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贾睿离婚了。”回到办公室,刘梅悄悄告诉了耿志远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哦?”耿志远忙着看图纸查资料,哪有精力去关心贾睿这种人的私生活,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刘梅却颇有兴致道:“听说是他老婆嫌他没出息,非要跟他离婚的。”
耿志远微微一笑:“快看图纸吧,工期紧,先把活干起来再说。”
“好吧!好吧!”刘梅见他不感兴趣,失望的嘟着嘴戴上耳机打开了音乐。
敬州石化技术部已经做好了TKM装置改扩建工程的技术方案,设计院只需按照技术方案实施工程设计即可,当然在设计过程中设计院也会根据经验提出一些改进的建议,跟厂里技术人员一起边商量边设计。
厂里负责苯回收和甲苯回收工段的技术员名叫田洪山,是毕业于大连理工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两个人碰头后,他先带着耿志远到装置上看了一遍现场。
TKM装置是一个七八层的联合装置,全部由钢框架组成。框架上密密麻麻的设备星罗棋布,走在大小设备之间宛若迷宫,搞不好就会迷路。
“上装置前一定要看风向。”田洪山叮嘱道:“现在是检修期间,有些设备会打开维修,里面一些有毒的残余物料如果没处理干净,有可能挥发出来。所以上来之前,一定要判断好风向,背风时再往上爬。”
“好的,我明白了。”站在八十多米高的框架顶上,眺望着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仿佛大海近在咫尺,深蓝色的海水宛若触手可及。站得久了,心里似乎有一种跳下去同大海融为一体的冲动。
现场设计刚一开始,便进入了紧张的工作节奏中。项目组明确要求,周一到周日每天工作时间从早上7:30至晚上11:30,中间只有两个小时的吃饭时间。除了睡觉,其余时间一律不允许回宾馆。
为了鼓励大家的干劲,院里破例给项目组每个人每天补助50元钱,并答应将来奖金结算时也会向一线职工倾斜。
耿志远他们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机械的来回于宿舍和办公室之间。为了节省时间,就连一日三餐也都在办公室里解决。为此,厂里特意安排专人给他们搭配饭菜。
一天工作接近十五六个小时,周六周日也不休息,时间一长设计人员纷纷感到疲惫不堪,接二连三有人病倒。不过大家也明白重任在肩,彼此相互勉励着咬牙坚持。
时间一晃到了九月,秋高气爽,各地大中小学纷纷开学,苏卿也回到了校园。教师节过后不多久,有同事从省院回来时捎给耿志远一封厚厚的信件。封皮上没有落款寄信人,只写着收信人耿志远。
谁会给我写信?耿志远满腹疑问,小心翼翼打开鼓囊囊的信封,从里面掏出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画纸。他展开一看,登时气得双目圆睁怒火中烧。
只见眼前画纸上,一个性感美女犹如露丝一般侧躺在床上,眉眼含情间流露出万方妩媚。
画上春光毕露的美女非是旁人,赫然正是自己的女友苏卿!
苏卿竟然背着自己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羞愤交加之下,耿志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早已是气冲斗牛、怒不可遏。
“怎么了?看什么呢?”刘梅瞧出了他的异样,探过头来关心问道。
耿志远赶忙将画一收,忍着气搪塞道:“没,没什么。”
刘梅见他满脸怒气,抓住信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情知必是遇上了难言之事,知趣的笑了笑没敢再继续往下问。耿志远胡乱地把画纸叠好塞进信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心乱如麻。
曾经因为去工程现场,他先后失去了大学女友徐蓉和女神魏晓。如今又是长时间的现场设计,难道往事会再次重演,他又要失去最爱的人苏卿?
为什么每次长时间离开省城,都会导致情感上的打击?
难道女人都这么容易变心吗?
真是不甘心呀!耿志远情急之下,掏出手机想给苏卿打个电话,可惜拨了几个号码后却又放了下来。
“这种事电话上哪里说得清楚?还是得当面对质才好。”
耿志远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能够冷静一会儿。回到办公室刚喘了会儿气,于庆贺从门外朝他使了个眼色,耿志远稍稍一愣随即心领神会,跟着他来到了楼下院子里。
“庞冬偷着开了家分店,你知道吗?”下了楼,于庆贺迫不及待问道。
陆怡在东关大街店的熟人不少,因而耿志远对此也有耳闻,他长出了口气平静道:“我也听说了。”
于庆贺愤然道:“据说是王瑾给他出的主意,还想让咱俩把股份从他店里撤走。”
耿志远禁不住摇头讥笑道:“真是妇人之见。”
“咱们怎么办?咱俩的店里可是还有他的股份。”于庆贺不服道:“他不让咱俩跟着沾光,咱俩还得帮着他挣钱,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耿志远挠了挠头问道:“你想怎么办?”
“他既然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于庆贺怒道:“我的店也要他撤股。”
耿志远想了想道:“那行吧,好聚好散,等咱找个时间回去一趟,跟庞冬好好谈谈,实在不行咱们互相撤资,每个人的店全部归自己管,相互间把帐结清了,省得闹起来朋友也做不成。”
于庆贺踯躅道:“那……锅底你可还得供我,要不然我开不下去。”
“没问题,你要多少有多少。”耿志远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有道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耿志远和庞冬、于庆贺合作了两年多,各自挣下了至少二三十万元,已经超过了当初合作时的预期收益。
两年多来,三个人之间虽然也有磕磕绊绊,但是还算合作愉快。只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友情经不起任何考验,再加上王瑾勤吹耳旁风,三个合伙人的决裂也是在所难免。
两年多来,耿志远在设计院已经站稳了脚跟,还拥有了一家餐厅和一座小型工厂,加起来一年至少能赚上几十万,足够他过上衣食无忧的快乐日子。
但是,永远有想法的他绝不会驻足于现有成绩,依然梦想着成为行业上的精英,商业上还能再进一步,让身边所有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都过上富足安稳的生活。
第二天清晨,耿志远吃过早饭戴上安全帽,拿着图纸来到了框架下,准备上去落实几根管道的实际位置。昨天接二连三的烦心事搞得他心情郁闷,粗粗看了一下风向,选了一个背风的楼梯便爬了上去。
早晨,海边的风时常变化,当他爬到第三层来到敞开盖的设备旁时,不曾想风向突然变化,北风卷着一股刺鼻的气息呼啸着迎面而来。耿志远只觉得胸口一闷,他暗道不妙赶紧屏住了呼吸掉头便顺着楼梯往下面跑去。
一口气跑到地面,脚踩到地上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他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脑袋却已经开始发晕。趁着还有意识,耿志远强自直起身向办公楼赶去,不料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几乎掌握不了平衡。
“我中毒了!”坚持着回到办公室,他跌坐到椅子上冲刘梅叫苦道。
“要紧吗?”刘梅赶忙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贴心道:“不行去医院看看?”
耿志远闭上眼自我感觉了一下:“还行,得亏我反应快,歇一歇就好了。”
“中了什么毒?光气、丙烯腈还是甲苯?”陈瑛在旁着急道。
“我也不知道,一阵风刮过来就中了毒。”耿志远喘了口粗气道:“我得歇一会儿。”
“不行你睡上一觉。”刘梅和陈瑛相帮着搬过几把椅子道:“把椅子并起来躺一躺吧。”
“好吧,谢谢。”耿志远情知此时不能硬充好汉,便顺从的躺到了椅子上闭上眼睛休息。
“听说耿工中毒了,要紧吗?”中午时分,田洪山得到消息后,匆匆赶过来探望。
“没事,好多了。”歇了一上午,耿志远感觉上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脑袋不那么发晕了。
田洪山劝慰道:“以后早晨别上去,海边早晨的风变得快,等到下午或着傍晚风向稳了再上去。”
“谢了,田工,我以后注意点。”耿志远点头道。
田洪山见他并无大事,笑着拉过身后一个中等个子的年轻人道:“我这个伙计跟你是老乡,听说你来了非让我带他来认识你一下。”
“哦?”耿志远打量了一眼田洪山身后的年轻人,那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穿着敬州石化的工作服,模样陌生得很,记忆中并不曾认识。
“你是……?”
“我叫刘理清,我父亲是刘若谷,我听他说起过你。”刘理清一句话让耿志远大吃一惊,愕然道:“刘总是你父亲?”
“是呀,我爸又不是什么名人,我用不着乱认爹吧?”刘理清倒很幽默,笑嘻嘻道。
“哎呀,刘工,认识你很高兴。”耿志远紧紧握住刘理清的手激动道:“我在化肥厂的时候,刘总可帮了我不少忙,对我照顾很多。”
“我爹在家里可是把你一顿夸,说你前途无量。”
耿志远脸一红道:“刘总过奖了,我就一普通人,前途无量这四个字可不敢当。”
“立清是我们公司硝酸车间副主任,在我们一块进厂的伙计们里边数他干的最好。”田洪山夸奖道。
“你看你,吹我干嘛?伙计你也干得不差呀!”刘理清锤了他一拳道。
“我可比不上你。”田洪山羡慕道:“你都是车间副主任了,我还是个普通技术员呢。”
刘理清笑道:“你是厂里技术部的大工程师,我们车间都是一线干活的工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不能比呀。”
两个人又插科打诨互相损了一遍,这才算是偃旗息鼓。刘理清跟耿志远互相留了电话,他又道:“县化肥厂亏损的厉害,运转不下去了,说是要下岗一部分职工,弄得厂里人心惶惶。”
耿志远惊诧道:“怎么会这样?现在硝酸市场还可以呀,一吨酸至少能挣个三四百。”
“架不住人多累赘多呀。”刘理清叹道:“光退休职工就好几百人,一年医药费加退休费接近上千万,你说能好得了吗?”
“企业的负担这么重?”耿志远忽然想起岳院长曾经说过,争取一两年内将全院职工的社会养老保险办好,结束设计院企业养老的历史。
“是呀,越老的企业负担越重。”刘理清又道:“陈厂长据说要辞职,准备自己谋条出路。”
“陈健?”耿志远大惊失色道:“他都干到副厂长了,还辞什么职?”
“听说是宁城一家企业要聘他,给的待遇很高,比化肥厂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连陈健都忙着寻了出路,看来县化肥厂的情况不是一般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