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清算

格兰芬多塔楼的男生宿舍里,大门紧闭的寝室少见地十分安静。家养小精灵勃利战战兢兢地站在两张四柱床中间,踩着红地毯的脚趾紧紧蜷缩起来,手指不安地攥着身上那条被当做衣服的茶巾。他网球般大小的眼珠子不住转动着,目光在面前的四位小巫师之间来回打转,最终落在他最熟悉、也是最英俊的那位男巫身上,颤声开口道:“勃利看到的就是这些,先生……”

一阵可怕的静默。西里斯背靠着床柱倚在床边,拢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攥着魔杖,面色阴沉。盘着腿坐在床上的詹姆一脸呆滞,好像还没能从勃利描述的事件中回过神。莱姆斯捧着书坐在窗台,神情凝重地抬眼看一看另外两个男孩儿,没有吱声。

彼得畏畏缩缩地挪了挪挨着床沿的屁股,水汪汪的小眼睛挨个儿看看自己的好友,胆怯得就像眼前这个家养小精灵一样不敢吭气。“所以……”好一会儿过去,他才鼓足勇气,小声地打破沉默,“昨天晚上,艾弗里他们差点——差点把琼斯——”

“那两个混蛋!”不等他把话说完,詹姆猛然从床上蹦起来,死死捏紧的拳头暴起青筋,“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已经被他们的父母接回家了。”西里斯冷冷回答。上午艾尔维拉只避重就轻地讲了事情的大概,他不想强迫她再回忆一次那段难堪的经历,因此也没有追问细节。要不是勃利看到近乎完整的经过,西里斯甚至不知道穆尔塞伯还想弄伤艾尔维拉的脸。

站在床上的詹姆气得胸脯一下一下地臌胀,一拳砸向四柱床的床柱。“他们怎么敢!”他咬牙切齿,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额角的青筋也突突直跳,“卑鄙无耻的渣滓!他们怎么敢!”转过身胡乱踢起被子撒气,詹姆简直没法控制住自己,“我知道!我就知道!那帮小食死徒没一个好东西!”

他从没想过那帮人竟敢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对付女孩儿!

被踢下床的被褥打到西里斯的鸟笼,笼子里的小火龙惊慌失措地乱飞乱撞。勃利缩紧脖子,显得更加害怕了。

“这是一目了然的事。”拔出魔杖指向那床被子,西里斯手腕稍稍一动,盖在鸟笼上的被子便自动飞回詹姆的床上,“事实证明,他们可以比我们以为的更低劣。”

“艾尔维拉怎么样了?”莱姆斯终于开口,他担忧地望向西里斯,“她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吧?”

这个问题让西里斯有些不自在。他又记起上午自己犯的那个幼稚错误,还有艾尔维拉小心翼翼地反过来哄他的模样。现在西里斯也不能确定,她那副平静的样子究竟是真是假——毕竟她还要安抚他这个只知道乱发脾气的毛头小子。想到这一点,西里斯突然感到懊丧至极。

“她的情绪还算稳定。”背过身掩饰自己的烦乱,西里斯走到自己的床边,弯腰提起鸟笼搁到床头柜上,“这件事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没错。”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重新坐下来,詹姆紧绷着脸,耳边又响起早上帕特他们对米勒娃·麦格恶毒的议论,“万一斯莱特林的人知道这事儿跟维拉有关,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恶毒的话。”

“而且说不定会有人把学院被扣分的责任归到艾尔维拉头上。”莱姆斯把手中的书倒扣到腿上,适时地提醒。这种可能性再度激怒了詹姆。“明明就是艾弗里和穆尔塞伯那两个混蛋的错,为什么会有蠢货去怪维拉!”他气极了,就好像已经有人在这么干似的,“要是让我听到哪个家伙嘴碎——”他咬紧牙关掏出魔杖,威胁地对着头顶的虚空一挥,仿佛在挥舞自己的拳头。

“在受害者身上找错的荒唐事还少见吗?”下意识地讽刺一句,西里斯收起魔杖,回身看向胆战心惊地干站在原地的家养小精灵勃利,“勃利,这件事你得替我们保密,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勃利仍在用力攥着身上的茶巾,他尖声尖气地喊起来,细瘦的脖子绷得紧紧的,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竭力要表达自己忠诚的决心:“勃利会守口如瓶的,先生!为了小姐的声誉!”

西里斯蹙起眉头打量着他,心情古怪又复杂。虽说很感激勃利出手相助的行为,但他至今都没能想明白这个家养小精灵为什么对自己格外友好。“谢谢。”西里斯尽力使自己的措辞更礼貌,语气因而不自觉变得有点儿生硬,“以后还要你多留意艾尔维拉——我是说,如果可以,请你多留意她。我担心再出现这种事。”

“勃利会的,先生!勃利一定会的!”勃利扯着脖子奋力地保证,皱巴巴的脸涨得通红,“小姐没有把勃利报信的事说出来,小姐保护了勃利!小姐是勃利的恩人!”

愈发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西里斯拿不准这会儿该怎么做,干脆伸手从床上捡起一块巧克力——在蜂蜜公爵买的,最大最好的那块,抛给家养小精灵:“这个给你。”

“先生!”勃利接住巧克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激动得双腿一软,扑跪在地。

“作为答谢。”不习惯对方这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西里斯有些烦躁地解释,“我是说这次救了艾尔维拉的事。”

家养小精灵大得吓人的眼睛里涌出泪花。

“先生是个大好人!先生是最最高贵的巫师!”他呜咽着高喊,像捧着稀世珍宝似的将那块巧克力高高地举过脑袋,埋下头哭得不停抽搐,“先生的外貌英俊得超凡脱俗!先生的举止风度、先生的教养——”

“好了,勃利!”西里斯不得不在他说出更荒唐的话之前打断他,“回厨房工作去!”

勃利这才停住嘴边的话,抽泣着爬起来向他鞠躬,最后啪地消失在地毯上。宿舍里安静了片刻,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超凡脱俗的英俊!”詹姆捧着肚子笑倒在床上,“梅林啊,这是什么形容!我看他都想当你的专属家养小精灵了,伙计!”

抓起床上的枕头扔向他,西里斯挨着床坐下来,头疼地抹了把脸。他从前也听过克利切奉承他的父母,那时他就觉得这种没头没脑的吹捧可笑透顶,他还从没想过这事儿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到底干嘛这么热情?”西里斯尴尬得几乎有点儿恼火,他用力蹬一脚詹姆的床脚,示意他闭嘴,“艾尔维拉说是勃利报信救她,我还觉得奇怪。她以为这是因为我平时对勃利很好。”如果老是去厨房支使他干活儿也算“很好”。

“你记住了他的名字,而且每次都会对他说‘谢谢’,西里斯。”莱姆斯收住嘴边的笑意,“这对家养小精灵来说是很难得的。你可能已经忘了,你第一次叫勃利名字的时候,他很感动。”

“对,我也记得,”彼得还在吃吃笑着,“他当时都快哭出来了。”

“你可以试试也这样对你家那个克——克丽丝?就是那个家养小精灵。”笑得肩膀微抖的詹姆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幸灾乐祸地建议,“没准她也会感恩戴德,这样你在你家的日子就能好过点儿。”

“得了吧,克利切才不像勃利。”提到布莱克家的家养小精灵,西里斯脸上又显出不耐烦的神色。他撑着膝盖站起身,随意地拍了拍长袍,语气冷漠地反驳:“他在格里莫广场12号长大,满脑子都是那些迂腐的纯血统观念。就算我跪在他面前去吻他的脚尖,他也只会觉得自己受到了玷污。”

“好吧。”詹姆耸耸肩,“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他知道西里斯有多讨厌那个克利切,就算换了詹姆自己,也不可能对那样一个整天辱骂自己的家养小精灵有什么好脸色。“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艾弗里和穆尔塞伯。”他沉下脸说,“他们会在家反省才怪呢。”

“谁说要放过他们了?”西里斯两手插兜走到窗边。浓稠的夜色在天边聚拢,禁林漆黑的影子被狂风拉扯。玻璃窗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细细密密的雨丝从那张脸上划过。注视着雨水留下的一道道划痕,西里斯略微眯缝起眼睛。

“等他们回来,这笔账再慢慢算。”他说。

男孩儿们在这一晚都睡得并不安稳。

西里斯的梦古怪而混乱。他看到阿尔法德走在一条漆黑的隧道里,身后跟着一条嗖嗖滑动的巨蟒,冲着他的后背吐出蛇信子。西里斯拔出魔杖想要击退它,却发现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记不起任何一个咒语。他拔腿冲向阿尔法德,对着他的背影大吼大叫,声音却像被堵在嗓子眼里。那条蛇离阿尔法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它竖起半截身体,向阿尔法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尖的牙齿……

画面一转,西里斯又站到了一座宫殿的庭院中。他的周围全都是那些惹人厌的斯莱特林人,戴着王冠的艾弗里手中举着一根树枝,声称要将一条猎狗复活。他的咒语显然不管用,于是穆尔塞伯指着一处灌木丛跳起来,嚷嚷着那里躲了一个邪恶的女巫。艾尔维拉从灌木丛后面逃跑,一群猎狗和抄着武器的家养小精灵嘶吼着追上去,他们都长着克利切的脸……

猛地睁开眼,西里斯从睡梦中惊醒。帷帐的缝隙中漏进一线皎洁的月光,他盯着帷帐顶部喘气,慢慢平复了呼吸。隔壁床上的詹姆又在嘀嘀咕咕地说梦话,西里斯一身冷汗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记起梦的后半段是《兔子巴比蒂和她的呱呱树桩》里的情节。

抓起枕边的魔杖,西里斯赤着脚翻下床,来到靠近窗台的床头柜前。鸟笼被搁放在避光的角落里,纸飞机的影子在笼子里动来动去。

“荧光闪烁。”西里斯举着魔杖低声念道。魔杖头冒出亮光,惊醒了趴在鸟笼底部的小火龙。它似乎有点儿起床气,摇晃着脑袋从笼底爬起来,凶神恶煞地冲西里斯喷出一簇小火苗。

拿魔杖狠狠戳它一下,西里斯倒回床上,扔开手里的魔杖。自从暑假结束,他就没再收到过阿尔法德的来信。不过这只小火龙还活蹦乱跳,至少就意味着阿尔法德状态不错。

西里斯抬起脚踢了踢被子,正要再把帷帐放下来,便注意到旁边那张床的帷帐还是拉开的,莱姆斯不在床上。

侧过脑袋想了想,西里斯又从床上坐起身,趿上鞋走去公共休息室。

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们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摆放好公共休息室的扶手椅。红色的地毯干干净净,不见学生们睡前胡乱扔下的糖纸。炉栅后面还有火苗窜动,正对着壁炉的一张扶手倚上坐着一道人影。西里斯打着哈欠走过去,拉开那人旁边的椅子,一言不发地坐下来。

正垂着脑袋发呆的莱姆斯回过神。

“怎么这个时候醒了?”

“做了奇怪的梦。”西里斯抓了抓头发,瞥一眼莱姆斯手里的照片,“你干嘛不去睡觉?”

莱姆斯摇摇头:“睡不着。”他重新垂下眼,看向手中捏着的照片。这是下午选拔赛结束以后,玛丽·麦克唐纳替他们拍的。四个男孩儿挽着胳膊站成一排,在照片里对着他咧嘴大笑。詹姆的头发还像刚从飞天扫帚上下来时一样乱,西里斯最高,微微抬高下巴,脸上的笑容自信而又略显高傲。彼得在上个暑假胖了不少,湿漉漉的小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

莱姆斯没有去看照片里的自己。他知道自己邋遢、疲惫、苍白而又虚弱,他和他的朋友们如此格格不入,可他们还是接纳了他。

仰头靠上身后软绵绵的椅背,西里斯抬起一条胳膊搭上前额。

“在担心明天的社团活动吗?”他随口问道。

莱姆斯愣了一下,扬起嘴角笑笑。“我本来想假装一直学不会守护神咒。”他一本正经地开了个玩笑,“但是有你这种天才老师来教我们,我恐怕得笨得像个哑炮才能毫无进展。”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哼笑,西里斯放下手臂,懒懒搭到椅背后面。“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担心。”他侧过脸望向窗外朦胧的月光,“就算让他们看到你的守护神,他们也未必能猜到你的身份。”

“拉文克劳太聪明了。”莱姆斯苦笑着摇头,“我没指望能一直瞒下去,西里斯。我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们一样不介意我是个狼人。”他悄悄捏紧手里的照片,“我只是……我很感激。邓布利多教授特准我来霍格沃兹,我很感激。我也希望这种开心的日子能更长久一点。”

西里斯沉默了一会儿。

“也许他们不会介意。”许久,他望着窗户平静地开口,“毕竟他们现在已经多少了解你了,谁都知道你不会见人就咬。”

莱姆斯脸色微沉。

“你不明白。”他说。不论他平时表现得多么正常,狼人对于巫师来说都是另一种生物。另一种残暴的、危险的、毫无人性的生物——事实也正是如此。所以在邓布利多出现以前,莱姆斯和他的父母从不期待他能来霍格沃兹上学。那是一种奢望,是一个梦想。现在梦想已经成真,他知道他不该奢求更多。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莱姆斯的脸色,西里斯沉吟片刻,摆正了靠在椅背上的脑袋。“行了,先别操心这种还没发生的事。”他懒倦地打一个哈欠,撑住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明天还得早起做阿尼玛格斯仪式,回去睡吧。”

又提起那个滑稽的仪式,莱姆斯低头一笑。

“要是我被退学,你们就没必要做那个傻乎乎的仪式了。”

“别犯傻,艾弗里和穆尔塞伯干出那种混账事都没被退学,你那个毛茸茸的小问题算得了什么?”西里斯不以为然地挑起眉梢,“再说……就算你真的被退学,那个傻乎乎的仪式也还是得做。”他警告似的踢了踢莱姆斯的脚,向他伸出一只手:“我跟詹姆都计划好满月的时候要带你上哪儿玩了,你可别给我们掉链子。”

分明是件极度危险的事,却被他说得像是出去郊游。莱姆斯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摇摇头。

“好吧。”他抓住西里斯的手站起来。

这晚的后半夜又下起了大雨。直到第二天下午,礼堂的天花板依旧布满了低垂的阴云。

艾尔维拉提前来到活动地点,刚刚推开魔咒课教室的橡木门,便瞧见站在教室中央的爱丽莎回过头来。“你昨天去哪儿了?”她正挥动魔杖挪开那些碍事的桌椅,神色不悦,“我上午去了校医院,庞弗雷夫人说你一早就走了。”

“去约会了。”艾尔维拉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自己的书包,走上前抽出魔杖帮忙,“我昨晚有去礼堂吃饭。”

“是啊,还是跟雷古勒斯·布莱克他们坐在一起。”爱丽莎轻蔑地抬高下巴,手中的魔杖熟练地一挥,将挡在几米外的课桌拨到墙边,“我本来有礼物要给你,记得吗?”

挥动魔杖把另一张桌子挪开,艾尔维拉扭过头冲她眨眨眼:“我想礼物应该不会过期吧?”

“礼物不会过期,不过你应该已经看到了。”余光瞥见她迷惑的表情,爱丽莎收拢眉心,停下手里的魔杖:“你没看今天的预言家日报?”“还没呢。”艾尔维拉从早上开始就在跟斯莱特林的球员们一块儿讨论揭幕赛战略,早餐时只来得及拆看父母寄来的信,“怎么了?你的礼物难道在报纸上?”

爱丽莎不答,只是一脸不高兴地转过身,举起自己的魔杖喊道:“《预言家日报》飞来。”

不过一秒钟的时间,一份报纸就冲出她的书包,稳稳落到她的手中。抖开报纸翻到第二版,爱丽莎把它递给艾尔维拉,回身继续用驱逐咒挪桌子。低头瞧清报纸上一则不大醒目的标题,艾尔维拉惊讶地抛高眉毛:“噢。”

报纸上刊登着魔法体育司司长穆尔塞伯突然辞职的消息。在占了几乎一整个版面的报道下方,还挤着一行小小的通告:国际魔法法律办公室职员艾弗里于同一天递交辞呈。艾尔维拉说不准自己更为哪件事感到意外:在她的记忆里,布兰登·艾弗里的父亲还是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他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小小的办公室职员了?

“琼斯先生可能没有告诉你,这两年老艾弗里一直在被降职。”爱丽莎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她还在挥舞手中的魔杖,挑剔地把一张多余的桌子挪来挪去,“我们的詹肯斯部长虽然做了许多错误的决策,但在裁撤疑似食死徒的问题上,她可是一点儿也不马虎。”终于将那张桌子摆到一个令她满意的位置,爱丽莎嘴边浮现出满意的微笑,“这回有了老艾弗里和老穆尔塞伯的把柄,倒是省事多了。她没必要再找他们的错漏,可以直接逼他们辞职。”

艾尔维拉明白过来。

“你把那天晚上的事告诉了部长?”

“我只是写了一封信给我亲爱的米里森姑姑。”爱丽莎轻描淡写道,“放心吧,完全没提受害者的身份。”

轻挥魔杖把最后一张桌子挪开,艾尔维拉还没从讶异的情绪中缓过劲来:“我还不知道你居然是巴格诺夫人在霍格沃兹的眼线。”

爱丽莎傲慢地挑高下颚。“艾弗里和穆尔塞伯敢这样横行霸道,还不是靠的他们父亲的身份。这下好了,够他们消停一阵的。”垂下举着魔杖的手,她侧身面向艾尔维拉,一点儿也不掩饰脸上矜持的得意:“喜欢这个礼物么?”

艾尔维拉简直想要吻她了。

“我爱你,爱丽莎。”她双手合十,深情款款地向爱丽莎表白。

“表白之前最好先观察一下周围,艾尔维拉。”橡木门再次被推开,西里斯提着一只大货箱踱进教室,居高临下地瞧一眼自己的女友,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朝她走过去,“不要让不该听到的人听见。”

艾尔维拉马上放下双手,假装好奇地打量他手中的箱子:“那是什么?”

“博格特。”回答她的是莱姆斯,他跟在西里斯后边走进教室,关上身后的门板,“西里斯和詹姆在奖品陈列室的柜子里找到的。”

“我记得我们今天要学的是守护神咒。”爱丽莎眯眼盯着西里斯,“你带博格特过来干什么?”

“必要的道具。”把货箱搁到最近的一张课桌上,西里斯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抛给艾尔维拉,答得漫不经心,“在教室心情愉快地学习守护神咒可没什么难度,你们需要一点儿恐怖的气氛,博格特正好管用。”

“我看这没什么必要。”爱丽莎冷着脸说。她不觉得学习这种高深的咒语“没什么难度”,哪怕他们是在安全舒适的教室里。

西里斯对她难看的脸色毫不在意。他抽出衣兜里的魔杖,在半空中慢条斯理地一挥,将她刚刚挪开的两张桌子又砰砰摆回教室中央。而后他再挥一下魔杖,那只沉重的货箱便飞向那两张桌子,稳稳地落上桌面。

翘起唇角回过头,西里斯对上爱丽莎不悦的目光,灰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挑衅:“既然是你们找我过来的,就得听我安排,威尔逊。”

眉梢一跳,爱丽莎深吸一口气,板着脸看向身旁的艾尔维拉。这姑娘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谈话,正专心致志地低着脑袋折糖纸,就好像她能把那张皱皱巴巴的糖纸变成金加隆似的。“你怎么受得了他的?”爱丽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什么?”艾尔维拉迷惑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辜,“噢,博格特吗?这主意也挺新鲜的。”

西里斯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过身,挥动魔杖肆意调整教室的摆设。

爱丽莎隐忍地翻一个白眼。

现在她确定了。她告诉自己。她讨厌男孩儿,但她更讨厌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