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让您马上回家, 要跟您商量!”
听见这话,我匆匆转身, 快步回家。到了家中, 常远站在那里神色肃然,见我进来,迎了过来, 我问:“怎么回事?葛家的护卫都是吃素的吗?连他们的主子都护不住?”
“燕娘, 这恐怕是葛筠的一个计,他让我想办法解决这镜湖之乱, 被我拒绝了。昨晚他曾经多次跟我说这里无兵可用,如果等朝廷派来剿匪,恐怕匪患已经无法收拾。”
“你说他以身涉险!”
“没错,他在赌我一定会救他, 如果救他就跟那群匪徒完全成了对立面, 如果成了对立面,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剿灭这帮匪徒。”
“他以为你没有尽力?他凭什么这么认为?”好吧,我们是没有尽力。但是从职责来说咱们不是已经超额完成任务,所以能者多劳,干死算数。
“倒也未必, 愿意拿出命来博,就为了朝廷的安危。他要拉着我一起拿命来博。”
我骂道:“神经病!有本事自己去剿灭, 自己没本事,拉着你算什么意思。那要是博不来呢?那群人已经杀了人, 到这个时候,他们没有退路,被抓就是处斩,所以到现在都是亡命之徒了。”
“如果博不来,他死了,无论如何重臣之子,朝廷钦差之死,无论怎么样朝廷都会速速派兵来剿匪。也许他赌的是这一条路吧?”
常远牵着我的手道:“我现在跟你说,如果按照咱们手里的这些人,铁定能够将镜湖的乱民剿灭,这个毋庸置疑。但是这样一来,我们无疑就是跟朝廷摊牌,咱们的人完全不输于乱匪。这样我们就会成为朝廷的心头之患。所以无论如何,万兄那里也好,阿牛那里也行,那些人绝对不能卷进来。我就带几个人,去把他想办法救出来。你去跟苏老哥和阿牛说清楚,不要轻举妄动。让苏老哥通知一下万兄。”
我深吸一口气问他:“万一要是你遇到危险呢?”
“哪件事情不冒险?”常远摸了摸我的头道:“如果暴露了,不仅是咱们,外祖那里本来就有猜忌,你说会成什么样子。我们只能努力做到最好,不要去想其他。”
我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什么问题,咱们这一辈子没有欠谁,你没必要为了他去拼命。你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可明白?”
“放心吧!他在我心里还赶不上一个小九儿,真要不对劲,该放手我还是会放手的。”他给了我一个眼神,说完带着人走了。
我脚步极快地跑到苏家,顺便让人去把阿牛给找来,老苏看我脸色凝重地过来,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据实已告,他听了之后,拍桌子道:“他自己要送死,管他做什么?”
我看着他们说道:“话虽如此,但是他是朝廷钦差,如果在咱们地界上出了事情,到时候海陵就麻烦了!另外他跟阿远在京中关系十分要好,作为兄弟,不管是不是给挖的坑,总要救他的。”
“麻烦咱也不怕!不过常兄弟就是这样的为人,肯定是不会让自己的好友遭难的。这个王八犊子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想要拖常兄弟下水。可万一常兄弟那里……”老苏可能觉得说话不太对,他顿了顿,强调道:“我是说万一,常兄弟真要不敌,毕竟他才带了那么几个人吧?”
“他说他会跑!”
“弟妇,万一跑不掉呢?”老苏再问我,阿牛应声道:“对啊!奶奶,你想过没有,如果那样,难道咱们眼睁睁看他……”说道这里他停顿了。
我看着他静默,内心沉思,我不可能让常远出事,这里我们有的实力,镜湖的这些乌合之众当然不是问题。实在不行以暴制暴,瞬间完成镇压也不是难事。难的是,要暴露。我深吸一口气道:“苏大哥,你跑一趟清风寨,跟万大哥说一声,让他带人接应一下常远,如果事情可控他不要介入。如果不可控,除了把咱们的人带出来之外,葛家的人,趁乱全部杀了,一个都不能留。”
苏老哥倒吸一口冷气,再次跟我确认问:“葛家的一个不留?”
我咽了咽口水道:“如果非要我们的人出现,那么葛家的凡是看见的人,都杀了吧!如果朝廷知道常远咱们这里的乡勇战斗力比一般的朝廷兵丁还厉害,那就麻烦了。更何况如果万大哥让他们知晓,更是一宗罪。阿远想来跟您说过,朝廷十分猜忌三家武将,常远背后却是有两家。而小葛大人虽然是阿远的朋友,但是他却是朝中重臣之子,太子的亲信。所以如果实在不行趁乱杀了,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安排,如果不杀,他未必会说,他下面的人保不齐有太子的人,到时候太子可能将我们往最坏的地方猜。”
圣人和太子对于这些流民造反,还能忍一忍,但是对于孟家却是时时刻刻都提防的,那里会给时间,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会往最坏的地方猜。
“弟妇说的有理,那就这么办!我立刻去找万兄。阿牛,你也回去,让你的兄弟换上以前要饭的装束,看情况,如有必要,混在镜湖的那帮子人里面,常兄弟是咱们认的头。他不能出事。”老苏说的没错,常远不能出事,一旦出事,这里换人,所有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全部白费,海陵和镜湖一样立马就乱了,所以我们是利益共同体。
“老哥,谢谢!”我对他说道,凡事我总要做最坏的打算。当然最好是常远能够默默地将那个不要命的葛筠给救回来。
跟他们说好,我一个人走到西门城门口,走上城楼,我双手抱胸看着城楼之下。阿牛带着十来个人出了城去,我看向天空,还是那般天高云淡。
“燕娘!”阿娘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向她,她从楼梯口走了出来。她站在我身边,问道:“是不是有些心神不宁?”
我没有回答她,她说:“那是你没有经历过他们出征的日子,远在千里之外,过来的消息起码都是半个月之前的了。可即便是这样,能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好,可是又怕新的消息过来。”
“阿娘,我知道。我只是在这里看看。”
“走吧!回家去等,看着孩子,烧一桌子菜,时间会好过一些。”阿娘挽着我,对我说道。
我看向阿娘,对她笑了笑说:“我先等等吧?”她摇了摇头对我说:“你早点回家。”我点点头。
我几乎一动不动地看着城墙的影子一点点偏过去,看着日头往西过去,直到天边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才看见远处一队人马,那马行地很慢,寄松往前骑着马冲过来,跟我挥手,我飞快地从楼梯上往下跑去,城门已经打开,寄松下马道:“爷为了救葛大人,被砍了一刀,不算重,让我先跟奶奶说一声。”
“知道了!你先去请刘大夫!我在这里等你家爷!”我对他说,没有动用万兄的人,只有这么几个人回来,就证明事情不算太大……
等了大约一刻钟,大队人马才到了城门口,前面的马匹分开,常远面无血色略有些颓然地坐在马背上,他扯了一张笑脸道:“无大碍!”我接过小厮手里的缰绳,默默地牵着马回家。
“燕娘,真没事儿!”常远再说了一声,他挣扎着要下马,被我一瞪说:“消停些!”我看向队伍里居然还有李家的那个长子,跟在葛筠身后。我看向了葛筠,又看了一眼那个李家的长子。队伍后面的马上还挂着几个人的尸体,有葛家的,有我们这里的。
进了城,李家的两个孩子扑倒了他们兄长面前,大叫:“哥哥!”三兄妹抱在一起大哭。
常远身边的一个衙役,看见这个景象,冲到了那个李家兄妹面前,推开了李家两个小的,揪住了李家长子的领子,上去就是两个耳刮子:“你个小王八羔子!”
“老许!”有人拉住那个衙役,对他说道:“算了!算了!”
到家门口,常远先进去,葛筠要跟上,伸手拦住道:“葛大人且慢!”他抬头看我。
我对着他说道:“葛大人,请去海陵的馆驿休息!”
“弟妹!”
“葛大人,你们葛家少了你一个,搏一个忠君之名倒也不亏。咱们家也好,海陵也好,常远都是顶梁柱。葛大人,我们没办法陪你这样玩命。以后您和我们家还是少牵扯地为好。”我看向身边的人道:“从现在起,这位葛大人和他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是!”
常远侧躺在榻上,肩膀上一片皮肉翻飞,本来背上就有一道一尺来长的伤疤,如今交错着更是狰狞恐怖。刘大夫给他敷上伤药,刘大夫跟我说道:“太太,给太爷多做点补血的吃食。让他补补!”
等人都走完了,我坐在床沿上,常远拉着我的手,道:“没事,这样也好,让他见了之后,心怀愧疚而走。”
我深吸一口气道:“幸好你没事,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他看向我,突然之间似乎恍然:“你不会想杀了他?”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