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晕倒

秋昙才从王府吃了午饭回来,觉脑袋昏沉得厉害,忙回屋在竹席铺就的矮塌上躺下,磨儿见她这个样儿,立即去灶房煎药,大约两刻钟后便端了一碗浓浓的汤药进来。

秋昙只好强撑着坐起身,接过药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她苦得眉头蹙起,感叹道:“这药忒苦了,天天喝得我口里有股苦味儿,药效还不好,”说罢又捂着口咳起来,磨儿上前为她顺背,“夫人,两个月了您的病还不见好,要不别忙铺子里的事儿,静下心来养一养吧!”

话音才落,便听得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二人抬眼往外望,只见绿浓提着裙摆跑来,身子几乎扑在门框上。她上气不接下气道:“秋……秋昙,不得了了,官差来查封芙蓉斋了!”

“什么?”秋昙蓦地站起,一下起得太急,脑袋犯晕险些又坐回去,幸好磨儿扶住了。

“磨儿,”秋昙拉住磨儿的手,叮嘱道:“你好好照顾小满,我先过去一趟,”说罢强撑着身子走过去,拉起绿浓便大步往外走,“边走边说,怎么回事。”

绿浓喘着粗气跟上秋昙,“那官差说咱们铺子开张几个月了,一回税款也没缴,他们派人来提醒了两回咱们都没补缴上去,我就纳闷了,说我们每月都足银缴纳,不信可去查账,他们不听,只说要把人全带走,还要封铺子,我是偷偷从后门跑出来的,路上看见另外两个咱们的铺子也被查了。”

秋昙一面走一面思忖着,她做生意也六七年了,最看重账本,月月都查账,譬如芙蓉斋的账她便常看,里头的税额算得一分不差,每月月头也都由账房先生在账上领银子去衙门缴纳了,那账房是她亲自招的,老实巴交,不是会吞公款的主儿。

“我们定是被人算计了,”秋昙道。

与此同时,秦煜派去看着芙蓉斋的小厮也匆匆去到工部衙署,将此事禀报秦煜。秦煜立即放下手头的事,告假出门,直往芙蓉斋来……

秋昙到达芙蓉斋时,门口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路人,她强挤过人群冲进去,便见十多个伙计和账房,及叶子等几个裁缝绣娘叫七八个官差团团围住,另外还有四五个官差在柜台后翻找账本,自然,见着碎银子他们便顺手牵羊了。

“这位大人,我是芙蓉斋掌柜的,请问我们犯了什么事儿您要如此大动干戈?”秋昙不卑不亢走到绣架旁,向他们领头的那位作了个揖。

领头打量了眼秋昙,二话不说便命人:“来人,把这掌柜的先绑咯!”

立即两个官差上前,秋昙一抬手道:“慢,这儿只有我和两位账房先生看过账本,若要查账,只绑我和账房,另带账本回衙门细查便够了,其余伙计没看过账目,什么也不晓得,还请官爷高抬贵手。”

那领头的抚了抚腰间跨刀的刀柄,“我理会不得你们谁是伙计谁是账房,通通带走!”

秋昙觉嗓子发痒,禁不住又咳嗽起来,绿浓忙扶她到一旁杌子上坐下,几个账房和伙计都说秋昙病着,请官差们别为难她,这时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安平县主,她指着一干人道:“你们怎么回事,查清楚了么就在这儿乱抓人!”

谁知领头的不惧县主,恭恭敬敬向她抱了个拳道:“县主,这家铺子不纳税,屡教不改,小的也是依令办事,还请县主不要妨碍公务。”

安平县主微诧,没想到这是个公正无私的硬骨头,她冷哼一声,“我妨碍公务,我怎么妨碍公务了?”说着,走到秋昙面前拍她的肩安抚道:“不必怕,我会想法子救你出来,”说罢又冲那领头的喊:“诶,这是我姐们儿,你押人时放轻柔些,她但凡受点儿伤我就叫你活不成!”

领头向县主一抱拳,见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便手一挥,“全部带走!”

“慢着!”门口,身着白鹇补子石青色官服的秦煜负手而来,他身量颀长,浓眉凤眼,气势逼人,一时间,看热闹的不说话了,官差们也都一动不敢动。

领头的认得他的官服,忙上前行礼称大人,“小的依令办差,大人您这是……”

秦煜瞥了眼坐在杌子上,咳得掏心掏肺几乎抬不起头的秋昙,神色微凛,“路过,见此处热闹,进来瞧瞧,这是怎么了?”

领头的这便向秦煜说了芙蓉斋漏缴税款的事儿,秦煜冷哼了声,“漏缴多少,可超过二百两?”

“这……”领头的咽了口唾沫,抱拳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领命行事。”

秦煜袍子一撩,在傍边椅子上坐了,双目平视远处,“那你可知按大庆律法,漏缴税款不超过二百两,只带掌柜和账房回衙门问话,超过二百两才可全部拘拿,查封铺子,你不知漏缴多少上来便要封铺子,合规合法么?”

“是呀,合规合法么?”安平县主也喝道。

领头的知自己踢到铁板了,若没出错还好,若出了错上头一准把锅推给他,他只好向秦煜拱手,软下声气儿,“是小的糊涂,”说罢命人:“只把掌柜的和两个账房带走,另外那两本账也带上。”

这时秋昙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抚着胸口,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望向秦煜,秦煜也正望着她,他眼中的柔软一闪而过,率先调开了视线。

秋昙搭着绿浓的手臂起来,要跟那官差去衙门,忽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秦煜大惊,本能地奔来相扶,他撞开绿浓,一把搂住秋昙的腰,令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

这群官差真是逼人太甚!

秦煜目光骤冷,直看向领头的官差,“你先把他们带走。”

“秦大人,这……”

“这什么?若不放心,叫你们廷尉大人来平南侯府要人!”说罢将软如杨柳的秋昙拦腰抱起,直往芙蓉斋后院去。

官差们见如此,哪敢多言,只带了两名账房和几本账退出了芙蓉斋。

叶子和几个伙计遣散了外头看热闹的人,关门打烊,县主因与秦煜不和,料想有他在,秋昙无碍,便也自去了,绿浓则跟去后院,同秦煜合力将秋昙放在厢房的罗汉塌上。

“去长宁街九龙巷请李太医,”秦煜吩咐绿浓,李太医三年前便不在宫里效力了,如今在长宁街开了个小医馆。

绿浓应声去了,屋里便只剩下两人,秦煜坐在塌前,温柔的目光描摹着秋昙的轮廓,这是六年来他头回这样细致地看她,她瘦了些,原先微嘟的两颊平整了,甚至下颌线也更清晰,眼窝微微凹陷,因肉皮儿白得通透,凑近看时,眼皮子上的紫色血管也看得清楚。

这样看,她确实比六年前老了许多。

想必这六年间她受了许多生活的苦吧?又生了孩子,人家说生孩子是女人在鬼门关走一遭,她那时一定很难,她的丈夫没照顾好她吗?商人重利,那定是个一心扑在生意上的,所以几年间便把生意做大,成了苏州首富,然而却没顾好秋昙,为何不是自己在她身边呢?若他当初更尽力找寻,便没有这些阴差阳错了。

他突然不恨她在他心心念念她时嫁为人妇,而只是心疼她。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去触碰秋昙的脸颊……

忽见她纤长的睫微颤了下,秦煜吓得立即缩回手,身子后仰紧贴着椅背,做出一贯的淡漠神色。

眼睫扑扇着,秋昙缓缓睁开眼,目光触及冰山一样的秦煜,她愣了下,“你……”因咳得太久,她的音调沙哑。

“我路过,见他们为难你,想着你好歹曾是我秦煜的妾,叫他们抓去衙门,实在有损我平南侯府的脸面,”秦煜一手抚着白玉扳指,漫不经心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