话,早便不耐烦了,皱着眉头,不客气道:“那有什么打紧,我又不准备走科举取仕一途,你,包括外家对我都无甚帮助。”

继续不厌其烦的折腾他那把山水扇子。

似是回忆起令他不愉的往事,抬头撇他爹一眼,语气不善的道:“两年前,若不是你强行阻拦,野战大营少将军的位置,早早便该有我一个!”

这狂妄至极的话另周炳山半晌无言。

这小子两年前才不过十二岁多点,野战营招丁,朝廷贴告示广宣与众,这小子便蠢蠢欲动。

周家在京城文官体系影响虽不小,可在军中无甚势力,两年想爬上去当将军,做梦更实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