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耿志远在房间里踱着步细细思考。坚持来到宾馆陪伴他的魏晓见此情形,忙贴心问道:“志远,遇上什么难事了?我能帮上忙吗?”
耿志远灵机一动,冲她笑了笑道:“这次或许你还真能帮上忙。”
魏晓展颜一笑道:“是吗?快说,我能帮上什么忙?”
“不急,让我想想再说。”耿志远坏坏一笑道:“现在嘛,你先帮我放松一下吧。”
“呸!”魏晓啐道:“好话让你一说也变了味。”
耿志远不由分说趴到了床上,催促道:“快点吧,帮我揉一揉后背,你揉的可舒服了。”
“你真是我的冤家。”魏晓说着,扭身坐到床边温柔的帮他按揉起脊背来。
到了七月底,楚英公司硝酸装置试车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暂定在八月六日开始试车。
八月六日一大早,楚英公司四十多名职工各自带着家属,一百多口子人吵吵嚷嚷堵住了厂区大门。
陈健早早找了个借口躲了起来,刘骏扫了一眼门口聚集的人群,轻蔑的哼了一声暗道:“妹夫说的真对,有些人就是白眼狼,对他们再好也白搭。”
“刘总,咱们怎么办?”刘理清望着大门口躁动的人群担心道:“找不到陈总,打电话他也不接,是不是向耿总请示一下?”
刘骏淡淡一笑道:“理清,让你做主的话,你会怎么应付眼前的情况?”
刘理清一愣,诧异道:“让我做主?”
“对,让你拿主意。”刘骏笑道:“我们俩都是从大型国有企业干出来的,要是国企出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刘理清道:“我以前呆过的敬州石化管理非常严格,假如有人胆敢聚众闹事,还跟厂里讨价还价的话,以陈总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推断,大概率会把所有闹事的人统统开除。”
“治军必先选将。”刘骏叹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耿总说的真是很有道理。”
刘理清很清楚刘骏是耿志远的代言人,见他说起话来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丝毫没把工人堵门的事情当回事,心里暗自有些纳闷:“难道耿总已经知道会有人闹事,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耿总不可能出面,你代表公司先去跟工人们谈谈。”刘骏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愿意去吗?”
刘理清禁不住心头一动。
刘骏是川省人,一口川省口音的他,出去跟工人面对面打交道很容易遭到对方针对性的攻击。而刘理清从小生长在化肥厂家属院,跟工人们非常熟稔,几乎相当于半个化肥厂职工,即便看在刘若谷的面子上,对方再怎么闹也不至于跟他撕破脸皮。
而且刘骏实质上代表着耿志远的态度,他说的话一定要琢磨清楚,万不可轻易拒绝。
“行,我现在就去。”权衡完了利弊,刘理清爽快答应道。
“孙总呢?怎么没见着他?”刘骏又问道。
刘理清赶忙道:“孙总一上班就到各个车间转悠去了,说是要稳定住来上班的工人。”
“孙总做事向来积极。”刘骏说罢盯住刘理清道:“刘总,能不能当上总经理,就看你这次的表现了。”
刘理清心头一震,登时豁然开朗:“原来一切都在耿总的掌控之中,看来陈健这次要倒大霉。怪不得我家老爷子一直劝我别跟着陈健瞎胡闹,原来他早已经看清陈健存心不良,实际上另有所图。”
“耿总有什么指示吗?”刘理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骏笑道:“不亢不卑,合理化要求可以接受,无理取闹一概拒绝。”
“还有……”刘骏脸色一变道:“今天不上班的工人按旷工论处,旷工三天一律开除。”
“可是我们当时答应县里面,原有职工一概录用,三年内不得解聘。”刘理清担心道:“我们要是开除了他们,且不是违反了协议?”
刘骏冷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已经传达到每一个职工。如果连旷工都得不到应有的处罚,以后谁还愿意出工出力?毕竟大伙谁也不是傻子。”
“我明白了。”刘理清搞清楚了耿志远处理此事的态度,这才下楼去跟工人们交涉。
刘骏眼瞅着刘理清走出大门,来到闹事的人群里跟工人们攀谈起来。足足谈了一个多小时后,刘理清方才返回了厂里。
刘骏递给刘理清一杯凉好的茶水,刘理清一饮而尽道:“刘总,情况摸了个差不多,对方提的条件很苛刻,简直可以说是异想天开。”
“不急,你慢慢说。”刘骏冷静道。
刘理清道:“他们提出,公司要给他们六百万的股份,作为他们团队技术入股的报酬。”
“六百万股份?还技术入股?”刘骏难以置信道:“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他们有什么技术可以算作股份的?”
刘理清也觉得对方的思维不可思议:“这帮人竟然认为,公司必须依靠他们才能正常运转,所以得给他们相应的股份,否则他们就罢工。”
“哈……”刘骏嘲笑道:“真是乱弹琴!简直是可笑之极!”
刘理清道:“我也是感觉匪夷所思,这种漫天要价的条件别说我们公司,放到其他公司也不会答应的。”
刘骏此时方才佩服耿志远的远见,冷笑一声道:“你跟他们说了吗?旷工三天予以开除处分。”
“说了,他们不以为然,还说让公司开除一个试试。”刘理清道:“我看他们是有预谋有组织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出这种细致且过分的要求。”
“哼!”刘骏冷笑一声道:“刘总,我们等三天,三天之后再做回应。”
刘理清不解道:“那硝酸装置还按计划试车吗?”
“试,当然要试。”刘骏轻蔑道:“他们不是认为自己有技术,公司离不开他们吗?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技术。”
刘骏的话刘理清没听明白,缺了一多半的工人,厂区大门也被人家堵得死死的,试车工作还怎么开展的下去?
“公司两个大门都被他们牢牢堵住,什么车也开不进来,所需的零部件和液氨根本运不进来,我们拿什么试车?”刘理清双手一摊无奈道。
刘骏淡然一笑:“放心吧,零部件会有的,液氨也会有的。”
当天夜里,孙大旗被耿志远喊到化肥宾馆开诚布公长谈了一晚上。第二天,孙大旗便带着愿意继续干活的工人开始做装置试车的准备工作。
等到了第三天早晨,一辆运送零部件的货运卡车堂而皇之开到了楚英公司大门口。
“站住,干什么的?”几个工人气势汹汹的拦住了去路,车上的司机探出头来大声呵斥道:“没长眼吗?赶紧把路让开!”
工人们堵了两天门,也没见楚远集团能拿他们怎么样,反倒是园区领导赶过来对公司进行质问,要求公司尽快解决矛盾,满足工人们的诉求。所以工人们气势正高,见卡车司机竟敢朝他们发火,当下便毫不客气地把他拉出驾驶室痛打了一顿。
这一打不要紧,可算是通了马蜂窝。被打的司机和卡车都属于甸子村,司机掏出电话报告了村委,不多会儿功夫,几百号村民蜂拥而至,把闹事的一百多名工人及家属团团围住。
“交出打人凶手!赔偿损失!赔礼道歉!”村民们群情激奋,高举着扁担锄头纵声呐喊。
众寡悬殊,加上无故打人理亏在先,闹事的工人和家属哪里敢跟当地的村民对抗,眼见着围殴的场面就要上演,派出所的民警恰到时候及时赶到稳住了场面。
打人的几个工人被警察带走调查,其余人等也被村民们驱散,楚英公司的大门终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当天中午,一辆大客车拉着一帮神秘的川省工人进入了厂区。刘骏亲自出面迎接,他紧握住车上下来的一个魁梧大汉的手热情道:“邓厂长,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邓茂国笑道:“小刘,耿工呢?怎么没见他?”
刘骏抱歉道:“非常时期,他的目标太显眼,不好在厂里露面。”
邓茂国不客气道:“化工企业必须从严治军,立规矩有奖惩,遇到刺头立马把他捋平,要不然绝对会影响企业的生产安全。”
邓斌从车上下来后,跑过来朝刘骏锤了一拳道:“刘工,为了你我连奥运会开幕式都没能看上,你得给我补偿。”
刘骏笑道:“没问题,晚上我代表耿总请大伙一醉方休。”
“不!”邓茂国一摆手道:“关键时刻不能喝酒,等把装置顺利开起来再说。”
邓斌咧了一下嘴道:“刘工,别看我叔已经退了休,还是有以前当厂长的气派。”
“那是。”刘骏道:“邓厂长,耿总特意聘请您做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您看可好?”
邓茂国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我不稀罕那些虚名,能让我有活干就行。”
邓斌则道:“没想到耿工把事业干得这么大,当年我还跟他打过架呢,不知道他还在意不在意?”
当年在厂里,邓斌带人围堵教训耿志远,刘骏是亲历者。他哈哈一笑道:“耿总要是在意的话,还会让我去请你吗?”
邓斌笑道:“那是,大人不记小人过,耿总怕是早就忘记我了。”
“耿总没有忘记你。”刘骏叹道:“他是念旧的人,再加上我们是苏卿的娘家人,他不会跟你计较以往的不快。”
“小耿这人,当时我就感觉不俗。”邓茂国赞道:“苏卿跟了他,老苏终于可以放心地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