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主院。
柳若施坐于镜前,用手指轻抚脸上松弛的肌肤,屋外的光亮淡淡地映进来,在她面上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泽。
她细细地端详自己,“这神仙粉的效果确实是不错的,敷一次,脸上就跟着水润一次。”
郑淑娴立于她身后,面色有些黯然:“夫人喜欢就好,待夫人用完这罐,晚辈再给夫人多弄些来。”
“那就多谢淑娴了。”柳若施从镜中觑了她一眼,见其面色恹恹:“怎的心不在焉的,莫非还有顾忌?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没事儿的。”
郑淑娴绞着手里的帕子,眉间露出一抹凝重来:“楚哥哥本就不喜欢我,若是知道我逼走了那位姜姑娘,他往后怕是更要厌弃我了。”
柳若施微微一笑,从镜前转过身来看她:“你这孩子呀,得学着将目光放长远些,郑楚两家的亲事乃皇上御赐,任谁也改变不了他是你未来夫君的事实,眼下他身边过早出现了阿猫阿狗,咱们合力将其赶走,这不是很正当的事儿么?何况世间男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待你们成亲了,你用女子的柔软好好哄一哄他,又何来厌弃一说?”
郑淑娴仍是心头不安:“当真可以么?”
“若是不可以,你莫非就能眼睁睁看着世子与那姜氏琴瑟和鸣,早诞庶子?”
“自然是不行的。”郑淑娴眉头紧锁双拳紧握,这样的事她哪怕是想想也会很生气。
柳如施略挑眉头,温言细语道:“这就对了,后宅之事最讲究个先下手为强,今日放手不管,明日便后悔莫及,斩草除根方能以绝后患。”
话刚落音,钱嬷嬷欠身进屋:“夫人,那位姜姨娘已到前厅候着了。”
“知道了,让她先等着吧。”柳若施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吊眼里溢出一抹冷光,吩咐左右奴仆:“眼下你们都给我将嘴闭严了,若是让锦秀苑知道半点消息,拿你们是问。”
钱嬷嬷吓得后背一僵,勾着头应道:“奴都交代下去了,没人敢透露半句口风。”
柳若施这才满意地温柔一笑。
姜欣然端端正正坐在侯府前厅的官帽椅上,有些拘谨地等待着侯夫人的出现。
她本在云溪苑百无聊赖地阅书,后一小厮上门传唤,称侯夫人想请她进府一叙,她心头一沉,想到前次进府时侯夫人瞪她的那一眼,便料定来者不善,忙差玉儿去正房找楚哲,谁知楚哲早就上朝去了。
姜欣然没个商量处,又拒绝不下,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那小厮坐马车进了侯府,如今茶水已喝下两盏,却仍没见侯夫人的踪影。
她抬眼四顾,厅中鎏金香炉里轻烟袅袅,四壁皆悬挂名贵字画,首位案台上摆放了几件瓷器宝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哪怕她身旁放置茶盏的小几,也是用昂贵的黄花梨木所制。
这厅中随便一件器物,都够她母亲在李子口卖好几年鱼了,想到这,她喉头又莫名有些哽咽了。
正恍惚间,忽见郑淑娴信步出现在正厅门口,一身清丽的装扮,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哟,姜姑娘在这厅中倒是坐得挺安适,好似进了自己家中一般。”
姜欣然赶忙起身行礼:“郑姑娘严重了,奴乃侯夫人传唤过来,特在此厅侯她。”
郑淑娴冷哼一声,“夫人现下正忙着,先由本姑娘来招待你。”她说着在姜欣然对面的官帽椅上坐下,轻抬下颌,一脸轻慢地看过来。
姜欣然今日的装扮颇为简朴,一件浅紫的禙子,里面是一件白色马面裙,头上梳着回心髻,再在发间插了根银簪,但即便如此简朴的装扮,仍掩不住她绝色的容貌及傲人的身段。
郑淑娴看得心头刺痛,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毫不掩饰自己心底的厌恶:“果然是个‘卖鱼西施’啊,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狐媚劲儿,当真是身为下贱心比天高。”
姜欣然也屈身坐下,故作淡然地微微一笑:“郑姑娘过奖了。”
明明是嘲讽,却被她当成了夸奖,郑淑娴愈加心头火起:“你该知道,本姑娘乃皇上赐婚给楚哥哥的未婚妻,郑楚两家门当户对心意相通,是一桩人人称羡的好姻亲。”
“奴知道。”姜欣然恭恭敬敬地答。
“你在我之前成为楚哥哥的妾,我自然是不欢喜的,而以你的出身,哪怕是给楚哥哥做妾也是高攀了的。”
“奴有自知之明。”姜欣然仍是面色镇定。
郑淑娴却已沉不住气,“嗖”的一声从官帽椅上起身,朝姜欣然步步逼近:“楚哥哥眼下不过垂涎你的美色,待时日一久,色衰必定爱弛,到时谁来护你?”
姜欣然也起了身,迎视着郑淑娴充满敌意的目光:“奴不知郑姑娘究竟想要说什么?”
“你若是识相,便趁早离开楚哥哥,去一个他找不到你的地方,作为他的未婚妻,我自会补偿你一笔银两,保证是你卖一辈子鱼也挣不到的数目。”
姜欣然沉静地看着郑淑娴,眼眸恍如泼墨般幽黑发亮:“若是奴不愿意呢?”
郑淑娴又朝前逼近了一步,两人隔着半丈的距离,剑拔弩张:“若是你执意要留下,待楚哥哥弃你之时,便是你落到我手中之日,本姑娘向你保证,到时,你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姜欣然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手心又冒了一层细汗,她沉默一瞬,释然一笑:“莫非郑姑娘觉得,只要奴离开了世子,世子便会爱慕郑姑娘了吗?人之所爱乃心之所向,又岂是你能强要的,到时即使郑姑娘如愿嫁给了世子,怕也是能得到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如此一段姻亲,郑姑娘觉得有幸福可言吗?”
“放肆。”柳若施突然出现在门前的空地上,钗镮满头,华服裹身,松弛的脸上覆着一层阴沉之色。
厅内的姜欣然与郑淑娴赶忙福身行礼。
柳若施由钱嬷嬷扶着进入殿中,行至首位旁,屈身坐下,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郑淑娴,她本想让她给姜氏来个下马威,没成想竟被姜氏骑到头上去了,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随后她才冷脸看向姜欣然,“你一个小小的奴仆,竟敢对侯府未来的少夫人口出恶言,若不是顾着世子的颜面,我现下便可将你发卖给牙婆子。”
“是奴失礼了。”姜欣然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柳若施冷哼一声,并没立马理会她,而是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垂目饮茶。
晶莹的茶盏在她手中发出清脆而轻盈的碰撞声,那碰撞声里,好似都溢满了她对她的不屑。
“你家住李子口,父亲叫姜大鹏,好赌,母亲叫李春娘,卖鱼为生,家中还有一弟弟,名姜志泽,在学舍求学,我说的没错吧?”柳若施仍看着手中的茶水,眼也没抬。
姜欣然胸口一紧,原来这侯夫人还查过她,心中涌出一阵不祥的预感:“侯夫人何意?”
柳若施冷冷一笑,嘴角的纹路也跟着深了几许:“明人不说暗话,你出身过于寒微,侯府自然是容不下你,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给你指两条明路走。”
她终于放下茶水,抬起满是疏离的脸,“倘若你能乖乖听话,你的家人自然无碍,否则,”她顿了顿,“便是你能想到的后果。”语气不重不轻娓娓道来,好似与人拉家常一般。
姜欣然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心神:“侯夫人这是在威胁奴吗?”
作者有话要说:嗯,侯夫人会很快得到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