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侯府秘辛

从宫里出来,天色尚早,楚哲吩咐守在马车旁的丁秋生:“去国公府。”

“是。”丁秋生跳上马车,在宫门口掉了个头,一声嘹亮的响鞭挥下,马车便朝北门大街的方向飞驰而去。

北门大街向来繁华,车多,人也多,马车刚驶入街口,便被左拥右挤不得舒展,丁秋生只得勒紧了缰绳走走停停。

楚哲这会儿也不着急,再加之身上还有鞭伤未愈,便干脆以手支额,倚着案桌闭目养神。

约莫一刻钟后,丁秋生挑起车帘,轻唤了声:“世子?”

楚哲将眼皮打开一条细缝,淡然问:“何事?”

“郑尚书的马车停在了咱们车的前头,您要不要下去问候一声?”

兵部尚书郑时初,乃郑淑娴之父,也就是楚哲未来岳丈,“不用理,你驾你的车,最好能赶超过去。”

“他可是世子您的……”丁秋生面露难色。

楚哲轻扬下颌,重新闭上眼眸,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坚毅的下颌线条,俊美而矜贵:“秋生你给我记牢了,我既不会成为郑家的女婿,郑尚书也做不成我的岳丈。”

丁秋生这才识趣地应了声“是”,放下车帘后,将马车略微往右拐了些,继而擦着郑家马车的华盖扬长而去。

郑家马车被碰得往左一晃,颠得车内的郑时初一个趔趄,他掀开帘子探出头去,气恼地问车外的小厮:“谁家的马车?”

小厮战战兢兢地勾着头:“回老爷,好像是……楚家世子的马车。”

郑时初闻言咬了咬牙,往车外瞥了一眼,忍下了心里的恶气,随后帘子重重抖落,飞快隐去了他阴沉的脸。

楚家马车穿街过巷,又经过了一条拥挤的路段,终于顺利停在了国公府的西侧角门外,楚哲提起衣摆下了车,长腿一迈,消失在门内。

国公爷周应怀刚刚小憩了起来,正坐在屋内的软榻前饮茶吃果子,他虽已年逾古稀,白发白须,身子骨却硬朗得很,尤其是牙口厉害,年轻人咬不动的糖葫芦,他能一口吃一个。

李婶儿打起帘子进屋,一张老脸笑得稀烂:“太爷,您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的外孙儿,来看您啦。”

话刚落音,楚哲阔步入得屋内,屈膝便拜:“不孝外孙让外祖父担心了,今日特来请罪。”

“哎哟哟,是子仲来了,快起快起,请什么罪,李婶儿快赐茶。”国公爷抖着白须,笑得欢喜。

楚哲起身坐到了软榻的另一头,中间摆着小案,案上放着新鲜的茶水及果子。

待李婶儿退下,国公爷迫不急待地问:“你身上的伤势到底重不重?子炎只说无大碍,却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便知这小子去看望你看得敷衍,今日你既然来了,倒要让我好好瞧瞧那伤口可否愈合。”

楚哲弯唇一笑:“伤口已经在愈合了,今日出门前已换过药、缠上了绷带,此时打开怕多有不便,不过请外祖父放心,既然外孙已好端端坐于您面前,定已是无大碍了。”

国公爷也不强求,幽幽一叹:“那楚玉书当真是个无心人,你可是侯府独子,他这么下得去手,是成心想让楚家绝后么?”

楚哲低头饮茶,没吭声。

“听子炎讲,你那妾室只是买来当幌子的?”

楚哲点了点头:“柳若施想要撺掇楚家与郑家结亲,我偏生要让她枉费心血。”

国公爷起先没吭声,半晌后才应道:“柳氏固然可恶,但楚玉书才是最可恨的那个人,不只性子爆烈,且还听信枕边谗言,当初若不是他偏爱柳氏,任凭那柳氏上下撺掇,你母亲过世前那几年又怎会受尽委屈,最后竟丧命于一碗有毒的蘑菇汤,何曾可惜?何曾可疑?”他说着握紧苍老的手:“若不是看在楚老夫人的面上,老夫定不会放过楚玉书那等小人。”

当年国公府嫡女周虞音可是名满京都的大家闺秀,不只性情温婉天姿聪慧,更是敏而好学才貌俱佳,尤其擅长丹青与音律,她所绘制的《山水歌》一图,以技艺高超的画面展现灵动轻巧的音律之美,被士人争相传阅,一时传为佳话。

后来在太后的寿宴上,她献出的贺寿图因与安平侯世子楚玉书所献的松鹤图有异曲同工之妙,故尔与其相识相爱,并不顾国公爷的反对,义无反顾地下嫁到了安平侯府。

只是堪堪不过几载,伊人便香消玉殒,国公爷想来便痛极、悔极,自此,国公府与安平侯府也断了明面上的来往。

楚哲疑惑地眯起桃花眼:“外祖父的意思是,当年母亲的死,有隐情?”

国公爷一怔,继而垂目抚须:“老夫刚刚不过是一时兴起,胡诌了几句,你当不得真,眼下你仕途平顺,又颇得皇上看重,该将力气都使在朝堂上,你母亲若泉下有知,看着你如今这般争气,也定然能瞑目了。”

“那母亲的死……”他还想探问几句,却被突然进屋的周为打断:“呀,楚大学士降尊纡贵来看望祖父啦,看来今日祖父又能多吃一碗米饭了。”

国公爷斜了他一眼:“你小子这张臭嘴也不知收敛收敛,什么‘降尊纡贵’的,你表哥深得皇上信任,自然有许多政务要忙,咱们得多体谅体谅。”

周为抓了块果子塞进嘴里,屁股一歪坐上了软榻:“表哥忙,我就不忙么,祖父就知疼他,却不疼我。”

楚哲比周为略高,睥睨着他:“莫非周公子这是吃醋啦?”

周为翻了个白眼,“呵,本公子是那般浅薄之人么?”

两人嬉闹一阵,楚哲又提到大理寺受贿案,简单聊了几句,丁秋生忽然打帘进屋:“世子,不好了,邹伯来报,侯夫人不知何故,刚刚派人将姨娘接去侯府了。”

楚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