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感情从来只有愿不愿意,没有公不公平。
“二爷,您便由秋昙姐姐去吧,”守诚低声劝慰,因他也发觉,此刻的秋昙比听风院那个日日愁眉不展的秋昙,好看一百倍。
秦煜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回头瞥了眼守诚,冷笑道:“由她去,怎么由她去?”
他不知道这一生若不娶秋昙,该如何收场!
既然秋昙喜欢做衣裳,那他在京城为她腾出两间铺面,由她去折腾,横竖平南侯府铺子多得是。
而他该如何把她带回去呢?向上回一样恳求,问她究竟想要什么,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么?
他秦煜,从来在祖母和父亲面前都没服过软,在王爷面前也都不卑不亢,凭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向秋昙低头呢?卑微只有一次,绝不会有第二回!只有叫她明白她没了他便寸步难行,哭着喊着求着要回来,往后才不会再出走。
……
次日,秋昙早起梳洗毕,便像往常一样推门下楼,点了一碟素包子、一碟煎饺子,在客栈一楼的角落里慢慢享用。
秦煜便在二楼楼道里,低眸凝望她,她脸上不知涂了什么,蜡黄蜡黄的,还梳着个松散的妇人头,用蓝布包着,两缕发在额前随风凌乱,令秦煜疑心她这些日子吃了许多苦,于是想再为她点两个菜,可想到自己在暗处,还是罢了。
这时,秋昙忽的抬眼,秦煜立即身子往后一仰。
秋昙没看见人,又低下头继续吃饺子,纳罕怎么今儿疑神疑鬼,总觉着有人在看她。
她没心思再用早饭,抓了两个包子便快步走出客栈……
这一个多月她已认得许多人,去毓秀坊的路上,总有人向她打招呼,买烧饼的大娘,糖果铺的店小二,还有街边玩耍的小孩子,她踏着朝阳,意气风发,想着今日成衣铺里又能卖出多少件衣裳。
然而,在小巷转角处,她远远便望见毓秀坊前站了许多人,正对着大门指指点点,她跑过去,见大门上贴了封条,于是抓着身边的妇人问:“大娘,怎回事,这儿怎么封了?”
“不知道,一早来便见这样了,也不知犯了什么事。”
“秋昙,”人群里有个包灰色头巾的妇人,也是这绣坊中的绣娘,朝秋昙招手,道:“我听说是税款没缴清还是怎么的,掌柜的一早便叫抓起来了,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不知还能不能开张了!”
旁边另一绣娘哭丧着脸道:“上月的银钱还没结给我呢,可上哪儿寻人去!”
秋昙也没法儿,只叹自己倒霉,摊上这么个铺子。
她上前安慰了那绣娘几句,便原路返回,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走着……
她原本是想等风头一过便盘下这成衣铺的,如今铺子叫查封了,那这一个半月的心血便付诸东流,她还得从头再来,可从哪儿来呢?是继续留在安庆城?还是去离京城更远的地方?
正忖着,忽口被人捂住,秋昙肝胆俱颤,双手去掰那人的手,然那男子手劲儿颇大,三下两下便将她拖到另一条无人的小巷。
秋昙由那人从后拖着,双腿不住往后退,鼻子里不知呛了什么东西,渐渐神思不稳,她料想这是蒙汗药,便索性装晕,脑袋歪着一动不动了。
果然,那劫持她的男子见她不省人事,便将她放倒在墙边,大胆去摸她腰侧的荷包,说时迟那时快,秋昙抓了身旁一块大石,直直往那人额角一敲……
匪徒闷哼出声,扬起手便要扇秋昙巴掌,可忽想起什么,到底没下手,秋昙便趁他愣神的功夫,起身往街道上狂奔,口里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抢劫啦!”
到底呛了蒙汗药,秋昙觉脚下轻飘飘,走路不稳,眼前也渐渐模糊,似有一群孩子从巷子口冲过来,秋昙回头一看,那匪徒已不见踪影,只剩地上染血的石块。
她这才舒了口气,停下来撑着墙晃了晃脑袋,抬眼望望天,日光刺眼……
接着有两个妇人来搀她,她脑袋晕乎,便只好由她们搀着往前走,一路上不住道谢。
待到客栈门口时,她清醒了许多,这便往腰上去摸荷包,想着给两妇人几个铜钱答谢,可摸来摸去没摸着,低头一看,荷包不见了。
那两妇人只道:“不必忙,不过扶你走一段路,哪里就要银子了。”
秋昙深觉难为情,只好不住向二人鞠躬道谢,看着二人去了,这才回客栈,走着走着,她想到一件要紧事,她并没说自己住在福来客栈,那两妇人如何知道还把她送到这儿来的?
然而这疑问只在心头转了个弯,她便再未细想了,毕竟此时她更心疼荷包里的一百两银票和那些碎银子。
她唉声叹气地上了二楼,伙计和跑堂的向她打招呼她也不理,只扶着额往自个儿房里去。
进了屋,她便阖上房门,直直往床上栽去,随后她蹬了鞋子,爬上床平躺了,脑子里想着要去报官,身子却不听使唤,一动不想动,脑子也愈来愈沉,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而此时,她隔壁房里,秦煜正端坐在轮椅上,食指和中指轻点着扶手,冷眼瞅着跪在面前的男子,“挟持个人,用得着下蒙汗药?”
那灰衣男子双手将一藕粉色绣狮子抛绣球的荷包呈给秦煜,低着头恭敬道:“主子,不下蒙汗药,奈何不了她,您看,用了蒙汗药还叫她砸了这一下,”他伸手一抹额上的血。
秦煜接过他手中的荷包,拆开了将里头的东西都倾倒在红木几上,只有十几个铜钱、二三两碎银子,一对儿柳叶耳坠子,还有一张银票。他捡起那银票展开来看了,一百两。
一百两,而非一千两?
秦煜记得徐妈妈说秋昙的首饰当了一千两银子,而方才他已悄悄派人去她客房里寻过,没寻着,若那一千两银子不在房里,也不在她荷包里,那在哪儿呢?
秋昙如此爱财,银子必定藏得极严实!