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志远丢下吃光的签子,擦着手淡然道:“瞎猜的,我不是蒙对了吧?”
庞冬笑道:“咱们上个月纯挣了接近五万元,这个月估计起码能挣到六万。”
耿志远瞥见于庆贺眼神中透露出贪婪的目光,冷笑道:“挣了这么多钱?你们俩就没商量商量挣了钱怎么个分法?”
庞冬欲言又止,于庆贺忍不住说道:“我说把钱全分了,庞冬不愿意。”
“为什么?”耿志远拿了只小龙虾剥着皮问道。
庞冬这才解释道:“咱们冬天不是想上火锅吗?我想留点钱置办火锅需要的家伙什。”
“哦,你是这么想的。”耿志远把剥好的龙虾肉放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盘算。
于庆贺迫不及待道:“咱们不是投了本钱了吗?挣了钱不分且不是白干一场?”
耿志远抬起头淡淡笑道:“这才干了一个月就想着分钱,有点操之过急,等过了九月份再说吧。”
王瑾在旁插话道:“还有工资。现在咱们店里的工资太低,员工看到这么挣钱,都要求涨工资。”
“每个月三百块钱还嫌少?”于庆贺不满道:“老子大学本科毕业,现在不也才五百多吗?”
“那可不一样。”耿志远问道:“他们想涨多少?”
王瑾笑了笑道:“我了解了一下,他们想涨个百十块钱。”
一个人涨一百,十个人就是一千,一年就是一万二。三个股东你看我,我瞅你,庞冬道:“涨就涨吧,反正咱挣钱了。”
耿志远瞅了一眼于庆贺,于庆贺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耿志远想了想道:“工资不能一下子涨那么多,可以拿出一部分钱当奖金,由王瑾筹情分配,调动大伙的积极性。”
餐厅开始盈利后,庞冬和王瑾有些后悔拉耿志远和于庆贺入伙,否则上个月挣得那五万块钱全部能归他俩所有。后悔之余,两口子便商量着假借员工要求涨工资的由头,多弄些活钱好做账。
渝湘餐厅从上到下全部是庞冬和王瑾招来的员工,财会人员也都是他俩的亲信。餐厅经营运转平稳后,耿志远和于庆贺便成了可有可无的外人,王瑾便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说服男友把这俩人挤走。
耿志远不是神仙,没有庞冬两口子想得那么深,多劳多得能激发员工干劲,自然有助于餐厅增收,因此他便想到了发放奖金。
深夜,耿志远和于庆贺离开餐厅,相伴着往设计院赶。于庆贺扭头瞅了瞅没人,牢骚道:“老耿,小庞两口子可能有别的想法。”
“有别的想法?”耿志远有点犯困,打了个哈欠道:“什么想法?”
“我听底下人说,他们俩想甩开咱单干。”于庆贺气愤道。
耿志远眉头一皱:“单干?不可能吧?”
于庆贺摇头道:“也就是你这样的实在人信他,我感觉这个月小庞变了不少,毕竟赚钱了谁也不嫌少。”
耿志远刚刚经历了爱人的背叛,不愿再来一次朋友背叛,他叹气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俩真要这么想的话,咱们也只能由他去了。”
“咱俩帮他们弄了这店,挣钱了就想把咱们踢开,这种好事他们俩甭想!”于庆贺气呼呼道。
耿志远拍了拍他肩膀道:“伙计,我明天先找庞冬谈谈。咱们三个要是精诚合作,将来前景广阔着呢,为了眼前这点利益就散伙,不值得。”
“店里必须有咱们的人,要不然咱俩两眼一抹黑,谁知道给咱看的账目是真是假。”于庆贺建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耿志远点头道:“可惜我手里没有现成的人可派。”
“赶紧找吧。”于庆贺道:“有总比没有好。”
周六上午,耿志远吃过早饭,闲庭信步溜达到了渝湘餐厅。庞冬和王瑾正在招呼员工准备食材、打扫卫生。耿志远把庞冬单独叫到了包间里,沏了壶茶边喝边聊。
“于庆贺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了?”庞冬不如耿志远沉得住气,挑明了问道。
耿志远微微一笑,放下茶杯顾左右而言它道:“小冬,咱们三个凑到一起干成这餐厅不容易呀。”
庞冬见他不正面回答,喝了口茶愤愤道:“我只想攒下钱把餐厅做大,他就想着分钱,劲不往一处使,还怎么往下干?”
耿志远却问道:“当初给王瑾定的工资是多少来?”
“一个月八百,怎么了?”庞冬疑惑道。
“太少了!”耿志远端起茶杯道:“翻一倍,涨到一千六,行吗?”
“一千六!?”耿志远竟然主动给自己媳妇涨工资,庞冬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小冬,烧烤季节短,咱挣的是快钱。天一冷谁还吃烧烤?”耿志远循循教导道:“进了冬季就是火锅的天下,有我朋友的特色锅底和调料,咱们的火锅牌子肯定能打响。如果一年平均下来每月能够纯挣两万,你算算咱能分多少钱?”
每月两万一年就是二十四万,庞冬占一半的股份,分红能得十二万元。一年十二万元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庞冬越想越美,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
“老耿,你是怎么打算的?”
耿志远道:“这月底把挣的钱再投到股本里,用于购置火锅用的东西。”
“要是于庆贺不同意呢?”
“那就咱俩投,他的股份跟着稀释。”耿志远横眉立目道。
庞冬一拍大腿:“那好,老耿,我同意这么干。”
庞冬话音刚落,包厢门忽然被推开,小张慌里慌张闯进来道:“冬哥,不好了!有人上门收保护费!”
保护费!?耿志远和庞冬倏地站起身,跟着小张走出包厢来到了门厅。大厅里,一个流里流气的光头汉子叉着腿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两个胳膊上描龙画凤的纹身壮汉。王瑾正跟那光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呛呛着什么。
九十年代末期,宁城社会治安情况不算太好,hēi • shè • huì猖獗,向商家收保护费是常有的事,并不算稀奇。庞冬抬腿正要过去帮媳妇忙,耿志远一把拉住他道:“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庞冬虽然担心女友,却也知道此时过去除了干仗别无解决办法。又等了十几分钟,王瑾方才把那三尊大爷好哄好劝的送走了。
“附近的一群地痞流氓,为首的那个光头外号杨老五,他们每月要收咱五千元保护费。”王瑾不好意思道:“我讲到了三千块,你们俩觉得行吗?”
王瑾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耿志远自愧不如,称赞道:“王瑾真厉害,这事我干不了,换我只能跟他们干仗了。”
王瑾见他夸自己,嘻嘻笑道:“我也害怕,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谈呗。”
“三千块?太多了吧?”庞冬肉疼道:“咱们拼死拼活挣点辛苦钱,凭什么白白送给他们?咱们报警不行吗?”
餐饮行业最怕惹上hēi • shè • huì,轻则泼粪刷漆砸玻璃,变着法恶心你,重则砸店伤人。报警只能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况且杨老五他们就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逐步成长起来的,报警若是管用,他们就不会找上门收保护费了。
“咱们做买卖求的是和气生财,杨老五他们是浑不吝的地痞流氓,专门找人麻烦。如果咱不交钱得罪了他,后果只有两个。”耿志远竖起食指道:“第一,他们弄得咱们店开不下去,关门大吉。第二,咱们打服了他,继续开店挣钱,还能成为这一带的老大。”
杨老五手下有一帮要钱不要命的打手,渝湘餐厅只有十几个打工挣钱的店员。战斗力和战斗意愿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不用打结果也很分明。
“这他娘的什么世道!”庞冬气愤道:“平平安安做个买卖也不成。”
“现实里没有完美的社会,哪里都会有坏人。”耿志远哼道:“咱们也得做两手准备,没有武力保证,他们一旦把你当成待宰的羔羊,就会变本加厉。”
“老耿你说,咱们怎么办?”庞冬此时方才体会到几人合伙的好处,有难处一起想办法,比独自一个人犯愁强得多。
“以后招人的时候我过一下眼,尽量招些手脚利索的年轻小伙子。”耿志远冷笑道:“要是把咱逼急了,别说杨老五,就是纵哥也得给咱面子。”
纵哥是宁城势力最大的hēi • shè • huì老大,控制着宁城房地产、水产、蔬菜、娱乐、物流等多个行业,据说资产上亿,手下有好几百马仔。
“杨老五哪能跟纵哥比?”庞冬瞅了瞅四周,小声道:“纵哥下手心狠手辣,前一阵宁西有个老板得罪了纵哥的朋友,他派了几十个手下当着那老板面砸了他的铺面。”
“这么狠?太吓人了!”王瑾失声道。
“砸了人家的店,你猜怎么着?”庞冬佩服道:“那老板还得拿着钱和礼物来咱这儿向纵哥赔罪,要不然他们全家都得玩完儿。”
“怎么?你羡慕他吗?”耿志远见庞冬说的眉飞色舞,有些不快道。
“我羡慕有什么用?”庞冬叹气道:“我既没他那么多钱,也没他那么多人。”
耿志远脸色一变,严肃道:“小冬,听你的意思,你要是有钱有人也想学他?”
庞冬见他脸色严肃的吓人,陪笑道:“不是……老耿,不至于这么严肃吧?”
耿志远冷冷哼了一声:“他走的是不归路,你要是学他,王瑾将来怕是要守寡。”
王瑾气得踢了庞冬一脚,他赶紧告饶道:“我是说着玩的,不会跟他学的。”
“咱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哪能跟地痞流氓学?王瑾可得看好他,千万别让他走了邪路。”耿志远叮嘱道。
王瑾感激地点头道:“耿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会死死看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