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一个又大又硬的钉子后,梁广原一气之下立马打电话找到岳为本诉苦。岳为本听完他的牢骚后安慰道:“梁院长,稍安勿躁,我找小耿好好谈谈,争取说服他把项目让给你。”
这话听进耳朵里梁广原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什么时候他得求着小年轻放手一马了?当年耿志远刚参加工作时,尽管没干过他的项目,不也是被他一脚踢到海滨县化肥厂呆了大半年吗?怎么现在反倒求着他让着自己了?
心意难平下,梁广原抓紧催着宋宸作出硝盐设计方案。宋宸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没有彻底搞明白工艺的情况下,只能是胡诌八扯地瞎凑出了一个所谓的设计方案。
梁广原如今是省院第一分院的院长,可以说是远为工程公司在省院的耳目和内应。为了保留住省院的关系,岳为本还是得节就梁广原的意见,不得不找到耿志远进行劝说。
耿志远万没想到梁广原真能指挥动岳为本来劝说自己,哈哈一笑道:“岳院长,宁西化工硝盐项目我报了一百二十万的设计费,您再考虑考虑?”
“一百二十万!?”岳为本吃惊道:“真能签这么高?”
耿志远笑道:“要是省院不捣乱,这个价一般没问题。不过现在省院参与进来,我们只能再降点,我感觉至少能签个bā • jiǔ十万。”
远为工程公司去年才收入了三百多万,今年定下的目标是六百万,如果宁西硝盐项目能签到bā • jiǔ十万,意味着可以完成六分之一的增收任务,下半年公司经营上就可以轻松很多。
梁广原是站在省院的立场上说话,耿志远则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和生存而坚持己见,孰轻孰重岳为本心里顿时有了计较,点头道:“那行吧,这个项目一定要拿下来。至于梁院长那里……我去跟他解释。”
打蛇要打三寸,落井下石要下到妙处。耿志远趁机道:“人家徐庶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咱们梁院长反倒成了身在曹营心也在曹了,帮着省院跟公司抢项目,难道咱们公司跟他毫无关系吗?”
梁广原当上第一分院院长后,与远为工程公司渐行渐远,有了项目信息首先想到的是第一分院,甚至拉着公司里的骆远航等人干起了分院的项目,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远为工程公司里的一员。
“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岳为本无从解释,只能搪塞道。
耿志远心道:“我只是远为工程公司一个小股东,做到自己该做的就行了,梁广原的事是岳为本该操心的,他都不在意我还计较个什么意思?”
耿志远不肯松口,梁广原生怕迟则生变,几天后又带着宋宸匆匆赶到了宁西化工。
“沈总,这时应您的要求,我们院做的硝盐工程初步设计方案,请您审查。”梁广原恭敬地递给沈黎明一本包装精美的设计方案。
沈黎明巴不得两个设计院打擂台,他好鹬蚌相争从中获利。不过拿起设计方案细细一看,他禁不住皱眉道:“梁院长,你们这个方案一开始就有问题呀。”
“怎么个有问题?”梁广原不解道。
“你看!”沈黎明指着设备布置图道:“氨氧化离吸收塔这么远,氧化氮氧化率会很高的,到吸收塔里用碱液吸收下来两钠比例会失调的。”
“这个?”梁广原赶忙朝宋宸问道:“小宋,你跟沈总解释一下。”
宋宸红着脸道:“我……我不知道氨氧化离远了不行,上次吸收塔是在硝酸装置边上,离得氧化炉很远的。”
沈黎明笑道:“尾气法不在乎两钠的配比,我们采用直接法就是为了要求两钠比例为2:1,你搞得这么远肯定是亚钠少硝钠多呀。”
梁广原讪笑道:“我们再调一下。”
“这儿也不行啊!”沈黎明又指着流程图上的结晶器道:“这么大的产量肯定要用连续结晶器,你们还用间歇结晶器,怪不得用了十台结晶器呢,换成连续结晶器三台就够了。”
宋宸低声嘀咕道:“我没用过连续结晶器,听都没听说过。”
梁广原脸色铁青,陪着笑道:“我们回去改……”
沈黎明把手里的方案丢到桌子上道:“梁院长,你们这方案……确实是差的太远。”
“我们回去再完善一版……”梁广原竭力想挽回省院的面子。
“那行吧,最好快点,大老板催的急了。”看在以往关系好的面子上,沈黎明也不好说什么重话,不过在他心里,省院和远为工程公司的水平已经高下立判。他的那杆天平已经大大倾斜向于把硝盐项目交与耿志远负责,毕竟实体企业的钱来之不易,丝毫不敢冒半点失败的风险。
梁广原四处奔走,耿志远也没闲着,还是找到余瑶做工作。情面难却下,余瑶总算答应把远为工程公司在硝盐工程上的优势透露给父亲,帮着多说两句好话。
沈黎明向余盛汇报时,着重对比了两家单位在硝盐设计方案上的差距。余盛听完道:“除了他们两家,还有别的设计院报价吗?”
“还有两家外省的设计单位。”沈黎明道:“设计费都在一百四五十以上。”
余盛深思了片刻道:“让远为工程公司把设计费降到一百万以下,这个项目就交给他们做吧。”
几经周折下,宁西化工终于拍板将五万吨硝盐项目交给远为工程公司设计。但是沈黎明借着省院也想干的名头反复压价,耿志远不得不一让再让,最终双方以九十六万的价格谈妥了设计合同。
合同价格低于一百万,刘理清也不好意思再坚持要二十万技术费,主动降到了十六万。
远为工程公司第一季度仅仅签了二十多万的合同。耿志远一下子便签下了八十万的设计合同,可谓是石破天惊,在公司里绝对算得上大项目。
2007年耿志远承接的第一个项目便完成了分到自己头上的经营任务,也算是来了个开门红。
签下了项目,随后便是组建项目组。耿志远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给木晓月一个机会,省得师徒二人背道相驰越走越远,将难得的缘分断了线。
过了春节以后,经历了跟骆远航等人的矛盾和纷争,木晓月方才意识到有耿志远给她撑腰是多么的重要。
虽然岳为本、寇万山和黎道生等人也对她进行收买拉拢,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她才发现这些人只是把自己当枪使,根本靠不住,比来比去还是自己的老师最值得信任。
只是女孩子脸皮薄,有心当面给老师认个错却总是下不了决心,正在犹豫时却接到了耿志远的电话:“晓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木晓月万没想到耿志远会突然给她打电话,怔了一怔赶忙道:“哎!好的!”
她不知道耿志远叫她有何要事,诚惶诚恐的来到耿志远办公室道:“耿工,您找我?”
耿志远面色如常道:“院里新接了一个硝盐项目,我想让你当工艺专业负责人,你愿意干吗?”
耿志远终究是自己的老师,即便自己前一阵做得不对,有了项目依旧先想着自己。木晓月感动道:“愿意,谢谢老师想着我。”
耿志远淡然道:“我们两个有缘,我又是你的老师,有活干当然想着你。硝盐项目你以前没干过,我这里有些资料你拿回去熟悉一下。”
“嗯!”木晓月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又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道:“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耿志远抬眼瞧了她一眼,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干,尽快成长起来能挑大梁。”
耿志远果然没有跟她一般见识,并没有把以前不愉快的事情放在心上。木晓月心下一松,莞尔一笑道:“我明白了,老师!”
和木晓月冰释前嫌早已在耿志远预料之中,所以他并没有感觉有多么奇怪,以他们俩相识的缘分来说,如果彻底决裂不再来往绝对是人生中一件值得惋惜的事情。
趁着春意盎然之际,周末时间,耿志远和苏卿带着儿子到植物园踏青散心。豆豆欢快地在嫩绿间跑来跑去,时不时摔上个跟头,爬起来一溜烟继续奔跑。
“志远……”苏卿这才敞开心扉,跟丈夫说起以前担心豆豆不会走路的事情。
耿志远笑道:“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儿子肯定是个有福之人。”
苏卿长舒口气道:“我当时要是知道他是个左撇子,也就不用担那么多心了。这个臭小子,左撇子也不跟我说。”
“人人都说左撇子聪明。”耿志远望着儿子欢快的身影道:“儿子绝对比咱俩要聪明,但愿将来的成就比我们高。”
苏卿一撇嘴道:“我才不要他有什么成就呢,只要健健康康的长大,能陪着咱们变老就行。”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呢?”耿志远悠然说道。
俩人正说话间,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耿志远掏出来一瞧,原来是耿燕打来的电话。
“姐,你找我有事?”
耿燕在电话里懒洋洋道:“志远,你知不知道老宅那片准备拆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