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这个工段是由毕霞设计的,骆远航的校核,梁广原负责审核。”耿志远解释道:“毕霞后来找我问过跟压缩机有关的事项,我建议她在说明里写上这句话,把责任撇清楚,没想到还真起了作用。”
岳晴深感意外道:“你不是跟梁院长和骆远航有矛盾吗?怎么还会帮着他们的项目出主意?”
“我们再有矛盾那也是公司内部的事。”耿志远道:“对外面的业主来说,我们公司是一个整体。他们干的项目要是出了问题,我也跑不掉,哪能糊涂到分不清内外呢?”
岳晴姗然笑道:“耿工,你还真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好人。”
“那是!”耿志远毫不谦虚地自夸道:“像我这样的好人,现在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咱们公司摊上我,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呸!”岳晴啐道:“说你胖你就喘上了,真不害臊!”
“嘻嘻!”耿志远毫不脸红道:“你一个人夸我太不过瘾,我不自己夸一下自己那真是亏大发了。”
岳晴心里叫苦道:“这个耿工,一旦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够人受的。”
敬州化肥厂压缩机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梁广原转院回到省城后住院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出院以后对耿志远的态度大为改观,对岳晴也不再事事相逼,公司内部的关系总算平稳下来。
春风送暖,眨眼间已是三月下旬。一个季度过去,远为工程公司新签订的设计合同仅仅只有二十余万,距离八百万的年度目标差距极大。
公司里的设计人员大多数闲了下来,无所事事下不免有些人心浮动。几个院级领导忙着四处奔走,想尽一切办法拉来项目。
春分时节,洪岭赶到桐南化肥厂,找到相熟的李副厂长攀谈,意图承接到该厂的合成氨改造项目。
李副厂长跟洪岭是老朋友,听他说完来意后叹了口气道:“老洪,你来晚了一步。”
洪岭吃惊道:“来晚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副厂长道:“昨天省院的吴院长带人来过了,这个项目厂里已经决定交给省院设计了。”
洪岭呵呵一笑道:“你这儿有项目,各个设计院自然会来。不过省院收费比较高,我们比他们的报价低多了,不如交给我们干。”
李副厂长摇头道:“你错了,省院收费一点也不高,要不然能这么痛快的交给他们吗?”
洪岭难以置信道:“不会吧?我又不是没在省院干过,像你这个项目,省院起码要收七八十万设计费。”
李副厂长哈哈笑道:“那是老黄历了,省院换成吴院长管生产后,设计收费大幅度降低。”
他举起两根手指头道:“这个项目他们只收二十万!你相信吗?”
“二十万!?”洪岭震骇道:“不可能!二十万连成本都不够,你不要哄我。”
李副厂长拍了拍他肩膀道:“老弟,所以我说是老黄历了。不但是我们这个项目,我听说最近省院承接到得项目都是超低价中标,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更不用说你了。”
“怎么会这样?”洪岭大为困惑道:“吴艳这是想干什么?这么干怎么能行?院里能愿意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副厂长道:“反正对我们厂里来说,设计费当然是越低越好。”
洪岭回到省城后,迅速向岳晴通报了这一异常情况。加上寇万山和林荫等人也陆续反应,由于省院的插手导致洽谈的项目流产,岳晴只得召集股东们开会,商量应对眼下困境的对策。
寇万山介绍道:“据我了解的消息,刚过了元旦,省院便任命吴艳为分管生产和商务的第一副院长。她当上副院长以后,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处处跟我们公司作对。同样的项目,我们报价一百万,她就报价五十万,直接来个半价。我们根本没法跟她竞争。”
林荫道:“我也听说了,吴艳在院里公开说,要把我们公司活活饿死。看样子是跟我们对着干上了。”
洪岭抱怨道:“我刚从桐南化肥厂回来。原本是想承接他们的合成氨改造项目。计划着报价六十万左右,结果人家厂里直接跟我说,省院二十万就干。他们报价这么低,你说这项目还怎么接?”
梁广原叹气道:“吴艳做事一向霸道,她这是想公报私仇挤兑死我们。”
耿志远思索道:“省院是国有企业,他们不怕干亏了,反正再亏,亏得也是公家。但是我们民营企业必须考虑人力成本,赔本的买卖干不得呀。”
“可是眼下公司的项目太少,这几个月已经是入不敷出了。”岳晴发愁道:“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越来越难的。”
远为工程公司跟省院比起来差距明显,吴艳利用省院的规模和技术上的优势围追堵截他们,一旦打起价格战来根本不是对手,这个难题确实无解。
怎么办?几个股东愁眉苦脸地冥思苦想,耿志远忽道:“常言道:制人而不能制于人。吴艳想用价格战打垮我们,她是打错了算盘。”
“此话怎讲?”几个股东闻言纷纷看向了他。
耿志远笑道:“省院是国企,既然是国企,自然有它的制度和规矩,不能随便改动。而我们不一样,我们是民企,制度和规矩都可以灵活改变。既然吴艳跟我们玩价格战,我们绝不能跟着她的节奏走。”
梁广原知道他鬼点子多,赶忙道:“别拽文词了,直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耿志远嘿嘿一笑道:“她走她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她不是想在省内围剿我们吗?那我们就跳出包围圈,走出省外承揽项目。省外市场那么大,她就是想堵我们也堵不住。”
“况且……”耿志远冷笑一声道:“省院第一季度承接下了这么多超低价赔本的项目,假如吴艳继续这么干下去,等到年底职工们发现干完活拿到手里的奖金却寥寥无几,大伙可不会愿意的。到了那个时候,我看吴艳怎么来灭火?”
“对呀!”洪岭拍案道:“我们私底下再帮吴主任加加油,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看她到时候怎么收场?”
寇万山道:“省院是按设计费的百分之二十作为项目奖金,还要扣除差旅费、接待费和成本,这么一算的话,设计人员能拿到手的奖金没几个钱了。”
“辛辛苦苦干完项目还拿不到钱,职工们不得炸了锅。”林荫道:“别看知识分子老实,一旦惹起了众怒,大伙也不会任由吴艳揉捏。”
“欲要其灭亡,必先使其狂。”耿志远冷笑道:“吴艳跟我们作对,纯粹是自取灭亡。”
梁广原不屑道:“吴艳这个蠢女人,以为当上了领导就可以肆意妄为,难道她忘了等到年终,上级也是要考核他们的成绩的。”
洪岭哼道:“就她那脾气,一旦发起疯来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倒想看看到时候她怎么收场?”
“看来我们公司得过上一段苦日子了。”岳晴叹息道:“好在我们家底还厚,坚持上一年半载还没有问题。”
耿志远道:“正好借这个机会多搞点内部培训,再就是督促年轻人把注册师考出来。”
散会以后,耿志远回到办公室并没有多歇,而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开上车去了东海理工大学,找到了留校任教的同学徐青和赵强。
徐青和赵强两口子如今都是化工学院的副教授,各自负责有研发的课题,耿志远见到他俩寒暄几句后说明了来意。
徐青道:“哎呀,你来得正好。我负责的T香料课题刚有了成果,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一起想办法建个生产装置。”
“香料?”耿志远失望道:“香料的项目能有多大?太小了吧?”
徐青笑道:“你可别小看了香料,市场上它们的价格比黄金还要贵呢。”
“有那么夸张吗?”耿志远不信道。
赵强沉稳道:“徐青说的没错,香料的价格跟黄金一样论克卖。真要是能把这个课题投入到实际生产,绝对是个赚钱的大买卖。”
“有那么神吗?”耿志远依旧有些怀疑道。
徐青不快道:“我们是老同学,骗你干嘛?不信你可以上网查查。”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不是现在。耿志远笑道:“你说的话我能不信吗?正好我在梁城有一个化工基地,项目可以建在那里。”
徐青又道:“丑话说在前头,我们俩可没有钱,只能是技术入股。”
耿志远也明白让徐青两口子投资入股是强人所难,淡淡一笑道:“当然可以,没有你提供的技术,项目根本建不起来。”
徐青见他一口答应,不禁羡慕道:“没想到耿志远现在成了大老板,当初要是徐蓉不变心,那该多好啊……”
赵强见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偷着戳了她一下道:“人家耿志远现在的媳妇在电视台呢,不比徐蓉强多了。”
“徐蓉已经去了我公司,曲婉婷也在。”耿志远毫不隐瞒道:“她们俩在的压力容器厂破产倒闭了,就到我那儿干设计去了。”
徐青吃惊道:“哎呀!你行啊你!不计前嫌还肯帮助徐蓉,真够爷们的。”
耿志远淡然道:“再怎么说也是老同学,我能帮当然会帮上一把。”
“那行!”徐青慷慨道:“有你这句话,我们能帮你的也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