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王艺才把蜡底图改完,耿志远依然放心不下,再次拿起图纸细细核对。结果这一看,只把他气得怒发冲冠忍不住拍了桌子。
“王艺,你给我过来!”耿志远强压住怒火,把王艺叫到办公室,指着综合材料表问道:“我在这儿圈出来让你改,也跟你说清楚了为什么改,你怎么还不改?”
原先综合材料表上,王艺把64公斤阀门的型号错写成了16公斤,耿志远用铅笔标出来之后,他竟然用橡皮擦去了铅笔印,改都没改直接准备拿出去晒图。
王艺梗着脖子顶嘴道:“我认为我没写错,为什么要改?”
耿志远被他气得笑了起来:“没写错?你看看前面写的PN多少?”
王艺瞅了一眼道:“PN64啊。”
“那你后面呢?”耿志远点指着图纸质问道:“怎么成了16?”
“噢,这里呀……我忘了改了!”王艺的回答再一次让耿志远刷新了对他认识的下限,已经被他气得无可奈何,只得挥了挥手道:“你赶紧去改吧,改好了我还要再看一遍。”
富兰克林曾经说过一句名言:“经验是个宝贵的学校,而傻瓜却从中一无所得。”
人生经验难得,有时候会付出昂贵的代价。汲取前人智慧的总结,必定会少走许多弯路,不必碰个头破血流才知道回头。但是,总有一些像王艺一般的蠢人,即使你把通天的大路指给他看,他也会蒙头转向冲着弯弯绕绕的小路使劲。
耿志远无奈的给他下了结论:王艺已经是不可救药。
“岳院长,设计部现在这几个人太少,水平也不够,像样点的项目怕是干不了,我们的抓紧招兵买马啊。”耿志远不得不找到岳为本诉苦。
岳为本沉稳道:“我已经让办公室在报纸上打了招聘广告,也找学校的朋友打了招呼,你要是有关系也可以帮着找一找。”
岳为本的话提醒了耿志远,他灵机一动,暗道:“徐青和赵强在理工大学任教,招聘这件事上他俩应该能帮的上忙。”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耿志远便给赵强打去了电话:“赵强,我是耿志远。”
赵强正在实验室里忙活课题实验,听到他的声音笑道:“耿志远,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想求你帮个忙。”耿志远把来意一说,赵强为难道:“咱学校毕业生很受欢迎,各大企业和设计院都来招人。你们公司是个民营小企业,恐怕学生们不会感兴趣。”
耿志远挠头道:“你先帮着宣传宣传吧,至于有没有人来,那就看运气了。”
“行吧。”看在老同学面子上,赵强也不好一口回绝,点头道:“你把你们公司简介和招聘要求发给我,我把它放在学校招聘信息里。”
“谢谢了!有空咱们聚一聚。”双向选择,人才难得,耿志远总不能去大学里抢人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上吃过晚饭,苏卿一头扎在书房里专心研究手头采访和收集来的资料。过了年后,她一直忙于策划帮助压力容器厂工人讨薪的节目,跟工人们深入交流之后,熟知企业经营的她逐渐发现了其中暗藏的奥秘。
“志远,我仔细研究了压力容器厂的盈利模式,按理说不该出现经营困难的现象,我怎么有些搞不明白?”苏卿拿着一堆采访资料,紧锁眉头道。
耿志远正在卧室哄着儿子玩,豆豆在床上爬来爬去跟爸爸抢布玩偶。听到妻子说话,耿志远笑道:“怎么?讨欠薪还研究起工厂盈利来了?”
苏卿莞尔一笑道:“我就是好奇吗,你不是说过吗?干什么都要彻底搞明白才行。”
耿志远摇头嗤笑道:“现在经济形势向好,各个行业建设项目多如牛毛,大大小小的设备制造厂家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宁城压力容器厂好歹也算是建厂几十年的老牌中型国企,怎么会沦落到发不出工资的悲惨地步?有道是要想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厂子为什么会经营困难?原因不是明摆着吗?”
“你是说……”苏卿揣测道:“是厂里的领导经营水平不行?”
“他们那厂长是叫刘天省吧?”耿志远道:“他当厂长得有快十年了,前几年还好好的,红红火火的一个厂,怎么这两年就突然不行了?”
“是啊,为什么呢?”苏卿不解道。
耿志远指了指心脏道:“人的能力绝对没问题,是这里变了。心一旦变黑了,那可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做的出来。”
苏卿惊诧道:“你是说……刘天省故意这么干的?不可能吧?厂子不挣钱,领导的收入也跟着受影响,损人不利己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
“有什么不可能?”耿志远不屑道:“厂子要是破产倒闭,只要上级同意转让,买下来不就成了自己的吗?我估计刘天省这帮人琢磨的就是这个目的。”
“那也太大胆了!”苏卿愤慨道:“这不是侵吞国有资产吗?”
“只要上级允许企业破产后转让,正大光明买下来没有一点后患,后路他们怕是早就策划好了。”耿志远道:“所以你报道的时候注意着点,别挡了人家发财的路。”
苏卿义愤填膺道:“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就然知道了他们的企图,我怎么能不管呢?”
耿志远见妻子非要掺和这趟浑水,连忙劝阻道:“据我所知,刘天省在厂里经营这么多年,纠集笼络了一帮亲信,为此事筹谋了很长时间。你要是揭露了他们的企图,这帮人如意算盘落了空,肯定会铤而走险实施报复。我可不想没了老婆,豆豆也不能失去妈妈。”
一说到家人和孩子,立时触及了苏卿的软肋,她心有不甘心道:“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阴谋得逞?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哼!”耿志远不屑道:“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你放心,既然压力容器厂是块肥肉,怎么会只有他们一伙盯上呢?想好事的大有人在,到头来只怕是刘天省白费了心机反倒给别人做了嫁衣。”
“哦?”苏卿知道丈夫做事向来喜欢先摸清对方的底细,他肯定是了解了一些自己没有掌握的情况才这样说,当即催促道:“你快跟我说说,里面还能有什么事?”
耿志远情知妻子正义感十足,满满的家国情怀,因此不愿让她知道太多的阴暗面,于是搪塞道:“这个……你别问了,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国企破产倒闭卖掉的事情又不稀奇,你可以翻翻以前的新闻,有些事自己好好琢磨一下就能品出点味来。”
丈夫藏着掖着不肯说,苏卿无奈道:“要是照你说的情况,我这节目也没有必要继续往下做了。”
耿志远笑道:“做,怎么能不做呢?你是替工人讨薪,对媒体来说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不会因为这件事怎么着你的。”
深刻揭露压力容器厂内幕的庞大计划化做了泡影,苏卿无奈道:“既然你把压力容器厂说的这么诱人,这次怎么没有打它的主意?”
耿志远淡淡一笑道:“我想打也得有那份实力呀。”
“楚远公司不可以吗?”苏卿不解道:“资产好几千万,买下压力容器厂实力应该够呀。”
耿志远微微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楚远公司从开始到现在,仰仗的全是林楚家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件事上他们家的实力不够,咱们何必去瞎掺和,凭空树敌得罪人。”
原来丈夫已经彻底摸清了围绕压力容器厂明争暗斗的各方势力的底细,怪不得一直劝自己置身事外,因为背后隐藏的人他们确实得罪不起。
“再说了。”耿志远又道:“压力容器厂咱没有信得过的人,即便买下来,想要真正掌控住恐怕会费不少功夫,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人力,算算账有些划不来。”
苏卿疑惑道:“左刚、曲婉婷不是在压力容器厂吗?他俩在厂里干了也有bā • jiǔ年,靠他们不行吗?”
“他俩不行的。”耿志远笑道:“他俩是设计处的工程师,属于二线职工,对车间里的工人没什么影响力。想要真正掌控住车间,必须有一帮车间主任班组长之类的人帮忙才行。”
苏卿父母都在厂里工作,她算得上是正二八经的工厂子弟,况且还在厂里干过两年,所以知道丈夫所言句句是实,不得不佩服道:“你又没在工厂干过,怎么对厂里的事情这么了解?”
“废话!”耿志远不屑道:“我怎么没在厂里干过?楚颜公司不是我一手创建的?塑编公司、清泉公司哪个不是我的心血?当年我在你们厂施工服务时,接触的不也是厂里的人吗?”
苏卿一想还真是如此,叹息道:“别看我在厂里干了两年,看事情还不如你看得透彻呢。”
耿志远又道:“以此类推,比如在省化工院,普通职工对设计室主任的信任绝对大于院级领导,所以只有掌控住中层干部才能掌握住一个单位的全局。”
掌控住中层干部才能掌握住单位的全局,耿志远一句话令苏卿感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