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哲在离开侯府前一直住在怡安院,一来是这里离锦秀苑近,方便鲁氏时时照看,二来是此处清幽,也方便他读书。
院子不大,却也是井井有条,平日里有两名小厮负责院中的洒扫,孙姑姑也不时地过来打理一趟,哪怕他如今搬离了这里,这院子也仍是他在时的样子。
楚哲直接将姜欣然领进了卧房。
房中燃了整整两排红色烛火,亮堂得很,矮几上的山形香炉里轻烟袅袅,仍是昂贵的龙涎香的味道。
一入得屋门,楚哲手臂一挥,便熄掉了大半的烛火,光亮霎时暗了下来。
姜欣然四处张望,心下惶惶,暗暗思量她今夜如何安置,“世子,要不,奴晚上就睡在外间那张罗汉床上?”
楚哲不理会她,抬手就拉紧了外间的木门,并锁死了门栓。
姜欣然差点眼前一黑晕死过去,这是不准她去外间睡么,“世子……”
楚哲仍不理她,转身行至支摘窗前,“噗嗒”一声将窗扇拉紧,再抬眼四顾,确认整间屋子都关得严丝合缝后,面上冷峻的神色才略略舒缓。
姜欣然立于矮几旁,隔了他丈余远,手指暗暗抠紧矮几边角:“世子……究竟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将二人关在这间屋子里?
他曾警告过她别妄想爬床,莫非今日他改了主意?
楚哲这才抬眼看她,隔着橙色烛火,他脸上的不屑被覆上了几许朦胧:“怎么,莫非你觉得本世子对你生了歹心?”
姜欣然将矮几上的手收回来,无措地绞着帕子:“奴不敢这么想。”
楚哲冷笑一声,屈膝坐在了旁边的太师椅上,长腿交叠,手臂在两侧扶手上摊开,桃花眼里寒气森森,“别撒谎,你就是这么想的!”
姜欣然默认似的垂下头,不吭声了。
“你以为老太太的想法真只是留我们住一晚这么简单?”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那你就太小看她了。”
姜欣然一愣,这才抬起头来:“奴不明白世子的意思。”
楚哲一双桃花眼黑不眼底:“祖母怕是已经怀疑到你我的关系,故尔要将我们留宿于此,以试探一二。”
姜欣然一愣,霎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楚世子不想让她留宿侯府呢,原来是担心被老太太瞧出端倪,偏偏老太太也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就想与孙子斗斗法。
“奴明白了,所以得关紧门窗,不让外头的人知晓屋内的情形,可若是如此,”姜欣然面露难色地瞄了瞄屏风后的床榻:“今晚……”
不待她说完,楚哲便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处:“那里有一张凉榻,你今晚就睡那儿吧。”
那是一张小叶红檀凉榻,加套铺盖,睡下她倒是不成问题,姜欣然心头一松,赶忙乖顺应声:“好的世子。”
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姜欣然吓得心头一紧,连身子都僵住了。
“谁?”楚哲沉声问。
“世子,是我,孙姑姑,夜间寒凉,老夫人担心你与姨娘挨冻,特意让老奴送床薄毯过来。”
楚哲从太师椅上起身,却并未前去开门:“不用了孙姑姑,我们不冷。”
隔着一道门的孙姑姑哪会轻易罢休:“这都入秋了,院子又在山脚处,哪会不冷的,世子你先开门,让老奴把薄毯放进屋吧。”
楚哲又坐回到太师椅里,握了握拳,不开门。
姜欣然僵在矮几旁,看他,又看向门口。
空气沉静了一息,片刻后敲门声又起,还夹杂着孙姑姑近乎乞求的声音:“世子,你就可怜可怜老夫人吧,她是个操心的命,你若是不收下这薄毯,老夫人这一整晚怕是都睡不安枕了。”
楚哲虽性子冷,对老太太的感情却很深,迟疑片刻后终于吩咐姜欣然:“你去开门吧。”
姜欣然得了令,拉开了里间的门栓,继而又穿过外间,终于打开了屋门。
“有劳姜姨娘了。”孙姑姑老脸上堆着笑,不待姜欣然回应,提脚就跨进了屋,一边往里走一边絮叨:“老奴不只拿来了薄毯,还给姨娘拿了身换洗的寝衣,姨娘第一次来,这屋子里也没个婢子伺侯,老夫人怕世子照应不周,特让老奴过来服侍姨娘洗漱,待二位主子安寝后,老奴再去向老夫人回禀,好叫老夫人放心。”
姜欣然一听头都大了,这孙姑姑还要看着他们安寝么?
“孙姑姑不用如此麻烦,我与世子也不是小娃娃,许多事都可以自己做的。”她巴望着孙姑姑能早点回去。
“在咱们老夫人眼里啊,你们可都是小娃娃,再说了,你们回来一趟也不容易,可别辜负老夫人一片心意。”孙姑姑说完咯咯一笑,随手将薄毯放于床榻上,又朝姜欣然招了招手:“姨娘,你随老奴去盥室吧,老奴服侍你洗漱。”
姜欣然骑虎难下,扭头看向楚哲,指望他能出声阻挠一下。
太师椅上的楚哲却沉着脸,一声不吭,一双黑沉的眸子美得惊心,也冷得惊心。
“姨娘不用管世子,世子孝顺,事事都随老夫人的心意,你尽管先去洗,洗完世子再去洗。”孙姑姑说着又大声唤了声“牛二”。
叫牛二的小厮在门外应:“在,孙姑姑请吩咐。”
“记得给世子备好衣物,再多备些热水。”
“好呢。”门外的牛二转身不见了踪影。
楚哲仍没吭声,一双白皙玉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握得指节泛白,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男人,竟也有被自己祖母玩弄于股掌的一天。
姜欣然想来莫名有种快感,罢了,洗漱就洗漱吧,反正这孙姑姑总不能在房中赖一夜,待她一离开,她便去凉榻上好好睡一觉。
盥室在院子一侧的耳房里,孙姑姑本要亲自给姜欣然擦洗身子,姜欣然吓得连忙推拒:“我自己行的,不麻烦孙姑姑了。”
孙姑姑也不强求,满脸堆笑:“行,那姨娘自个儿洗,老奴就坐在屏风那边儿,你洗完唤老奴一声,老奴就进来给姨娘送衣裳。”说完转身走了出去,稳稳当当坐到了屏风那边。
姜欣然初来乍到,不敢在浴桶里泡太久,草草擦洗完身子后便让孙姑姑来送衣裳。
那衣裳一上身她才知道这楚家老夫人到底有多厉害。
衣裳为胭脂色,衣型极为贴身,且质地也极为轻薄、透亮,那交领都开到了胸口边儿上,露出了姜欣然一截白白的脖子、凸出的锁骨,以及锁骨下隐隐的沟壑,腰间还束了一条带子,显出了她的细腰及圆圆的臀。
姜欣然已年芳十六,那身子不只婀娜,还长成了女子鼓鼓的样子,再被这身衣裳一勾勒,简直就是一幅活的“秘戏图”。
老太太想让她去勾引楚哲的意图简直是昭然若揭!
“呀,姨娘穿这身衣裳美得如仙人一般,咱们世子当真是有福了。”孙姑姑打量了姜欣然几眼,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可否还有外衣披着?”她才不好意思穿这身衣裳去楚家世子跟前晃。
孙姑姑连忙摆手:“没了,老夫人就只备了这一套。”
“那麻烦孙姑姑将我脱下的衣裳拿过来,我披一披。”
孙姑姑一拍巴掌:“呀,姨娘换下的衣裳我刚也让婢子拿去洗了,怕是得等到明早烘干后才能穿。”
无比害臊的姜欣然:“……”当真是不给她留退路呀!
“姨娘不必害臊,反正都是自家男人,我先领姨娘回屋歇息去吧。”孙姑姑说着便托着姜欣然的手臂往卧房走。
姜欣然心里恍如煮了一锅沸水,无措得天灵盖都跟着发紧,这身衣裳带给她的羞耻感,等同于没穿衣裳!!!
待她刚诚惶诚恐迈入卧房,楚哲便一眼望过来。
姜欣然明显感觉对方面色一怔,继而又匆匆移开视线,好似被她这身衣裳烫伤了一般。
孙姑姑意味深长一笑,上前一步行至床前,将床上的薄毯轻轻拉开:“姨娘快些躺上来,别着凉了。”转头又看向楚哲:“世子也快些去洗吧,热水已经备好了。”
楚哲“嗖”的一声从太师椅上起身,继而如疾风般与姜欣然擦肩而过,一句话没说,阔步出了屋,留下一室的尴尬。
姜欣然羞得从脸到脖子都红了,孙姑姑瞧出端倪,赶忙打岔:“既然拿了毯子过来,这薄的被单我便拿走了,放在这儿也是碍眼。”说着将榻上另一床被单团到了臂弯里。
姜欣然依言躺到了床上,并用薄毯盖严了身子,“辛苦孙姑姑了。”
“姨娘别和老奴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孙姑姑又在屋内简单收拾了一番,不过两刻钟后,楚哲便身着一袭月白色寝衣进了屋。
脚才迈入屋内,嘴里便出言赶人:“我与姨娘都洗漱完毕,准备安置了,孙姑姑也早些回去向祖母禀告吧。”
孙姑姑咧嘴一笑:“成,那世子与姨娘好生歇息,老奴这便告退。”说着福了福身,提脚便往屋外走。
但还未迈出屋门,又扭头折回来,“哟,这屋内里头许多物件儿都旧了,老夫人早就交代说要换新的,瞧老奴这记性,牛二,牛二还在外头么?”
牛二赶忙应声:“在,孙姑姑请吩咐。”
“快找两个人过来,将这屋里的凉榻搬出去。”顿了顿:“对了,外间那罗汉床也得搬出去,赶明儿都得给世子换新的。”
楚哲:“……”
姜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