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那车夫继续送我们去陈家庄, 我路途上问他:“你也不怕太子的人跟踪。就这么大喇喇地收了这个黑虎寨?”
“跟踪?你想多了, 你以为太子手下有多少人可用, 他那点子人跟踪朝中的那些官员还不够,如何能拨拉人来看顾我?你且放心。”可能是我想多了, 没有监控没有GPS的时代要跟踪一个人有多难我自然明白。这么多的船, 我们的船又是这江面上最常见的,来来往往之间, 怎么跟?
车子上常远与我交代,这里的庄头是以前在战场上带过他的一位前辈,大周重文轻武, 他退伍回来, 手里能得地就几两银子,回到家乡,他那家里已经物是人非。只能返回投奔常远, 常远索性让他带了一帮子兄弟, 管了这一处的庄子, 不求出息多少, 只要他们能安稳度日。所以这里也算是退伍军人的聚集地。经过了一片种植枣子的果园, 眼前出现一个大庄子, 几个孩童正在门前玩耍。
常远让那车夫回去,他下来问那垂髫小童道:“去把你们庄头叫出来, 就说京城来人了!”
那小童应了一声,飞快地跑进去喊:“二爷爷, 京城来人了!京城来人了!”
只见一个高大个子拉黑脸膛的中年男子快速地跑出来道:“谁来了!”
到门前一看见常远,立马跪下道:“少将军!”
常远伸手扶他起来说:“马叔!这如何使得,快起来!”
“小树儿,去摘一盘枣子,几个梨过来!待客!”老马站了起来,吩咐了一旁的一个小娃儿。只见那十来岁的童子,应了一声之后,小小的身形举起一根高高的竿子,去树上打枣子。
“这是?”马叔看向我问常远。
“我夫人!”
“少夫人!”
“马叔!”我跟着常远称呼,对着他微笑。
“少将军,少夫人请!”老马将我俩带进了庄子里,坐定,那小孩儿端了一盘枣子和一盘梨过来,那沾着水珠的枣子,看上去新鲜,我拿起一个咬下一口,嘎啦爽脆,很是可口,边吃着枣子边听着常远跟着马叔回忆他们在军中的峥嵘岁月。
坐了一会儿,马叔提出要带着我们去庄子转一圈,常远欣然,跟着他们去找了马匹,我跟着他们一起骑马兜了一遍庄子,这一片是枣园,下一片种着梨子,再接下去是草场,养着几群驴。
我看着奇怪问道:“缘何这么大一片田地让它空着,就养着几头驴?”
“咱们这里盛产驴皮胶,养这些驴卖给那些做驴皮胶的人家,出息要比种粮食要多些!”
我转念,这里可不就是阿胶产地不远,我问:“为何庄子里不自己做驴皮胶?”毕竟这么大一片田地,只做饲养场,难怪每年都没什么收益交上来。
一个放驴的汉子跑过来,看见常远行礼,常远将他托起,问他一向可好?那人看起来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还有一片田里,是一个个都是肌肉遒劲的汉子,他们在收着大蒜。听老马在那里哀叹说,这里就种大蒜、枣子和梨,这些东西没人要,大多烂在了地里。
“这里不是离运河极近吗?怎么会没人要?”
“咱们庄稼人不知道怎么买,那些奸商黑心黑肝黑肚肠,给的那几个钱还不够咱们的辛苦钱。”我静静地听着他诉苦,常远是混不在意,他打断了他的叙述,让他多准备些地方,说这里要囤积粮食,马叔应了一声,两人开始细说。
我的思绪飘扬,从那个走私哥们那里弄到了土豆,番薯和辣椒的种子,我正愁京城如何种植,方才的那一片空着的草地刚好可以种植。
关于驴皮胶,既然咱们经营着客户群为女人店铺,这个东西完全可以深加工,做成小点心卖。驴肉做成酱驴肉如何?保鲜是个问题……
我才将我的想法脱口而出,马叔的头摇地就跟拨浪鼓似得,他说:“做驴皮胶哪有这么容易,那些做驴皮胶的都是有着百年积累的老字号,这种补身子富贵人吃的东西,哪怕是贵一些人家也要买好的。别说我们做不出来,就算做出来也不会有人要。虽然说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个也要要陈年老卤……”我就听他吧啦吧啦给我讲了一堆此事不可行的理由。好似这件事情比让他去带着那帮子土匪抢劫还难。
我转头看向常远,那厮却一脸,撇清地站旁边看戏。我心里却想着怎么才能让这个固执的老头能同意我的想法,毕竟他们抢劫的期间只是接下去的大半年,以朝廷如今这个反应速度,还没反应过来,可能已经结束了。而我所说的可是这个庄子美好的前程。占地这么大,我得细细规划,这个得天独厚的庄园,如果像是账面上显示的那样,太可惜了。
我心中存了事,与常远在庄子上用了不知道算是晚饭还是点心,带上了马叔准备的土特产,上看马车。由他送我们回码头,常远在与他聊,我撩起了窗帘,看着外边,偶尔路边有一丛一丛的灌木,看得多了问马叔:“这是什么东西?”
马叔挠了挠头道:“不知道!”
回到船上,常远见我心事重重,问我:“缘何不高兴?你别担心,太子真的没办法知道咱们详细的行程。你想太多了。”
“没有,我是觉得这个庄园可惜。你看咱们可以……”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禁感叹,当真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虽然我自认为细致,但是之前在京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庄园有什么大问题。
我被他问:“你这个时候就想停下大展身手了前面还有很多生意可以让你考虑。你先都看着,等回程的时候,你再想想如何处理。”
次日清晨,我被码头上吵闹叫卖声给吵醒了,出了船舱,看见岸上很多小贩挑了担子在这里做生意。
“卖煎饼咧……”当我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寄槐已经从跳板上走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砂锅,后面的寄松拿着竹淘箩,里面是几张煎饼,另外一只手里拿了一个瓷瓶。
“爷,我上岸买了豆花还有煎饼果子当早饭!”寄槐献宝似得说道,常远让我跟着进船舱,在桌上摆开了吃食,听雨从厨房里端了一锅子米粥,拿了一些小菜出来。接过寄松手里的煎饼,拿进去切了一块一块。
我盛了小半碗豆花,夹了一块煎饼,吃在嘴里咸香可口。我倒是比平时多用了半碗粥。吃完早餐,吩咐起航,常远正抱着孩子逗他,听雨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陶罐和一个小瓷瓶来。对我说:“奶奶!瞧瞧这是什么?”我看陶罐上写着“玫瑰花酱”,瓷瓶上面写着玫瑰露酒。我拔起瓷瓶的瓶塞,一股子玫瑰花的浓香扑鼻而来,倒出的酒液,色泽若鸽血红宝石。我略微品了一口,以白酒为引,玫瑰花为材加了糖的甜酒,尤其适合女子,只是这基酒用地次了些。又打开陶罐,里面是玫瑰花酿成的酱,这份香甜浓郁比之之前的酒不知浓烈了多少。
“这是哪里得来的?”
“寄槐和我昨日下午得空去城里逛了逛,看见就买了回来。奶奶你说这东西好不好?”
“不错!这是这里的土特产?”
“不算多,只是看见一个大姐在卖,我就买了一点儿。她说家旁边的一个庙里种了很多玫瑰,那里的大和尚喜欢拿那玫瑰酿酒,他们那个地儿就开始种玫瑰酿酒,不过大多是人家家里自己吃,很少出来卖。”听雨说道。
我脑子里又冒出了平阴玫瑰来,这又是一个极好的生意,突然之间我理解了春梅姐当初诉说秀全的那些特产没有被好好的经营的无奈。对的这里的气候还事宜栽种葡萄,做葡萄酒。我又冒出这个想法来。
一路顺着运河继续南下,我每每遇见一个好东西就将它记下,然后进行分析这个东西有被铺开的可能吗?如果要铺开需要有什么资源,这些资源如何获得,也想这些生意开始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一路上这些方案,我写了不下几百张的纸,垒起来有半个烛台高。常远说我魔障了!
如此一来时间过得飞快,不过十来天就来到了当今第一大城市,扬州。天下税赋盐税居半,天下盐税两淮居半。在这个时代盐铁两样国家垄断的贸易里,盐业,尤其是海盐业对于一个国家的税赋来说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此时天气已经寒冷,从码头上来比肩叠踵,那边脚夫正在扛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往上走,这里又是入流水般的货物往下。
天气已经寒冷,我批着斗篷,将自己裹了个紧,他抱着孩子,一手牵着我往前,偶尔会与人碰擦。
常远在扬州有落脚之地,宅子还不算小,我们住进了一个二层小楼,夜晚从楼上打开窗户远眺,那隔着河的那些宅子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