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维拉不明白西里斯·布莱克为什么又折回来了。她觉得他今天的情绪格外敏感、暴躁、阴晴不定,也正因为如此,她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而是顺从地任他走进包厢拿走她的行李,然后同他一块儿离开包厢。
“抱歉。”临走之前,她饱含歉意地对雷古勒斯·布莱克微笑了一下。对方没有说话,却也点点头一笑,以示理解。这种礼貌的态度与他哥哥今日的表现对比鲜明。
“布莱克。”因而跟在西里斯身后走上长长的车厢走廊时,艾尔维拉忍不住要小声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列车已经启动,大多数学生都已经坐进包厢里,车厢的走廊上只剩下零星几个走动的学生。艾尔维拉跟着西里斯拖着行李经过时,总会有好奇的脸从那些包厢滑门的小窗后边将视线投过来。箱子的小轮在铁皮车厢的地板上滚动,咕噜咕噜的杂音中,西里斯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始终没有回头。
“布莱克?”艾尔维拉等待一阵,又出声叫他。
走在前面的西里斯终于停下脚步回过了头。他们停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这儿的地板晃动得厉害,猫头鹰艾德琳在他左手拎着的那只笼子里不安地扑棱着翅膀。艾尔维拉发现西里斯的表情已不像他第一次离开包厢时那样冷漠而充满敌意,但他依然很不耐烦,这种不耐烦的神情里透着厌倦。
“你是真的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还是打定主意要装傻?”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语速比往常要快,而且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要去看麻瓜报纸的——当然,像我们这个年纪的正常巫师根本不会对报纸感兴趣,更何况是麻瓜报纸。但是既然你这么做了,还能把那些看起来完全没有联系的线索联系起来,至少就证明你的脑袋的确很灵光,不是吗?”
艾尔维拉愣了一下,接着皱起了眉头:“你偷听我跟我妈妈的谈话了?”
“那不是重点。”西里斯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为此感到羞愧,他也不打算解释这个,而是转过身向她逼近了一步。他手里拖着的箱子顿时间站直了,箱底的轮子磕上晃动的地板,发出轻微的声响。艾尔维拉感觉到他突然变得高大起来,比平时看上去的更加高大。他那张脸也近得不可思议,她能看清他刀削斧凿般的脸上每一道阴影,看清他没什么瑕疵的皮肤,看清他紧抿的嘴唇上冷硬的唇纹,看清他深陷眼窝的眼下每一根浓长的眼睫,还有那牢牢锁住她身影的、冷灰色的眼睛。
如果不是有箱子挡在他们中间,他再朝她走近一点的话,她几乎都要拔出魔杖。
“你明知道艾弗里他们那几个蠢蛋为什么针对你,”西里斯略微眯起眼,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满脸戒备的姑娘,面上的不满与烦躁越来越清晰,“你也明知道布莱克家族和安多米达婚礼上的那场事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斯莱特林的车厢里,跟一个姓布莱克的斯莱特林坐在一起?”
他看到她脸上那惹人厌的防备神情一滞,忽然就瓦解了。她似乎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地拿她那双蓝眼睛端详他一番,接着一手拿过他手里的鸟笼,一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过来,我们谈谈。”她飞快地说。
西里斯皱眉看着她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没来得及表示反对,就被她不由分说地拽到了下一节车厢。她拉着他快步走过一间又一间包厢,最终停步在一间只有两个一年级新生的包厢门前,松开他的手腕,倏地拉开了包厢的滑门。
西里斯站在她身后,眼看着她掏出魔杖握在手里,用她一贯礼貌的说话方式和强势得反常的语气对那两个神色惶恐的新生说道:“不好意思,我们想借用一下这间包厢,能不能请你们去别的地方呢?不——不用拿行李了,等到站以后,行李都会被一起送去城堡的。谢谢。”
待两个新生慌慌张张地钻出包厢,艾尔维拉便把西里斯拉进包厢里,稳稳关上门,再向滑门扔了道抗扰咒。
“那么,”她转身面向他,眼睛亮得出奇,“婚礼上的事故真的和布莱克家有关系?你已经确定了?”
“收请柬那天问我的时候,你不是就已经猜到了吗?”西里斯面色阴沉地反问。他不想同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浪费时间,除非她的脑袋其实没有那么灵光,根本还什么都未曾察觉。
“是啊,但也只是猜测而已。”艾尔维拉看着他,可是目光似乎并没有凝聚在他身上,而是飘飘忽忽的,像是在为飞速运转的大脑削减负担,“毕竟众所周知,布莱克家族是纯血派的代表……而爸爸又几次谈起那场婚礼,还有你堂姐被逐出家族的事……就好像这是件什么非常值得傲罗重视的事似的……”
这会儿西里斯也冷静了下来。他审视着她,大约已经搞清楚她猜到了多少。
“你聪明的脑袋瓜就只想到这些么?”他讽刺地问她,“难道你没有思考过为什么那天你会遭到攻击?那群疯子的目的是戏弄麻瓜,同时反抗傲罗的抓捕。他们为什么会攻击你这种拿着魔杖的小姑娘?”
“我以为那是他们知道我是汉特·琼斯的孩子。”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却显然跟上了他的思路,“这么说……啊,没错……那也有可能……难怪布莱克刚才说他的堂姐提起过我……”
西里斯挑眉,向她抛去疑问的目光。她意识到了,简短地解释:“我是说你的弟弟。”
“雷古勒斯说贝拉提起过你?”西里斯很快抓住重点。
“贝拉?”艾尔维拉怀疑地重复这个名字,“难道不是纳西莎·布莱克吗?”
看来她还是没有完全搞清楚,西里斯想。他又感到有些烦躁了。
“贝拉是纳西莎的姐姐,也是安多米达曾经的姐姐。”他说,“她可能是从纳西莎那里听说你的。想想也对,虽然你只是个低年级的小丫头,但谁不知道汉特是个傲罗,而且你还尽跟那些麻瓜或是亲麻瓜家庭出身的人混在一块儿,怎么可能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说到这个,他停顿下来,扯动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在这一点上,你还真不像个斯莱特林。”
不知是为什么,学院之间的区别和仇恨一到霍格沃兹就变得尤其明显。当看见艾尔维拉·琼斯和雷古勒斯坐在同一间车厢时,西里斯就感觉到了这一点:他从前便觉得这两个人有许多相似之处,而真正看到他们一起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确定了——一样端正的坐姿,一样礼貌的微笑,一样虚伪的友好……艾尔维拉·琼斯和雷古勒斯才是同一类人。
要不是纳西莎的提醒,西里斯都要忘了艾尔维拉·琼斯是汉特的女儿。他喜欢琼斯一家,也尊敬汉特。尽管西里斯从不认为自己能被划为布莱克家族的一份子,可他毕竟还是姓布莱克,而那个试图杀死汉特女儿的人也姓布莱克。
因此西里斯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艾尔维拉,甚至是保护她,哪怕她是个斯莱特林。
然而艾尔维拉并不清楚他的想法。她以为他只是终于能够理解她的情况了,并且为她的无知而感到生气,坚信投靠格兰芬多才是安全的。
“很高兴你多少明白一点儿我的处境了,布莱克。”她只好试着同他解释,“所以我想,你应该能够谅解我不能去你们的包厢,对吗?”
“什么意思?”西里斯的眉梢高高挑起。
“不论如何,我是个斯莱特林,布莱克。”艾尔维拉耐心地告诉他,“想要在斯莱特林保全自己,我当然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做得太过火。比如……在开学第一天就明目张胆地待在一个全是格兰芬多的包厢。”
艾尔维拉很清楚自己在斯莱特林的生存法则:保持优秀,让所有人看见她的实力和利用价值;不分学院、血统地与同样优秀的人成为朋友,坚持忠诚、稳固友谊……只有这样,她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偶尔出现一两个艾弗里那样的傻蛋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愚蠢,认为她犯了个错误、给学院弄丢了五十分,就会失去她的价值。
只要将现状维持下去,她便能安然度过在霍格沃兹的七年时光,她的家人也不必为她担心。
此时艾尔维拉安静地同西里斯对视,希望他能体谅她的难处。
可西里斯注视着她,那双灰眼睛里的温度却一点一点冷下来。没错,他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也通过她那双眼睛,那双惹人厌的蓝眼睛看穿了她的意图。现在他全明白了,明白她为什么会和詹姆保持良好的关系,明白她为什么会同莉莉·伊万斯成为朋友,明白她为什么从不介意她那些朋友的出身——因为她在意的从来只有价值,她只和优秀的人做“朋友”,她在为自己寻找靠山。
不怪西里斯对她态度再怎么糟糕,她却依然笑脸相对。毕竟他也是个优秀的好学生,她不可能得罪他,对不对?
“是啊,你说的不错。我差点儿忘了,你是个斯莱特林。”想到这里,西里斯的嘴边不由得浮现出讥讽的弧度。他此刻就好像头一次彻底看清了她,也头一次对眼前这个虚伪而卑鄙的斯莱特林厌恶到了极点。
他冷冷睨她一眼,旋身推开包厢的滑门,觉得她脸上迷惑而吃惊的表情真是可笑又可恨。
“是我多管闲事了。”他讥刺道,“你就尽管留在这儿吧——或者回到刚刚的包厢,去找另一个布莱克。”
丢下这么一句话,西里斯便扔下她的行李,果断地转身离去。
艾尔维拉怔愣地立在包厢窗前,这下她是彻底被他搞懵了。怎么回事?刚刚气氛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不是总算知道她复杂的处境了吗?
这时在走廊里与西里斯擦肩而过的爱丽莎·威尔逊走进了包厢,她还偏着脸往他离开的方向看,直到瞧不见他了,才扭头打量呆立在包厢里的艾尔维拉。
“布莱克是怎么回事?”爱丽莎疑惑地问道,“你跟他吵架了?”
“我不知道。”神智渐渐回笼,艾尔维拉摇摇头,“他突然就生气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脾气都不好。”爱丽莎语气傲慢,她一向不喜欢那些咋咋呼呼的男孩子,“再说我看他一直就不喜欢你,大概你哪句话没说对,又惹到他了吧。”
“可能吧。”艾尔维拉已经平静下来。
“你最好留心着他,他跟波特可不是同一种人。”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爱丽莎面露挑剔之色,“就算被分进了格兰芬多,他也摆脱不了他是个布莱克的事实。虽然不一定准确,但就历史经验来看,受过那种家庭教育的,不会有几个是真正的好人。而且你跟他打架的那回也看到了,他知道的用于攻击的咒语一点儿也不少。我猜他还懂得使用恶咒,想想看吧,他那会儿才一年级,他是从哪儿学到那些的?”
自从得知变形术教室走廊事件的经过,她对攻击了艾尔维拉的布莱克印象就十分恶劣。
而后她再看向艾尔维拉,满意地一笑:“你和他正好相反。哪怕圆滑点儿,你本质上也是个好人。”
艾尔维拉忍俊不禁:“真是严谨的拉文克劳。”她觉得心情好多了。
“别管他了,我找了你好一阵,你要不要去我们那间包厢?”爱丽莎提起被艾尔维拉搁在座位上的猫头鹰笼子,“我们正准备交换展示假期新学的魔咒呢。”
“乐意之极。”艾尔维拉是真的高兴起来了。
这天下午下起了大雨,夜间列车抵达霍格沃兹时,浓稠的夜色中狂风大作。
一年级新生乘小船渡湖来到霍格沃兹城堡,一个个狼狈得像落汤鸡。分院仪式开始的时候,他们发着抖排成一排走进礼堂,大部分人脸上的神情都相当不安。艾尔维拉坐在斯莱特林的餐桌边,一眼就找到了莫林·霍克的身影:他也被淋湿了,不过看上去还算镇定,拿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脸,又抬起脑袋往礼堂的四张长桌张望。
找到艾尔维拉后,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对她招了招手。
艾尔维拉回给他一个微笑。
“你认识那个傻大个?”坐在她身边的阿米莉亚·帕金森发现了他俩的互动,不悦地皱起眉头。“他是我的朋友,”第一个新生的分院结果出来了,艾尔维拉从容地鼓着掌,笑得满脸善意地告诉她,“而且不傻,聪明又热心。”
帕金森不说话了,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嘿,那也是个布莱克吗?”克里斯蒂娜在队伍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就是那个,那个黑头发的,长得跟西里斯·布莱克简直一模一样。”
“我觉得西里斯·布莱克更帅一点。”达芙妮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饶有兴趣地望过去,“不过这个也很帅。他不会也是个格兰芬多吧?”
艾尔维拉这才看见站在队伍里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他居然一点儿也没被淋湿,仍旧体面而自持,认真倾听着身后一个男孩儿叽叽咕咕的话,偶尔幅度极小地点一点头,未曾开口。艾尔维拉终于意识到他与西里斯·布莱克最大的不同在哪儿了:虽然是弟弟,但雷古勒斯身上有种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和稳重,看起来倒比西里斯更像个古老巫师家族的长子。
他不可能是个格兰芬多,艾尔维拉暗自想着。否则西里斯·布莱克对他就不会是那种态度。
果不其然,轮到雷古勒斯的时候,他刚戴上那顶破破烂烂、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分院帽,礼堂里便响起了它的尖声高喊:
“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的长桌边爆发出仪式开始以来最为热烈的掌声,艾尔维拉发现坐在对面的达芙妮拍手拍得尤为起劲。
艾尔维拉拍着手,扭头朝长桌尾端望去。除了几个级长以外,斯莱特林的高年级生大多坐在靠近礼堂大门的桌尾。纳西莎·布莱克也坐在那里。不同于西里斯和雷古勒斯两兄弟的黑发,纳西莎·布莱克拥有一头耀眼美丽的金发,而且她似乎总是微微抬着下巴,仿佛瞧不起从她眼前经过的任何一个人。即便此时听见堂弟被分进了斯莱特林,她的表情里也没有多少欣喜,反倒一如常态,就好像这是理所应当、绝不会出现意外的结果。
艾尔维拉记不起一年前西里斯被分进格兰芬多时,这位纳西莎·布莱克脸上是什么表情了。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斯莱特林高年级有个布莱克呢。
但是毫无疑问,雷古勒斯·布莱克是个天生的斯莱特林。艾尔维拉看着他走到斯莱特林长桌边,在一位级长身旁落座,对周围向他表示欢迎的人们礼貌地道谢、微笑。她心想,自己当初的反应似乎也是这样的。甚至分院帽罩住她的脑袋以后,也是没有过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想到这个,她不由自主地记起西里斯分院的过程。当时分院帽在他头上停留了很长的时间,谁也不知道它为何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晚宴结束后,艾尔维拉去了趟图书馆。
她原本是打算找两本书看看,却意外地遇见了莉莉·伊万斯:她躲在两排书架之间,捧着一本摊开的书揉着眼睛,像在抹眼泪。“莉莉?”艾尔维拉走上前轻轻叫她。红头发姑娘转过头来,眼圈果真红红的。她对艾尔维拉挤出一个浅笑:“嗨。”
“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读故事读到落泪了吧?
“我跟西弗吵架了。”莉莉苦笑,诚实地耸了耸肩。她好像想试着把这件事说得轻松一些,但并没有成功。
“噢。”艾尔维拉记得晚餐时西弗勒斯·斯内普的脸色的确比往常更加阴沉,“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你记不记得我在信里问过你一些关于黑魔法的事?”满面愁容地摇了摇脑袋,莉莉小声问她,“你说过黑魔法都是邪恶、凶残的,对吗?”
“可以这么说。”艾尔维拉谨慎地回答。
“是啊,教授也都是这么说的。”莉莉把她的答案理解为了肯定,“可是我发现,西弗对黑魔法非常了解,而且很感兴趣——他居然认为黑魔法才是真正高深和强大的。”她皱紧眉头,再一次不赞同地摇摇头,“我很担心他会——你知道,就是走火入魔——他钻研的那些东西太可怕了。”
“该怎么说呢,莉莉。”艾尔维拉开始庆幸自己刚才回答她的问题时留了点儿余地,她牵着莉莉的手坐到最近的桌边,抽出她手里那本书放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我暑假也读了几本关于黑魔法的书,为了给爸爸的训练做准备。实际上,在真正学习黑魔法防御术的时候,我们也会学习、了解黑魔法。因为只有真正搞懂了它们,才会明白它们的邪恶之处,并知道要如何对付它们。我想斯内普如今对黑魔法感兴趣,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他说黑魔法高深又强大,这也没有错,不然我们为什么要专门学习如何对付它呢?”
莉莉回视着她,那双翡翠似的绿眼睛里有了点儿动摇的光彩:“你是说,等他真正了解过黑魔法以后,就会明白它们是邪恶的了?”
艾尔维拉轻轻点头,见莉莉叹了口气。
“希望如此吧。”她说,眉眼间的神态仍旧有些忧郁,“我今天话说重了,他肯定也在生我的气。”
“别太担心,朋友之间有些分歧是正常的。”艾尔维拉语气格外正经地安慰她,“我和詹姆小时候还打过架呢,我打断了他的门牙。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莉莉噗嗤笑了出来,发觉平斯夫人看过来,便赶忙捂住了嘴。等平斯夫人走开,她又轻声问艾尔维拉:“你真的打断了波特的一颗门牙吗?”
艾尔维拉严肃地摇头,竖起两根手指:“两颗。”
红头发姑娘再一次笑了,甜甜的酒窝明媚又可爱。
这晚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时,艾尔维拉瞧见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独自坐在壁炉前的一张椅子上,紧锁着眉头望着壁炉沉思。他的衣着看上去还是邋里邋遢,头发也一如既往的油腻。
艾尔维拉想了想,最终没有过去找他聊一聊莉莉的事。她不想多管闲事,更何况她看得出来西弗勒斯·斯内普非常讨厌她。如果说西里斯·布莱克的脾气阴晴不定,那么斯内普在她面前大概就是长期阴转暴雨了。她猜只要她依然是詹姆的朋友,斯内普就永远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慢悠悠地走回宿舍,艾尔维拉爬上自己久违的床,望着床顶垂下的深绿色帷帐,想着爸爸今晚会在哪里抓捕黑巫师,妈妈在圣芒戈值班室会不会又忙得忘记吃晚饭,奥利弗和卡丽娜有没有记得按时给两只小猫喂食……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疲累地听着湖水拍打窗户的声音,沉沉睡过去。
二年级的第一个月似乎与一年级没什么不同。
艾尔维拉还是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图书馆里读书、写作业,在周末时加入了爱丽莎她们宿舍的互助小组,练习高年级才会学习的魔咒,以及一些小小的恶咒。
“你在斯莱特林,有必要学学这些。”爱丽莎是这样建议的,“下回再遇上屁股蛋三人组那样的笨蛋,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屁股蛋三人组”这个称呼是艾尔维拉不小心说漏嘴的,它有些粗鲁,但意外地博得了爱丽莎三个室友的好感。
“总结到位。”她们中肯地评价道。
艾尔维拉真遗憾自己当初没有被分进拉文克劳,她一定能在这里交到不少合拍的朋友。
莉莉也同斯内普和好了。据她所说,是斯内普主动找她谈和的,而且他保证对黑魔法只是学术研究,不会真的去实践。艾尔维拉很怀疑斯内普的这个说法,因为她周末和爱丽莎她们找空教室练习魔咒时,曾经碰见过他——他看起来正在练习什么厉害的符咒,应当是黑魔法。艾尔维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莉莉。
碰上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课,詹姆和西里斯他们还是爱找斯内普的麻烦。艾尔维拉真怀疑詹姆是不是其实没那么喜欢莉莉,不然干嘛老做些莉莉讨厌的事?
不过詹姆缺心眼也不是新鲜事儿了。十月的魁地奇院队选拔结束后,他抓着他的扫帚从走廊狂奔而过,经过了艾尔维拉身边才注意到她,于是又特地调头跑回来,兴奋地跳到她面前:“维拉!我进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了!”
“恭喜你。”艾尔维拉调整着脸上的笑容,假装没有听见身旁阿米莉亚·帕金森的冷哼。
詹姆的激动劲儿还没过去呢,一面眉飞色舞地晃着手中的扫帚往前跑,一面回过头来中了闭听咒似的大声喊道:“等着吧——今年我们一定要把斯莱特林打得落花流水!”
帕金森低声骂了一句什么,而艾尔维拉看看四周,想知道莉莉是不是在附近。没找到莉莉的身影,倒是瞧见了西里斯·布莱克。他大概也是从魁地奇球场上回来的,但是手里没有拿飞天扫帚,应该没有参加队员选拔。
走过艾尔维拉她们身边的时候,西里斯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就好像轻蔑地审视着他的帕金森和站在她身旁的艾尔维拉都是空气。他跟艾尔维拉已经一个月没有说话了,平时见了面她同他打招呼,他也置若罔闻。
“喂,布莱克。”帕金森突然出声,吓了艾尔维拉一跳,“你没去参加格兰芬多的选拔吗?”
西里斯停下了脚步。他回过身来,冷漠的视线投向帕金森的脸:“关你什么事,帕希斯?”
就像上学期结束时的詹姆那样,他有意念错了帕金森的姓氏。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我只是觉得怪有趣儿的,”她装作没有被他激怒的样子,稍稍抬高她的下巴,用一种轻慢而又讥讽的口吻慢慢说道,“听说你弟弟飞得很好,看来在这方面你还不如你弟弟啊,难怪你从来不会收到家里的信件呢。”她刻意顿了顿,“哦,除了吼叫信。”
周围停下来看热闹的斯莱特林们哄笑起来。
艾尔维拉冷着脸伫立在一旁,没有笑。她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谁都知道雷古勒斯·布莱克时不时会收到家里寄来的书本和食物,而西里斯除了一年级开学第一天的那封吼叫信以外,再没有收到过家中的来信。
他住在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一个多月,他家的人也对他不闻不问。
“那你妈妈又给你寄了些什么呢,帕希斯?”西里斯不怒反笑,神态慵懒而愉悦,“治疗粉刺的药水吗?我看你没必要用了。你该问问你亲爱的妈妈,她和你爸爸都长得不错,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他没有说出具体的词,而是饶有兴致地端详她一番,“抱歉,帕希斯家曾经和巨怪联姻过吗?”
又有笑声响起来,阿米莉亚·帕金森这回没法装不生气了。她的骨架有些大,近期脸上又长了好些粉刺,本就对自己的外貌敏感,此时更是被西里斯的话刺得咬牙切齿。
“西里斯·布莱克,”她恶狠狠地瞪着西里斯,搜肠刮肚地寻找侮辱他的话,“你这个没人要的孬种,只会凭着点儿嘴皮子功夫耍横,干的尽是些给家族蒙羞的事儿。看看你自己吧,你假期连家都不能回,是不是?你只能像个乞丐一样躲去你的朋友波特家,乞求波特夫妇用他们那穷酸肮脏的房子收留——噢!”
她惊呼一声,因为她看到西里斯突然迅速地掏出魔杖指向她,往前逼近了一步。
“不要让我听见你那张臭嘴提到任何侮辱波特家的话,帕金森。”他冷冰冰地、面无表情地警告道。四周围观的低年级生大多识趣地退开了。
阿米莉亚的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她怒视西里斯,不敢相信他竟敢拿出魔杖威胁她。
“一个绅士——”她从牙缝里逼出一个又一个的音节,“是不可能对女士动手的!”
“你可以问问看你左手边那位朋友,我敢不敢对女士动手。”西里斯咧嘴笑得没有半点儿温度,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的快意,“还是说,你有把握你的铁甲咒比她使得更熟练?”
阿米莉亚·帕金森望向自己左手边的人:
艾尔维拉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